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平殊怎么也想不明白,说好开学就返校的傅庭安怎么会就这样安安稳稳地在他家落了根。天知道他自从被傅庭安含沙射影地说过“弄虚作假”之后,见到傅庭安三字都恨得牙痒。
谢爸谢妈不知道他干了什么,他不能不打自招,再郁闷也得忍着,笑得比谁都甜蜜,乖乖地给庭安哥哥敬可乐。
一肚子无名之火当然不敢冒头,他再怎么受不了傅庭安,也知道抄作业是自己不对,哪来的胆子跟傅庭安对质。
万幸的是,傅庭安没有真的打小报告。
至少他爸妈还不知道他的作业是怎么完成的。
当晚谢平殊倒在床上,空调低至20度,他光着脚丫狂踹被窝,以此发泄那一股针对傅庭安的火气。
对面的房间关了门,谢平殊听见清晰的落锁声,心中某处微动,一个张牙舞爪的恶念悄然萌芽——他想把傅庭安锁在房间里,就锁一晚,反正他明早上学,七点半就出门了,那之前就能开锁,傅庭安受不了多大影响。
谢平殊下了床,从床头柜里小心翼翼地拣出那把钥匙,再趿拉着拖鞋蹭出房间。
他扬起头,面对着傅庭安紧闭的房门。心跳得像那些乐器社团的学长学姐在疯狂擂鼓。
但是傅庭安说错了吗?
他确实弄虚作假了。
那自己为什么要弄虚作假呢?
因为作业没做呀。
傅庭安会不做作业吗?
他不会。
所以他不会弄虚作假,他当然鄙视弄虚作假了。
谢平殊心里的鼓点越来越密越来越重,一阵浓烈的愧疚和羞耻压得他根本喘不过气,每向傅庭安房间靠近一步,他就觉得自己离窒息近了一步。
越回味傅庭安的言行,越得承认自己是个坏小孩。
然而没等他走到傅庭安房前,一声沉重的闷响忽然在他耳廓响起。
房间的隔音不算很好,但这也是谢平殊第一次听见傅庭安的房间传出声音。
那声闷响似乎是傅庭安捶了一下桌,谢平殊贴着门,偷听到傅庭安刻意压抑着的嗓音:
“时差......我没有......你......尊重一下我。”
傅庭安停了一会儿,谢平殊听到他在猛烈地抽气,似乎是平复
了心情,他重新开口,声音微有些发抖。
“......知道了,妈。”
谢平殊听得云里雾里,又吃力又好奇,片刻后,房中传来又一声闷响,听着像是傅庭安一头栽进被窝的声音。
傅庭安没动静了,谢平殊也没了锁门的心情。
他悄悄动了动僵硬的脚,准备撤走,却感到后边一道黑影逼近,随后传来谢妈严肃的声音:“你在这里做什么?”
呼吸骤停。
谢平殊颤抖着转回头,谢妈贴着面膜,一双亮得出奇的眼睛定在他身上,目光沉重得堪比如来佛祖赐下的五指山。
可他不是齐天大圣,不敢在他妈跟前尿个尿。
谢平殊小小声道:“我失眠了。”
“你还会失眠?”谢妈对她儿子再清楚不过,天塌下来当被子盖的性格,就没见过这小孩失眠,“回去睡觉,明天就开学了,还在这整夜来香?”
谢平殊忙点头,脚底一抹油嗷了一声“撒由那拉”,立刻遁回自己房间咔哒上锁。
算了,谁稀得管傅庭安那小子,人家学习又好,模样又好,轮得到他来替皇上操心?
——他又不是太监。
谢平殊不知道跟谁置气,总之越想越气,就这么一脚踹开空调被,死鱼似地横躺着睡了过去。
-
谢平殊的闹钟是一阵鸡叫。
此起彼伏,穿透力极强,一声连一声地直接窜进脑子,杀得瞌睡虫片甲不留。
这是他爹妈亲自下乡为他录的原生态鸡叫,没有假唱,自带电音。
梦里甜美的宋小甜徐徐转身,白裙子花似地飞开,露出她毛发油亮的鸡头。
早晨六点半,谢平殊失魂落魄地醒了。
谢平殊关了闹钟,浑浑噩噩地穿上校服,又去马桶上坐着,一边洗漱一边打盹。等他出来,他爸刚好从厨房里端出四人份的早餐。
他家分工明确,早餐是老爹负责,午餐各管各的,晚餐则是到家最早的谢平殊主厨。
谢平殊曾经控诉过:“等我高中上晚自习,还是要我做饭吗?”
