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童年

    离开火川神社后，两个男高中生去了离他们最近的十番电气商会，顺利解决了五条悟没有手机可用的问题。

    五条悟拿着与挚友同款的诺基亚翻盖手机，嘴里哼起不知名的歌谣，似乎很是愉快。

    正当夏油杰以为他是为了同款的事情开心，带着点别扭的微微触动感快要从心中升起时。

    “杰，你一定想不到我拿到了什么，”五条悟的语气颇为兴奋，眉眼活泼昂扬，“那个给我们递来茶点的巫女，我要到了她的联系方式哦！”

    “以后如果忘记带钱包，我们可以给她发短信约她出来玩，路上的花销让她负责，尤其是我吃的那些甜点——”

    这家伙如果谈恋爱的话会相当不妙啊。

    夏油杰心想。

    用这种态度对待女孩子的真心，就算是在开玩笑也救不了的吧？

    于是他冷着脸色抬起手，一巴掌呼在他后脑勺上。

    “给我向那些不幸看上你这张脸的无辜女性道歉！”

    五条悟早有察觉般展开无下限术式挡住他的攻击，笑得分外得意。

    “我就知道杰会这么要求，”他拖长了腔，“因为这是正论嘛。”

    “不过因为杰比我弱，所以教训无效～”

    夏油杰“……”

    好气哦，无法保持微笑。

    最终，因为性格恶劣的小少爷并不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两个少年一路上都在斗嘴掐架，直到抵达甜品店才有所消停。

    那位春心萌动下给两个帅气少年递和果子却差点遭到五条悟残忍剥削的女孩，则在好心人的施手相助中险之又险地逃过一劫。

    救下她的是夏油杰，被五条悟单方面认定为挚友的可怜同窗。

    他低头看着满当当一桌子的甜点，觉得钱包在滴血。

    这样不行。

    平常给他买和果子算是平等交易，他想吃甜点，我想和他打架；偶尔在他的请求下买点洋果子算是同窗情谊，毕竟他可怜巴巴的样子太恶心，换成谁都看不下去，只能顺他的意。

    于是这一周即将结束，夏油杰在心里大略算算开销，惊觉家里给他的一个月生活费已经唰地没了一半。

    更恐怖的是，这一半几乎都用在给五条悟买甜品上了。

    现在学校的课业安排很紧凑，他抽不出空闲时间找兼职打工。如果再按照这个节奏过下去，估计下半个月他能饿死街头。

    不过他也没想着停止投喂五条悟。

    虽然生活好像有点窘迫，但还在他能自行解决的范围内。

    时间嘛，无论多么紧凑都能挤出来。

    他国中时也是一边备战专门考一边在本州岛到处祓除诅咒，结果不仅考上东京的优秀私立高中，还收服到四只一级咒灵。

    对夏油杰来说，最不必担心的就是时间问题。他从小就是个很让人放心的孩子，哪怕父母不在身边也能完美安排好自己的生活。

    少年沉吟着，算完开销后便开始制定之后的东京生存计划。

    不知道学校是不是像正常高中那样禁止校外兼职，如果不允许的话就尽量找可以在宿舍完成的线上工作，就是酬金会比较低……

    不过，无论能不能找到，都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先把下一周熬过去，尽量省些钱下来，给未来留点缓冲期。

    于是谨慎考虑片刻后，夏油杰开口了。

    “五条，”他一脸严肃，“当你挚友的性价比太低了，我真的不能和你绝交吗？”

    五条悟震惊。

    他连注意力都从香甜柔软的草莓慕斯里挣扎着冒出个头，好看的蓝眼睛瞪得大大的，脸上写满了“原来你还没放弃和我绝交啊”。

    “我养不起你，”夏油杰做出一副为金钱所困的忧虑神情，“我就没见过比你更能花钱的甜食星人。”

    五条悟懵了一会儿。

    他的大脑在六眼宛如超级计算机的存储辅助下飞速运转，从自己整整二十八年的记忆里准确抓住青春的开端，判断挚友是不是又在耍他玩。

    刚入学的时候，为了给学生一点熟悉咒术界的余裕时间，学校并不会给他们安排祓除任务，自然也没有相应的收入进款。

    夏油杰家境普通，上辈子和家里的关系也比较冷淡，因此生活费大多维持在一般水准，他也不会开口再向父母讨要。

    这很正常，只不过在可以随意支配五条家所有资产的五条悟看来过于离谱。

    作为咒术界御三家之一，五条家从菅原道真开始延续到了当世，千年以来从未断绝过的传承底蕴深厚不可测，五条悟从来不需要考虑钱的问题。

    但夏油杰和他不一样。

    如果坐在夏油杰面前的是刚逃离出五条家那个幽闭囚笼的、真正只有十五岁的嚣张小少爷，或许他会被五条悟不自觉流露出的“何不食肉糜”的上流气息糊脸，然后气得和对方在甜品店打起来。

