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十这日是个阴天，打眼看去是既不容易下雨又不容易明媚的浅灰色，阮安舒起得早，捧着书在阮清寝宫外走廊上坐着台阶看，她喜欢这走廊上放着的青绿菊花。
山中清寡，她别的没学会，倒是性子是真静了下去，便是晦涩的道经也能沉下去看会。
正看着“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时，阮安舒就瞧着一个宫人焦急地从自己身边走过 ，冲自己行了礼就朝着阮清寝宫去。
阮安舒本来想阻止，道清清还未睡醒，却住了嘴，只是等了会，才合上了书，也跟着进去。
果不其然阮清是还未睡醒，不过也由不得她，还是被葳蕤宫中传来的旨意给闹了个清醒。
阮安舒进去之时，阮清还在奇怪道：“今儿个不是初十吗？为何母后忽然想起了唤我们过去？”
虽然这个月初一时因为皇后抱恙的原因，她们未去葳蕤宫，补一次也说得上理由，可是阮清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大抵是为着着实之前这种皇后托词不想见她们都是落下的缘故吧。
都是未曾补过的，独独这次，是为着今天不同，还是为着这月份不同。
宫人茫然回道：“奴婢不知，就是葳蕤宫那的姐姐传来了消息。”
这是一点用都无，若是卫燕在，一切都早收了消息，早弄了妥当，怎么至于这么急匆匆的。
阮清吐了口郁气，道：“那便安排起吧。”
看着阮安舒过来，阮清眼中一
亮，低声问道：“表姐可知道今日有什么有关的时间。”
阮安舒思索片刻，倒是真说了点出来：“九月初十这天，既与初一十五不搭边，又并不是什么好的节日，细细讲究下去，倒是同几十年前宫中的一位宠妃带上些关系，那位宠妃生前盛宠，死后虽然连个全尸都落不得，但是生前……帝后也无法盖其光，那位的生辰可比当时帝后的奢侈多了。”
又是宠妃，阮清忧虑了不到片刻，忽就笑了出来，道：“表姐，又是皮了的，根本不相关的事，前朝哪来的宠妃。”
她大周家的帝王向来寡情，后宫妃子中每代虽是都有受宠的，但是盖过皇后那是不可能的，规矩在那，越不过去的。
“是呢，所以就别胡思乱想了，今日天怕是又凉的，早膳用些清淡的汤面，别又用些糕点就算了，送来都冰得不成样子的。”
阮安舒说了，阮清就应了，用些便用些，这次只是她们这些孩子过去，妃嫔倒是不用，这样总得算下来用不了多少时间。
没了卫燕，祥意宫倒说不上没条理，只是突发事故多了些，上了软轿，阮清才发现居然没有一个宫人想起该给她备上一个暖手炉子，真是哭笑不得，最后还是阮安舒将她起时让宫人给她自己备的那个让给了阮清。
为着各种寻衣服首饰等等琐事，阮清到葳蕤宫时已经是顶迟着的那波，至少她进葳蕤宫正殿的时候，
只剩下两个最小的皇子还未到，都是将将满了一岁的孩子，出宫备东西都得花费不少时间。
阮清眼观鼻鼻观心，瞧着上头皇后冷淡的一双眼，极快地行了礼，就去了公主堆中的空座中坐着，只当做看不见三哥哥对她使的眼色。
告什么罪？本就是急匆匆来的知会，能按时赶到便不错了的，之前一点风声都不露，谁知是不是为难了自己。
她若是现在脾气软，之后怕是就没个安生日子，谁都消遣她。
这空位子好巧合地就在珍华边上，珍华淡淡扫过来一眼，轻皱了眉，不大乐意道：“怎么，请不来你了？往常可没这么晚？”
阮清不满道：“你可知我是今日收的消息。”
看着阮清颇有气性的模样，珍华了然地点了点头，回道：“昨日可是去了消息的，不过不巧，正是你昨日放的那个宫人收的消息，可能是未来得及告诉你就被赶出去了吧。”
单单一个宫人，珍华用不着同阮清置气，不过一个软钉子还是默不作声地给了出去，这是她珍华管着的事，哪怕十三再受宠，她也不该插手。
阮清都快习惯了现在珍华的性子，没了那份虚伪的娇气，更像是在宫中长大的孩子了，她原本的那些坏脾气好像就是原本缠绕在她身上的病痛一般，珍华身体越来越健康，那些脾气也没了踪影。
只是偶尔看着珍华，阮清心中会忍不住生出惆怅。
不过很快就被
压了下去，并不同的，珍华还有皇后，不会有人欺负珍华的。
孙贵仪所出的四皇子永和并钱婕妤所出的五皇子永仁被奶娘抱着坐在了扶手椅子上之后，皇后才同众公主温和开口道：“为人女子，哪怕是天家，婚嫁之事也是顶重要的，本来是该本宫为你们筹谋的，但是你们姐妹多，怕耽误了你们，就没敢开口以至于耽误到现在，你们都大了也该有主见了，若是你们私下有什么合意的人选或者中意什么样的，只要身份不太过，从今日起都可私下来找本宫说一说，或者瞧瞧那边，当人家哥哥的总是得出力的，不方便尽可以找他们的。”
皇后这两年老了许多，发间都掺杂了些许白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膝下有了孩子的原因，她性子温柔起来的速度比起衰老要快得多。
这话已经是能将放给公主们的择婿权利都放给她们了。
皇后话语一落，阮清就瞧着对面三位哥哥都笑着点了点头应和，那两个小的弟弟傻得不行，啥都不知道也跟着笑，呃呃啊啊的，胖脸一个比一个圆，带得阮清也有些想笑。
可是转念一想，这与自己有什么关系？
这事应该是皇后为着珍华着想弄出来的，不好厚此薄彼。
阮清看了眼自己身边千姿百媚的公主们，现在这些面上带笑的姐妹怕是之后就不好见到了的，总归是各有各的去处，不浓的感情也在离别的伤感面前浓
稠了起来。
阮清正想知道珍华现在是个什么表情，转头过去，就看见珍华正无趣地拿着酒杯转着，清亮澄澈的酒都转出了旋子来，就是不洒出来。
这行为是说不上高兴不高兴。
只是看着阮清看自己，珍华用漆黑到没有亮色的眼睛扫了过来，带着些不解：你看什么？
阮清心刚开始还平缓跳着，僵持了一会后，猛然就开始不受控起来。
不，珍华是不高兴的。
可是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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