两位监护人答曰:“所以趁你还没读高中,让爸爸妈妈多吃几顿你亲手做的饭菜。”
谢平殊无话可说,只能认命。
谢爸解下围裙,一边喝咖啡,一边坐在沙发上看晨间新闻。
谢平殊则
闭着眼睛半梦半醒,小鸡啄米似地啃着面包,谢爸拍他一下,谢平殊就清醒三秒,足够他带着鼻音骂一嗓子“再打我放屁了啊”。
谢爸看了他一会儿,默默不言,举手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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苟旦跟谢平殊同班,狐朋狗友自然形影不离。
然而这学期出师未捷,开学第一天就一起在地铁上拉着吊环打盹,离坐过站就差一步之遥,多亏谢平殊睡着睡着忽然打了个喷嚏,抬头一看,刚好到站,还剩三秒关列车门。
苟旦擦了把吓出来的冷汗,关切地看向谢平殊:“铁子,你感冒啦?”
“有点,不碍事。”谢平殊抽了抽鼻子,莫名想起昨晚傅庭安那两声抽鼻子。
怎么回事。他不会已经嫉妒傅庭安嫉妒到连抽鼻子都要比一下谁更好听了?
苟旦拍拍他肩膀:“没事铁子,父爱如山,爸中午就陪你去医务室拿药。”
“滚。”谢平殊浑身没劲,懒得跟他折腾。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教室,不早不晚,正好八点整,离上课还剩十分钟。
漂亮的宋小甜坐在第一排,正笑吟吟地和男同桌说笑,见谢平殊进来了,眼神向他飘了一下,又飞快地收了回来。然而谢平殊毫无觉察,走去后排落座,随后便一头栽进梦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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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开学第一天有个见鬼的开学摸底考。
谢平殊昏头昏脑地看着题,最后是被语文老师拿红笔活活捅醒的。
谢平殊有气无力地掀开眼皮,心想幸好,第一堂是考语文不是数学。
语文老师是个女教师,姓周,年轻漂亮,温柔爱笑,谢平殊觉得宋小甜长大了应该就跟周老师差不多模样。
周老师漂亮的脸映在他眼前,谢平殊清醒了点,准备坐端正,却听周老师对他说:“谢平殊,你发烧了。”
“......嗯?”
没等周老师再说话,离他八米远的苟旦立马自告奋勇地举起手:“老师!我送他去医务室!!”
周老师抬了抬眼镜,神情担忧,问谢平殊:“需要去吗?”
谢平殊不合时宜地想,这要是教数学的班主任,铁定会说男子汉大丈夫,反正你皮厚,烧不了教室就行。
但周老师当然和那见数学成绩眼开的班主任大不相同,谢平殊还没开腔,周老
师已主动道:“苟旦,那就辛苦你了。”
苟旦脸都差点笑裂,蹦起三尺高,立刻扑过来搀起谢平殊,行了个不伦不类的少先队礼:“保证完成任务!”
谢平殊往他身上一歪,两兄弟从后门走出去,谢平殊嘴贱了一句:“苟旦,我俩特别像一句诗。”
“什么诗?”苟旦问,“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
“侍儿扶起娇无力。”
苟旦:“......”他哽了会儿,“什么意思?”
谢平殊面无表情地说:“语文倒数第二页的课外阅读题答案。”
“靠!”苟旦赶紧扶好这位娇无力,热泪盈眶,“爹,你就是我亲爹!”
谢平殊皱眉:“上学期期末考语文的时候你说我是你亲爷爷,怎么一个暑假就降辈了?”
“这不重要,铁子,你还记得别的吗?选择题记得吗?”
谢平殊懒洋洋地:“忘了。赶紧扶我去医务室,数学我可不去考。”
“——靠!战略性生病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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