    但他面前的是早已将青春走完的咒界最强。

    五条悟沉默良久，接着拿叉子扎进慕斯蛋糕最上层的草莓内里，举起这颗红艳欲滴的甜果递到他嘴边。

    他浅白的长睫蜷曲着，弯成稍显柔和的弧度，碎缝间流出与阳光一同杂糅交融的霜泉，里面含着几缕漫不经心。

    “我可没说要你请客哦，你只要付冰淇淋的钱就好，”他说着，笑吟吟地把草莓按压上夏油杰的唇瓣，“要吃吗？”

    夏油杰眨眨眼，没想到他会是这种反应。

    他只想开个玩笑，然后和对方斗上几句嘴，让小少爷知道他最近生活紧迫，体谅下他的钱包不要点那么多。

    “不，那个，我的意思是——”

    “废话真多，给我吃。”

    趁他张口说话之际，草莓被白毛同窗粗暴塞进他嘴里。

    冰凉，稍微一咬就迸溅出酸甜适中的汁水，伴着当季水果的柔软清爽的口感占据他的味蕾。

    夏油杰呆了片刻，回过神时就看到强硬喂他吃草莓的少年笑倒在软塌塌的椅子里，一边笑一边嘲讽他表情傻乎乎的，像是被人一拳打蒙的猴子，还在“猴子”这个词上刻意重音。

    他扔个白眼给对方，接着也忍不住笑弯了眼。

    行吧，随便了。

    他看着五条悟又推过来的碗装烤布蕾，拿着勺子用底面碰点两下，感受到它治愈般的嫩滑。

    谁让我运气不好，一入学就被小少爷盯上烙诅咒了呢。

    夏油杰叹着气舀起一勺烤布蕾，摇头低笑一声。

    不过。

    这样的朋友，好像也不坏。

    在回学校的路上，夏油杰向同伴解释了他和火野丽的相识经过。

    故事很简单。五条悟听着，发现与自己的猜测基本相符。

    相识的开端要从夏油杰出生开始讲起。

    或许是由于咒灵操术的特殊性，夏油杰从睁开眼时就能看到咒灵。

    他的父母都是普通人，与非自然世界从未有过任何接触。因此在经历孩子莫名其妙的夜间哭叫、亲眼见到婴儿日渐虚弱的状况后，他们的第一反应是带夏油杰去长野县当地的医院，心急如焚地等待诊断结果。

    医生当然看不出什么毛病，只能告诉这对父母，他们的孩子“疑似有精神问题”。

    夏油夫妇不相信。

    这么小的孩子，除了身体健康每况愈下、夜晚会哭闹不止以外，其它方面并没有任何异常之处，怎么就能说他有精神问题？

    他们带着夏油杰跑遍附近的大型医院，可惜不知是时运不济还是命中注定，他们没能遇到任何一个非自然世界的住民，只收到医院给出的类似结论。

    一张张雪白的病历，明晃晃写着“精神问题”和“一切正常”，但夏油杰的生息越来越微弱，哪怕住院治疗都让医生不知从哪里开始下手，只能开出聊胜于无的温补药方。

    无望的未来，以及夏油杰身上逐渐逼近的死亡，这几乎要将夏油夫妇压垮。

    就在这时，夏油杰的满月到来了，夏油夫妇也决定带着他前往日本最权威的儿科医院——位于神奈川县的圣玛丽安娜医院。

    按照日本习俗，孩子满月时要到供奉着家族祖神的神社中祭祀参拜。但夏油杰当时的情况明显不能继续耽搁，夏油夫妇干脆决定在前往神奈川县的路途中找一座神社，草草了事便可。

    从长野县前往神奈川县，途中会经过的最繁华城市就是日本的首都东京。

    他们抱着小夏油杰走入一座神社，准备在这里完成他的满月祝。

    神社的名称是日暮神社，当时正在招待突发急事、需要将爷爷和火川神社托付给日暮家照顾的少女，火野丽。

    “丽殿下只有火野爷爷这一位亲人，火川神社也是她最重要的家，”夏油杰解释说，“正好火野爷爷和日暮爷爷都是神社住持，他们是关系不错的多年好友。所以丽殿下找上了日暮神社，遇到了我的父母，发现我身上浊气冲天后制作御守救了我一命。”

    至于是什么急事，五条悟稍微推测一下就知道了。

    十五年前的火野丽处于国中时期，不是要去和黑暗帝国决战就是去惩戒黑月帝国，确实都是很可能有去无回的重大事件。

    从那之后，夏油夫妇每年都会带着小夏油杰前来拜见火野丽。直到两年前夏油杰出手收服了第一只咒灵、而且要准备重要的国中升高中统一考，这一交流才停止下来。

    杰的命运就是从这时候出现偏差的。

    他与夏油杰并肩走在回校的山路上，回想起上辈子夏油杰亲口告诉他的童年经历。

    他的杰并没有遇到什么拥有灵力的巫女，神社参拜后就被父母带去了圣玛丽安娜医院，依然得到了“疑似精神问题”的模糊结果。

    夏油夫妇无计可施，只能一咬牙将孩子送进这家医院住院治疗，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绝望心态等待最终判决。

