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天道代言人

    旅行意义，在于不可预知的风景与故事。

    哐当！哐当！呜！

    伴随着汽笛的声音回响车站每一个角落，银白色金属质感的第三代蒸汽列车车头行驶到指定位置，缓缓停了下来。

    身穿厚实黑风衣，戴着半高丝绸礼帽的莫文步履沉稳地走出第五节车厢，提着微许夸张的棕红皮箱，踏上了混乱之城的地面。

    这座城市位于克罗与拜亚王国交界管辖区域，北边比亚河谷绵延细流的河水将城市围了个圈，有种与世隔绝的样子，但人口却超过两百万，每天人流量极其庞大，是东北大陆最混乱最复杂的危险地方。

    莫文跟着人群来到车站外，极目望去，天空飘着雪花，能见度很低，城市仿佛披着一件唯美白裙，幽静，却乱人心迷。一盏盏昏暗路灯指引前行道路，几辆私人马车停靠石梯边缘，等待远行的乘客。

    “确实如《科尔地域报》介绍那样，温度很低，应该只有零下四五度……”莫文感受着一股寒风顺着脖子进入身体的冷，大概判断温度。

    他还记得几个月前从基克教授那里听闻阿赫斯特是在混乱之城遇害，回去后，便通过圣德教堂提供的资料了解这里情况。

    简单来讲：乱，不是一般的乱，因为这座城市没有明确管理者，克罗与拜亚为争夺管理权，谁也不退步，导致有些区域是克罗管，有些区域是拜亚管，甚至五大神灵教会也有驻扎管辖区……这里不禁止枪械、精神麻药、超凡材料等违禁品交易，想要在城市生存，随身携带枪械属于基本配置……并且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雇佣兵团伙、赏金猎人、暗杀者、海盗、山贼、罪犯等人群潜伏在城市各个角落，这里的混乱无疑成为他们最好的保护伞与赚钱商机。

    “5点48分，差不多提前了一个小时抵达。”莫文顺着镀金表链，从马甲口袋拿出怀表，啪地按开，确认时间。

    告别妹妹和养老侦探事务所成员后，他乘坐蒸汽列车到首都科尔加斯，转站期间去了百货商店，花费3金票买了一套昂贵衣服，以及2金票5里恩的廉价怀表，1金票镀金表链，1金票真皮皮箱，1金票车票钱。

    原本22金票5里恩，只剩14金票。

    “去兰蒂斯王国前，必须购买武器、食物、纯水等生存道具……”莫文揣好怀表，边腹诽分析边跟着人潮，缓慢走下阶梯。

    他没选择乘坐昂贵私人马车，仅剩的钱不足以再被车夫狠狠坑一笔。

    沿着水泥铺成的大道，踩着厚厚一层积雪，莫文混迹于人群里，留下脚印，走向了前方的十字路口，驻足路牌观看指标。

    两侧巷子边缘拥挤众多无家可归的孩童，衣着褴褛且单薄的他们只能靠在一起相互取暖，不少人绝对活不过这个寒冷冬季。

    “贸易市场、黑色一条街、武器交易所……这里的街道名称真够独特，或者用明目张胆来形容更合适。”莫文详细看了会，略微蹙眉思索，接着朝左侧武器交易所的街道前行。

    这条街人烟稀少，但大部分不是善茬，偶尔开着几家杂货店铺，老板凶神恶煞站在门扉抽烟，以猎人注视猎物的目光玩味打量他。

    似乎对外来人不太友好……莫文无声嘀咕一句，心如止水，不起半点波澜。

    短短几个月，他经历了很多磨练，很多身不由己的危险，见识过北大陆金字塔顶端职业者，他甚至封印了魔神撒尔蒂亚的一缕“神识”和“神性”……心境蜕变，不再是当初的那个懵懂少年。

    ——七天乘坐蒸汽列车的旅程漫长枯燥，莫文除了冥想与寻找职业本质外，已经对未来有了详细规划。

    晋升到不完整职业链的职业“魔法使”，他往后迈步的路基本被堵死，如何找到正确、安全的晋升下一阶层材料配方与晋升方式，属于首要解决的问题。

    莫文坚信天无绝人之路，既然存在不完整职业链，那就必定存在相应晋升方式，或许是比完整职业链要危险百倍、千倍的晋升方式。

    曾经梅琳娜女士告诉过他：当年有位“牧师”晋升的时候偏离完整职业链，晋升成为不完整职业链的第二阶层职业者，开创了反向思维与全新职业“狂暴牧师”。但患有严重双向后遗症：抑郁症，狂躁症……抑郁起来想自杀，狂躁起来想杀人，简称——资深精神病患者！

