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还是先从辽阳开始吧!”高正源喃喃而语。
不久,一只海东青从机要室的院子中振翅而飞,在扶松县的一座土楼落下后不久,又有一只继续向西南而去,直到辽阳。
此时,一个年近半百的儒生正背着双手,努力地稳着自己的身子踱出辽阳城的石忽酒楼。
此人身材高挑,脸上挂着优雅的络腮短须,剑眉飞拔,可以看出年轻时也是一个俊美男子。只是此时一只红透了的酒糟鼻将一张几乎完美的脸蛋破坏得一干二净。
而微凸的肚子,让整个人看上去充满着油腻感。
门口两个小厮,努力地掩藏着眼中的鄙视,微微低着头,等着这位大叔跨出酒楼。
却未料此人脚一滑,手便伸向边上小厮想让他扶住。那位小厮却下意识地身子一躲,大叔顿时摔了个四仰八叉。
另一个小厮“嗤”的一声便笑了出来。
大叔大怒爬起,甩手便一巴掌扇了过去,嘴里骂道:“你这个破落子!见我出来不但不扶住,还敢笑话我!”
小厮捂着脸,嘴里哆哆嗦嗦地说道:“王八——不——王大爷,小的没看清,小的错了!”
见这位大叔还想扬手再打,酒楼中冲出一个大汉,挤在大叔面前,拱手说道:“王大哥,别跟他们一般见识,我替他们给你陪个不是了。”
“你算哪个葱!”大叔依然不肯罢休,抬着胳膊的身子往前一撞,却被大汉坚实的身子弹了回来,往后猛蹬几步,才勉勉强强站住脚。
大叔指着酒楼门前几个人,怒声骂道:“你们不想开这酒楼了!给爷爷等着,明日就让人来拆了这破楼!爷每次过来竟然都给爷气受!”
说着袖子一甩,怒气冲冲地昂然而去。
身后,那个小厮搓了搓脸,低着问道:“哥,那贼厮谁啊,为什么每次来吃酒,不但不给钱还这么狠?”
壮汉朝着离去的大叔狠狠地吐了口唾沫,说道:“此人姓王名建禾,王府里的人。以后他再来,别去惹他了!”
王建禾继续背着手,慢慢踱入街道斜对面,王府隔壁的一个小院子中。
院门破败不堪,王建禾探出手,小心翼翼地推开似乎随时会倒下的木门,脑袋先往里一探,见没有动静之后,人才缩了进去。
一把扫帚横空而至,王建禾肩膀一缩,后背还是被击中,人往前倾,差点摔了个狗啃泥。
还未等他站直身子,一声怒吼冲天而起,“你这个贼杀才!家里一粒米都没有,你又跑出去吃酒!你还敢回来?你看老娘今日不撕了你!”
王建禾双手抱头,往前猛冲两步,躲过紧追不舍的扫帚,这才回过头,说道:“夫人息怒,息怒!”
“啪、啪、啪!”王建禾又连退三步,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还粗壮的女人,无奈地说道:“我有钱了!”
扫帚顿时停在半空之中。
那妇人甩着一只大胳膊,肉乎乎的脸上写满愤怒,小嘴不大,吼声却振聋发聩。
“拿来,你今天要不拿钱给我买米,信不信晚上我就把你给炖了!”
王建禾脸上露出一些苦笑,低声下气地说道:“夫人你先息怒,为夫已经想到一个好办法了。”
“没钱?”女人手中的扫帚再次扬起。
“这次绝对有钱了!我已经想到一个好办法,能够帮王爷解决大问题的好办法,此事办成,定有大笔赏银。即便不成,预支点钱粮还是没有问题的。”
“你又骗我?你知道辽阳现在粮价涨到什么地步了?”
“你相信为夫一次,我好歹也是王爷幕僚,这次如果王爷采纳了我的意见,咱们飞黄腾达在即!粮价涨得再高,也不在话下。”王建禾眨巴着无辜的眼睛,真诚地看着这个胖女子,眼神中还泛出满满的爱意。
扫帚终于被放到它应该呆的墙角处,王建禾回屋换了件干净的袍子,在女人充满不信任而期盼的眼神中,拱手离去。
也速不花看着眼前的王建禾,眼里却是满满的失望之色。
他倒不是对这位自称饱学的汉儒失望,而是对所有的汉人儒士都感到极度的失望。
也速不花不明白,为什么和林最近会兴起重用汉儒的风气,为什么其他蒙古王公也在纷纷地笼络汉儒。为什么南京府在那批汉人的统率下,会以如此迅猛的速度发展。
可是到了自己这里,怎么招来的汉儒,就没有一个能用的。
手下的蒙古人根本懒得管理民政事务,畏兀儿人又贪财如命。天下之大,自己竟然找不到一个可以辅佐自己的人!
也速不花叹了口气,淡淡地问道:“你想到什么好办法了没有?”
王建禾略候片刻,见也速不花没有给自己让座的意思,只好挺直身子说道:“卑职殚精竭虑,三日三夜未歇,现可为王爷献上三计良策,以破目前僵局。”
“噢?”也速不花眼中闪出一点兴趣,下巴一点,说道:“你说来听听!”
也速不花最近的日子,过得委实有些尴尬。
按道理,自斡赤斤去世之后,东北之地自己便是老大。
但是现在他却发现四周之地,如泥沼遍布,每踏出一步,都让自己觉得有劲却使不出来。
沈阳虽然名义上早已被自己吞并,但残存的辽军依然没有完全顺服。开元府本该弱小不堪的帖木迭儿,势力却渐渐南扩,直逼沈阳。
沈州的洪福源水土不进,凭着一个个坚硬的山城,让自己无从下嘴。
最可恶的是南京府,凭着和林的旨意占去婆娑路也就罢了,如今竟然又将手伸向了辽南。
一个小小的南京府却敢如此嚣张肆意,自己一个堂堂的蒙古王爷,却总是束手束脚。
这让也速不花的感觉极其糟糕。
辽阳四周,到处似乎都是可以突破的机会,却又似乎有无数张看不见的巨网,从各个角度在阻挡着自己扩张的步伐。
也速不花相信,只要自己能找到一个契机,别说将势力囊括辽西,就是吞并整个东北,也未尝不能。
可是,契机现在似乎已经出现,自己依然迈不出脚步。
辽阳空有数万能征善战的将士,如今竟然筹措不出出征所需的粮草。
自己的府库中堆满着金银财宝,却没办法为自己的将士配置完整的铠甲、箭矢!
也速不花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问题到底出现在哪里?
整个东北,包括一心一意生产粮食的洪福源,竟然也没有一粒余粮可卖。而各处牧民的牛羊,早在入冬之时,竟然全被人收购一空。
有兵却无甲、有钱却没粮。
也速不花努力地抑制着自己想抢劫辽阳府平民的**。
这种不能抢劫的日子,比收购不到粮食带给也速不花更大的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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