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月意说起这个,立马来了精神,直起腰杆子坐好以后就清了清喉咙道:
“讲的是前朝旧事,说有个九皇子骁勇善战,一身忠骨,爱民如子,深得百姓爱戴,人称常胜将军!他忠保太子不生二心,无奈朝廷奸臣当道,妖道惑主,还有个三皇子整日里算计他们陷其不义,坐收渔人之利。”花月意说起了这个,整个人都来了精神,两只小手手舞足蹈:
“这九皇子真乃神人也,讲了不少他征战的故事,当中有雪夜率八百轻骑深入敌寇,把四千敌军杀得是抱头鼠窜,令得番邦小国不敢再犯!他还曾张弓闯重围,勇救亲信,还有还有,戈壁滩大战沐国王子,划界为约。”
“当啷”一道清脆的声响,齐师父手里的筷子落在了地上。
花月意这才回过神来,却见江镜庭和齐师父二人脸色已大变,江镜庭沉声道:
“你速去告诉那说书人与茶楼掌柜,若还想活命,就让他快快离开此地!否则性命堪忧。”
花月意还未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只呆愣地看着江镜庭,就听得齐师父沉声道:“还不快去?!”
“哦。”花月意这才一溜小跑出去了。
齐师父脸色极为沉重,让家丁退下,这才低声道:“你可一定要将自己的身世守口如瓶,绝不能告诉这个孩子,今日若是旁人问起了他,只怕他要被招来了杀身之祸了。”
夜色如墨,花
月意远远就瞧见了茶馆门口篝火高举,她心里一沉,躲到了拐角的巷子里探头张望。
就见得茶馆门前围上了几十余个官兵,茶馆的掌柜,小二,说书人俱是上了枷锁与脚镣,此刻正跪在地上颤声求饶,可官兵哪理这个,只把茶馆贴了封条,当中甚至还捉了不少前去听书之人,为首的官兵道:“大人有令,若有人揭发谁曾于此地听书,赏银八十两!”
就听得人群喧闹,求饶声音此起彼伏,花月意这才意识到大事不好,哪敢上前,一溜小跑回去报信了。
她回了齐师父家里,气喘吁吁道:“不好了,不好!”
江镜庭匆忙上前,扶稳了花月意道:“怎么样?”
“好...好多官兵...都...都捉去了...还有听...听书的....还要百姓检举揭发听书的,赏...赏银八十两。”花月意两只手支在膝上,弯腰咳嗽了好半天。
齐师父沉声道:“此事惊动了官府,想必后面的日子必定风声鹤唳,稳妥起见,此地不宜久留,你们还是等到后半夜速速上路吧。”
江镜庭立在原地,双手微微蜷起,他的脸色极为难看,齐师父意识到了什么,对花月意道:“你快回去收拾行囊。”
花月意看向齐师父道:“我们走了,那你怎么办?”
齐师父道:“你面生,不是此地之人,就算去听书了想必也没人认得你,想来他
们应该更不会找到我这里,安心上路便是。”
齐师父支走了花月意,又痛心的看向始终沉默的江镜庭。
庭院里,死一样的寂静。
齐师父的大手紧紧握住了江镜庭的拳头,唤了一声:“宸玉!”
这沉重的两个字,如同把江镜庭满腔的悲愤唤起,他仰头凄然一笑,忽又顿住,空洞的双眸找寻着齐师父的方向:
“师父,如今我这般活着,和一条丧家之犬有什么分别?”
“你该知道,只要活下去,就有希望。”
江镜庭痛苦地阖上眼帘,胸腔之中如若有团赤焰隐隐灼烧,片刻之后复又抬起眼帘,眼眸之中血丝密布。
房间里的花月意匆匆忙忙的收拾好行囊,又跑去沈易山的房门口叫门,要带着他上路。
沈易山却有些莫名其妙:“做什么要走?”