    这样的人却成为了大主教级别强者，最终杀戮教会成员叛逃。

    “所以，不完整职业链道路不是死路，肯定有晋升办法，否则那人只会永远被困第二阶层，而不是成为大主教级别存在……问题我完全没有头绪，猫咪老师也给不了建议，嗯……只能往两个方向寻找，一是找到那些晋升成为不完整职业链的职业者，二是通过特殊手段来推测，例如占星、仪式演化等。”

    “先去购买武器、食物，再去打探兰蒂斯王国的情报，只有进入那片废土区域，我才能使用‘占星的星币’追踪红伯爵，夺回‘初始’，包括‘童话’……可惜，我不是戴维尔那样的‘占星家’，无法精准、远距离占星一些事……”

    念头纷呈间，莫文又一次顿步，注意到斜对面一家售卖武器枪械的店铺——黑子弹。

    半眯起眼睛，他沉思几秒，跨过街道，推门而入。

    店内光线黯然昏沉，货架很随意摆放着一把把各类型号的枪械、刀剑、弹夹、机械零件、黄铜光泽子弹等。

    “买什么？”柜台里侧坐着的中年黄发男子瞥了他一眼懒散询问。

    “克罗王国1830年生产的多核罗左轮手枪，100枚普通子弹，亚魔钢铁制造的细剑。”莫文直截了当表明道。

    黄发男人打了个哈欠，态度极差，起身从货架上找到顾客所需，扔到柜台，张口报价：

    “左轮手枪5金票，100枚子弹10金票，细剑3金票，共18金票，没金票的话，可以支付18亚金币，我只收这两种货币。”

    莫文不动声色拾起左轮手枪，甩出转轮，将六枚子弹缓慢嵌入弹巢，无表情无情绪波动道：

    “1830年生产的多核罗左轮，市场价2金票，黑市3金票，普通子弹也就1铜币一枚，100枚1金票，你却翻十倍价格。”

    “小子，不想买就滚蛋，我的东西，想卖多少我说了算。”黄发男子没想到对方如此了解市场，本以为看样子是外地人，可以狠狠赚一笔。

    “没错，你的东西，你说了算。”莫文眸子冰冷，啪的一下合拢转轮，枪口对准黄发男，口吻轻松自然一问：“三件东西6金票，卖不卖？”

    中年黄发男子镇定自若，冷笑威胁：

    “你这样的人我见过太多，穷得没钱，就想打劫……这是我们‘黑子弹’雇佣兵的地盘，知道拿枪对着我的后果是什么吗？”

    砰！

    黄铜光泽子弹精准命中男子左肩，痛苦惨叫歇斯底里。

    “5金票，卖不卖？”莫文平静如水问道。

    黄发男子捂着伤口，咬牙切齿，大口喘息，疾言厉色怒吼：“你死定了，这条街都是我……”

    砰！没等黄发男说完，莫文一枪射击，子弹贯穿对方捂着伤口的手背，痛彻心扉！

    “最后问你，4金票，卖不卖？”

    望着对准自己脑袋的黑漆漆枪口，黄发男子终于慌了，喉结蠕动，连连点头，“卖，三件东西4金票卖给你。”

    莫文掏出4金票扔到柜台上，打开皮箱，将左轮手枪和子弹装进去，持着一米长的细剑，漫不经心说道：

    “别以为我是打劫你的，几个月前，你们的雇佣兵还想杀我，懂吗？”

    话语一落，他提着皮箱、握紧细剑，踱步离开。

    白雪皑皑的世界冷得心寒，莫文呼出一口温暖白雾，环顾周围，嘴角嗤笑：街道一位巡警也没有，枪声只引起另外店铺老板张望，而非帮忙，果然很混乱，无治安，想在这地方生存同样不简单。