    然而，或许是世界意识认定夏油杰还有路没走完，在医生们的细心照顾和尚未成形的生得术式的支撑下，满月不久的婴孩坚持住了。

    自那之后，夏油夫妇不得不相信医院给出的诊断是正确的。

    虽然依旧无法解释夏油杰来源不明的虚弱，但如果医院出错了，他们家的孩子怎么会好转得这么快？

    他们一遍遍地翻阅那些病历，无奈承认，自己的孩子确实“疑似有精神问题”。

    从此，夏油杰所说的一切都只是孩子的无端臆想，夏油杰在恐慌无助下向他们伸出的手都被他们拍回去，然后带着他去诅咒气息最为浓重的场所之一——医院进行治疗。

    他在那里睁大眼睛，直面最为混沌恐怖的咒灵地狱。

    治疗需要花钱，精神方面的治疗更是尤其需要花钱。看着父母为了帮他筹集医疗费而愈发疲倦的身影，小夏油杰逐渐沉默，继而学会了忍耐，不再给父母添麻烦。

    没有人能理解他眼中的世界，他只能靠自己填平两者之间的鸿沟。

    他尽力伪装自己是正常的，不去看、不去听、更不去说。

    上辈子的杰，就这样孤独地忍耐了十五年。

    五条悟扭头，望向帮他设置手机功能的挚友。

    而现在，故事被改写了。

    夏油杰熟练地按着手机，侧首给他演示讲解其中的内置软件都被生产商安放到了哪里。

    “我家老妈不是很擅长使用电子产品，所以我习惯了给她解释怎么用洗衣机、空调、电脑，还有智能手机。”

    他抬手，把额前受晚风吹乱的发丝捋到耳后，笑容似是有些无奈。

    “来学校之前，我把使用方法都写到便签纸上了，但她还是用不好，前两天还特意打电话过来，问我在网上下载电子菜谱要按哪个键。”

    五条悟双手插兜，唔了一声，问他“杰爱自己的父母吗？”

    闻言，夏油杰的眉眼垂敛而下，透着股自然而生的温柔。

    “我的父母啊……”

    他停下手里的动作，梦呓般笑着轻声说。

    “他们虽然看不到咒灵，但在丽殿下的指引下，他们愿意相信我眼中的世界。

    “他们会在我害怕的时候给我大大的拥抱，安慰我别怕，然后做鬼脸逗我笑。哪怕我现在长大了，他们还是会每晚轮班睡在我房间外的折叠床上，如果我出现意外就会冲进来，问我是不是又看到了那些怪东西。

    “有点傻，但对我很好。

    “所以我想，我应该是爱着他们的。”

    ……

    那就好。

    五条悟舒展心情，胳膊一伸，环住黑发少年的脖颈，亲昵倚靠过来紧贴着他的臂膀，兴致分外高昂。

    “杰，今晚熬夜打游戏吧！”

    夏油杰习惯了他的跳跃性思维，努力保持自身步调不被他带走“别乱蹭，我要拿不住手机了。”

    “打游戏嘛，陪我打游戏打游戏打游戏——”

    夏油杰被他吵得耳朵疼，只好放弃挣扎迅速投降“行吧，那我九点去你房间？”

    五条悟点头同意，雀跃不已地嚷嚷着要和他大战三百回合，今晚谁都不睡，熬不到通宵的人要接受挠痒痒惩罚。

    夏油杰听着他喋喋不休的话语，恍惚间觉得这样挺好。

    岁月幸福安稳，便可抵前路漫长。

    作者有话要说开头迫害巫女小姐姐是五条老师在开玩笑，他没有那么人渣

    杰哥也看出他在开玩笑，所以主要针对的是自己再次被嘲讽弱鸡

    杰哥的家乡是长野县，日本荞麦面的起源地，之后由于夏油爸爸的工作调动举家搬到爱知县，导致他很少能吃到童年里的美味荞麦面了

    不只是杰哥，大家的故事都或多或少和其它作品里的角色有所联系

    比如从神奈川来的硝子，驱使她答应踏入咒高的其中一个动力就是邻居幸村家的弟弟得病后痛苦的样子

    （以上均为私设）

    过千收了！呜呜呜呜谢谢大家的喜欢！前不久申了五一榜单，如果过了应该会迎接两周的爆更地狱……（望向空空如也的存稿箱）

    ＝感谢在2021042711:24:35~2021042808:49: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烨烨子5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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