花月意道:“出事了,我惹了祸事,来不及解释太多了,你先收拾行囊。”
花月意进了房间匆匆和沈易山收拾着行囊,沈易山收拾着自己的药箱子,又问道:“你说清楚,惹了什么祸事?”
花月意道:“我去听了不该听的东西。”
沈易山一怔,直起身来看向花月意:“就是那日茶馆里的说书?”
花月意点头:“不知道为什么,今日我和江镜庭说了这事,江镜庭就让我赶紧去报信,让茶馆和说书人赶紧走,可还是去晚了一步,当时我正赶上官兵去押人。”
沈易山
按住了花月意的手,沉声道:“你和我说清楚,那说书人说的是什么事?”
花月意叙述了一遍,就见得沈易山人却是一怔。他父亲曾于宫中担任太医要职,这个故事当年他从父亲的口中也依稀听过一些的。绝不是什么前朝旧事,表的正是先皇膝下的九王爷。
可江镜庭到底是从哪里听来的这故事?又怎么能立时间料定了那说书人是以本朝要事所改?
花月意打量了沈易山一眼,问道:“你听过这书?”
沈易山匆匆低头收拾着自己的行囊:“没有啊,我没听过。”
沈易山将摊在桌上的银针裹好,想到了江镜庭的病,手却陡然一顿,银针洒了一地,他匆匆蹲下身来,抖着双手捡起银针,不禁想到,江镜庭那满身的刀疤,那必是久经沙场之人留下的印记。身中仙荷藤,后被熏瞎双目,几乎是九死一生。
传言九王爷当初并非身死,难道说,这江镜庭是九王爷?
如果换做以前的沈易山,他一定骇得双脚无力,四肢发麻,说什么也不肯再跟江镜庭上路了。
可如今的沈易山,深觉自己窝囊了一辈子,早就抱了一心赴死的决心,却倒也不怕了。
又况且江镜庭是个正人君子,带着自己上路无非是怕自己寻了短见,若要是自己有心想走,想必江镜庭决然不会强留自己。
如今自己若要还在这里瞻前顾后,岂不是又做了一回窝
囊废!
如今生逢乱世,多少人打着九皇子的旗号起义,为的就是能一呼百应,如若他江镜庭当真是九皇子,自己治好了他的病,将来他若有心揭竿而起,到那时节他振臂一呼,何愁无人响应?而自己可就能盼到出头翻身之日了。
沈易山想到了这里,定了定神色,匆匆收拾好了行囊,单薄的身子板挺得笔直,煞有介事的挎着药箱子踏门出去。
夜深了,三人从偏僻的后门出来,又上了马车,齐师父始终握着江镜庭的手,沉重的道别,又在江镜庭耳边低声嘱咐了江镜庭不能对外任何人说起自己的身世。直到听见江镜庭答应了,他这才放下心来,目送着几人离去。
花月意没有走官路,依旧是绕山路而行。
寒蝉凄切,马车里寂寥无声。只有马蹄之声在静谧的山中行进。
花月意扬鞭紧催马儿,行至数里,见四下并无追兵,这才缓缓松了一口气,身子跟随颠簸的马车晃来晃去,手里紧紧地拉着缰绳,低声道:
“对不起,我惹了祸事。你好不容易和师父团聚,却被我惊动了官兵,坏了你们的兴致。”
车厢里,江镜庭从混沌的回忆里抽出,抖了抖手中的佛串,笑了一笑,道:“无妨,我反正也是打算明日启程的。”
花月意道:“我真是想不明白了,明明是前朝旧事,怎么就招来了官兵了?”
沈易山看了看江镜庭,见
他没有回答,自己觉得这时候应该说两句替他解解围。他干巴巴的笑了笑,道:
“嗨,谁知道那说书人或是掌柜的犯了什么旁的案子,也许不是说书的事情呗,你也不要多想。”
“花兄,停车。”江镜庭慢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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