    不过，再危险的地方商人都会为了利益来冒险。

    他边走边寻找有没有明显的黑市和开着的百货商店，此刻早晨6点不到，目之所及，零零散散只有几家店铺亮着灯光。

    霎时，一位撑着花瓣图纹伞的女子从拐角路口转出，直勾勾盯着莫文，拦住去路。

    这位女子身穿古典淡雅风格长裙，海蓝色秀发及腰披散，前端编有四条小辫子，蓝眸空灵虚幻，手腕绑着红绳铃铛，每走一步，就会发出叮铃清脆声响。

    莫文表情一愣，步伐顿住，蹙眉暗想：

    她盯着我做什么？

    而且装束好奇怪，有种电视剧古代女子的感觉……

    等等，北大陆有这种衣着的打扮？细看，她长相不符合我知道的任何王国市民或贵族特征，算了，与我无关。

    念头急转闪过，莫文往左挪动两步，径直前行，与蓝发女子擦肩而过，来到另一条十字路口，端详指路牌，确定方向左走。

    皮鞋踩踏积雪的声音格外解压，二十分钟悄然流逝，他突兀停在一栋四层楼高的红砖楼房前。

    莫文轻缓侧头，望向一直跟着自己的美丽女子，想想，礼貌问道：

    “你好，有什么事吗？”

    默然几十秒，蓝眸女子张开嘴唇，嗓音平淡悦耳，不答反问：

    “你是‘主角’？”

    嘴角隐蔽抽搐，莫文愕然不解：

    啥？主角？

    如果以小说穿越剧情来讲，我或许真是这个时代的主角，嗯，那位贤者是千年前的主角，咱们地球人就是流行穿越。

    不过，从我倒霉程度和厄运之神眷顾程度分析，我应该属于史上最惨主角，要不是开了梦境空间的“外挂”，估计已经死了十几次。

    呃，似乎想太多了……莫文收敛思绪，仔细审视女子，微不可见地抬头道：

    “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什么主角，我，我是路人甲。”

    我也就有当主角的心，却没有当主角的命，目标就是活到最后一章，现在“复活币”消耗完，再死一次可就完蛋了，要贯彻“猫咪老师”宗旨：猥琐发育，稳住别浪才是王道。

    红伯爵至少第六阶层职业者，想复仇，我必须变得更强。

    莫文暗自告诫自己，正准备走进这栋写着“万事屋交易所”的楼房时，蓝眸女子脚尖点地一跃，拦住去路，冷冷道：

    “你不是主角，那你是阿莱尔顿的主人？”

    顿时，莫文凝眸与女子拉开距离，低沉质问：“你是谁？”

    “我叫御守天道，东大陆天道代言人，守天门当代大师姐。”御守天道用平静语气，说着北大陆克朗斯特语，“女帝找我测天命，算天机，追寻遥远北方窥视未来的人……就是你，使用了那件神器级别的物品窥视了女帝未来。”

    东，东大陆！

    莫文瞳孔逐渐缩小，思维一度空白，难以言喻的窒息感笼罩，疑惑接踵而至：

    “‘天碑’隔绝四块大陆的通往，这女子如何来到北大陆的？她说她是天道代言人？类似神灵代言人的存在？就像我在梦境空间胡编乱造的‘眷者’？测天命，算天机，占星手段？”

    疑问缭绕同时，莫文从对方话语中得到一些信息：

    第一，三个月前在圣德教堂地底使用3级023窥视未来，被画面内的“女帝”察觉，表明那女子恐怖至极！

    第二，阿莱尔顿只是3级禁忌物品，御守天道却声称神器级别，看来小男孩有所隐瞒，与他签订契约时没有完全坦白，甚至“魔镜”去过东大陆，影响还不小，否则蓝眸女子怎么会知晓“阿莱尔顿”这个名字。

    第三，从态度、语气判断，来者不善。

    白雪飘落脸颊，莫文开启“戏精”模式，一本正经唠叨：

    “你还是认错人了，我知道阿莱尔顿的存在，但我不是它的主人，它主人叫，叫那位贤者，那家伙长得贼丑，极度凶残，特别好色，将克罗王国雪莲公主弄怀孕，不负责任就跑了……”

    御守天道静静听着，直到他言语停顿，才出声道：

    “说完啦？这是女帝委托我给你的‘灵魂牌’，有机会她想见你一面。”

    金色光束袭来，莫文下意识伸手挡住，手里多了一块龙纹令牌，正面刻着两个不知道什么意思的字符。

    我擦，跟你说了认错人，你给我令牌做什么？神经病啊！

    下一秒，御守天道身影变得模糊虚幻，幽幽之音缭绕莫文耳畔：

    “吾强行分化一缕灵魂，借助守天门百位强者帮忙，连接天道，抓住一丝命运线才找到你，代价就是修为倒退两大境界，所以，请不要以为我在开玩笑。”

    “与你一见，我窥测世界劫难，你是……”

    清雅婉转声音越来越弱，御守天道销声匿迹，街道行人完全没有发现异常。

    唯有莫文握着龙纹令牌在风雪里孤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