花月意听李巨勇这么说,也就知道了江镜庭没有说出她是女儿身的事,可她也没心情和李巨勇斗嘴,只匆匆嗯了一声,移走了视线,再没说别的。
李巨勇道:“你为啥走了?”
花月意抬眸看着李巨勇,道:“你问他去。”
李巨勇道:“爷若是肯说,我还能来问你?”
花月意沉默了半晌,才慢声道:“他还好?”
李巨勇挠挠头皮:“不咋样。爷整日坐在书桌前面发愣。手里拿着个班指愣神。”他停顿住,看着花月意势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决心:
“你到底为什么走?”
花月意眼睛红了,慌张地呵呵笑着,强忍着心情,眨了眨眼眸,云淡风轻的笑着道:
“我想走,就走喽,哪儿需要为什么?”花月意看向李巨勇,道:“反倒是你,你和他怎么认识的?”
李巨勇就跟没听见花月意的问题似的,自顾道:“怎么不需要为什么,爷待你不薄,还给你买了匹马,就在我那里养着呢。”
花月意移走了视线,笑着看向路人,手里不停地晃动招呼着:“来来来,卜卦相面了啊,不准不要钱了。”
李巨勇道:“你这人,怎么这样怪。爷这么好的人,你竟说走就走了,真够呛。”他皱了皱眉,睨了花月意一眼人就走了。
李巨勇一路回了江镜庭的家里,把药放在了灶台上,褪下了棉袄准备塞到衣柜里去,一打开衣柜,不经意地瞅见了塞在衣柜角落
里的一副丹青,仔细看看,有些疑惑,拿到了江镜庭的屋子里。
江镜庭闻听得李巨勇走进来的动静,将手里的玉犀角班指紧紧地握在了手心里。
李巨勇道:“爷,这丹青在衣柜里,许是那小子留下的。”他停顿住,道:“我今日看见那小子了。”
江镜庭一怔,道:“她还好?”
李巨勇挠挠脑袋:“那小子也是这句话。我和他说了两句话,问他为什么突然走了,谁知那小子竟然眼眶子红了。”
“她哭了?”
“看着像是哭了。”
街面上来往的人群熙熙攘攘,叫卖声,吆喝声此起彼伏。
唯有这卦摊前坐着的花月意神情恍惚。远处走来了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一屁股坐在了花月意的对面,道:
“给我算算。”
花月意漫不经心道:“问什么?”
那汉子道:“问问财运!”
尽管花月意心里发堵,来了买卖也只好强打起了几分精神,指了指桌子上的签筒子让大汉抽个签文。
签筒子里不过几十根签文,每一根的说辞她都是背好了的,待那大汉说完,花月意拿着签文给他解签儿,没想到那大汉瞪大了两只眼睛,一双大手拍了拍桌子:“灵!真灵!”
花月意一怔,皱着眉毛,心想自己根本没说什么啊。就见那大汉从腰中拿出了一锭银子放在了花月意的桌前,然后就起身扬长而去了。
花月意拿着手里的银子有些不明所以。可白送上门的银子,她
怎么会不要,这些日子以来,总算开了个第一张,心里到底是有点安慰的。她还没来及把银子揣进怀里,就见得又跑来了个稍显年轻些的男人,那男人面色黝黑,个头虽然没有上一个大,却也是结实,睁着两只眼睛道:“给我算算。”
花月意眨了眨眼:“算什么?”
那男人露出一副苦思冥想的模样,支支吾吾了半天,才道:“给我算算我这辈子能讨几个婆娘?”
花月意皱眉瞅他,想了一想,眼睛一转,胡诌道:“三个。”
“多谢!”那男人又放了一锭银子在桌上,直接起身就走。
花月意更觉得新鲜了,左右看看,就见得远处又来了个高大的男人,直勾勾的盯着她的铺子就昂首阔步的走来,果然一屁股坐在了花月意的对面,道:“给俺算算!”
花月意咽了口唾沫:“算什么?”
那大汉道:“算算俺一会儿去赌庄是押大还是押小!”
花月意皱眉道:“押小?”
“多谢!”
又是一锭银子咚的一声放在了她桌上。
花月意匆匆地收拾着自己的摊子,扭头对旁边卖包子的大叔道:“大叔,劳您给带一眼我这儿,我出去一趟。”
大叔点头应了。花月意一路小跑的跟在前面那人身后,穿大街过小巷的一路跟着他走到了月牙河边,她躲在了林子里,远远瞧着,瞬间就见着了那熟悉的背影。
虽只是个背影,可仍让花月意一眼就看出他清瘦了
不少。那大汉在江镜庭旁边低语了几句,江镜庭点了点头,又给了那人一袋沉甸甸的银子。那人领了银子也就走了。
“江镜庭,果然是你!”
花月意气冲冲的朝着江镜庭走了过去,可到了他的面前,声音却不由自主的成了女子的声音:“你这是什么意思?”
江镜庭的心房似是被什么倏然撞了一下,面容却依旧淡然:“想帮你。”
花月意抬眸凝视着江镜庭,他面容白皙,却透着苍白,那双无光的眸子微微垂着,才几日,人就清瘦不了少,也不知道那李巨勇是怎么照料的。花月意神情一滞,又倏然回过神来,道:“不需要。”
江镜庭负了双手,花月意不知道,那双负在身后的手,如此的冰冷。半晌,他道:“毕竟这些日子承蒙你悉心照料,为何不要?”
花月意从怀中拿出了那三锭银子,垂眸看着,忽而冷笑:“我照料你,起先是为了银子,后来是觉得你人不错。”花月意抬眸看向江镜庭,眼神像是一把锋利的小刀,声音更沉:“可我没想到,我陪你一路从灵水村来到这该死的安县,到头来在你心里不过是个胡言乱语不能容下的小人。”
江镜庭抿了抿了唇,没有说话。
花月意等着他的解释,耐心的站在他的面前静静的等着,哪怕他当下对她说那仅仅是气话而已,她或许都会立时间原谅他。可是江镜庭似乎不想解释,在一阵长
久的沉默之后,花月意笑了,那笑意里分明泛着苦涩。
那双往日里灵动的眸子,蒙上了一层雾霭,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又轻笑着呵出,握着三锭银子的手微微一松,银子就轱辘到了江镜庭的脚边。
花月意玄身欲走,手腕猝不及防的被江镜庭紧紧握住。他的手极冷,花月意一怔,想要挣脱,却被江镜庭握得更紧,花月意的脸上晕染开了一抹红,严寒冬日,手心里却微微渗出了汗,不由抬眼看向江镜庭,见他依旧神情之中毫无悲喜,心下又立时冷了,她沉声道:“你松开我!”
江镜庭没有松手,眉宇之间掠过一层哀愁,但又转瞬即逝,半晌,他淡淡的问:“你恨我?”
“谈不上。”花月意说的云淡风轻。
江镜庭另一只手抽出了一叠银票:“那便将银票收好。”他停顿住,语气带着克制与隐忍:“我不想欠你什么。”
“哈哈哈哈!”花月意仰头笑笑,笑声里尽是嘲讽。江镜庭微微一怔,不由自主松开了花月意的手。
花月意直视着江镜庭的眉宇,冷声道:“江镜庭,咱们之间谈不上欠与不欠,我不过可怜你而已。”
江镜庭的脸微微一僵,恰有浮云遮住了苍穹的斜阳,阴影之下,似乎为他的面容蒙上了一层阴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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