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若明追上方沉裕,问道:“方姑娘,为何你要陷害亲生父亲?”
“我并没有陷害,”方沉裕没有看他,淡淡道:“少将军若明日在郡主府附近看场好戏就知道我只不过是推波助澜,并称不上陷害。”
韩若明道:“我虽不知方姑娘非什么奸猾之辈,但终归如今的天下非你我之力可挡,你还是要万事小心。”说罢他想了想,从腰间取下一块翡翠玉佩来,递给方沉裕,方沉裕不知所云的接过,只见那翡翠玉佩有大半个巴掌大,通体浅白,零星的飘着青花,刻成正圆,透过那玉竟能看到自己在下托着玉的手指,摸上去更是触手升温,上以极细致的手段刻着一个小篆所写的“韩”字。
方沉裕用疑惑的眼神看向韩若明问道:“少将军这是……?”
韩若明道:“这是我的贴身玉佩,姑娘若有急事尽管带着此物来韩府找我,我定会助姑娘一臂之力。”
他一向征战在外,对男女之情其实并不很是明了,他虽明白自己对沈倾城无意,但却不知这赠与贴身之物是何意义,以至于他虽说的坦荡,但“贴身玉佩”四个字的分量却足以让方沉裕有些面热——这分明是在交换定情之物!
“不知少将军将我看做什么人了?我哪有这般的轻浮?”方沉裕故作淡然,但那急匆匆将玉佩塞回韩若明怀中的动作到底是将她的慌乱给暴露了出来,“少将军此举确有些不妥当,还是将此物收回。”玉配被塞回韩若明那有些粗糙的手掌中她也不敢抬头看一眼韩若明模样就提起裙摆和斗篷,逃也似的跑走。
“小姐等等我!”被落在身后的梓澜忙追了上去。
“……”整条街只剩下韩若明在原地抱着玉佩发怔。
“一个玉佩而已……怎就有了轻浮之说?”他莫名道。
方沉裕几乎是一路跑回府上的,待她进了门,连梓澜都被她赶了出去,将门关紧后她倚着门缝喘着粗气,脸烧的发烫。
她定了定狂跳的心,走到梳妆台处将扣着的镜子拿出来,只见镜中的面颊红如朝霞,也不知是因为韩若明的玉佩还是因为方才跑了那样长的路造
成的。
自重生以来,她就不愿照镜子,镜中出现的虽是她还未出阁时的容貌,但总与前世虽身穿凤袍,但肉眼可见日渐憔悴的女子所重叠,让她恍惚觉得前世似梦非梦,但想到两个孩子与前世惨死的母亲,她又深刻的知道前世所经历的并不是梦。
可谁又能知道她如今所经历的是不是梦境?
若老天爷只是开玩笑般给了她一个一切美好的梦,她醒来后只怕一定会发疯。
韩若明的玉佩实在是与迟桅杨所赠的白玉手钏太像,皆是那样的月夜,皆是两人并肩而行,不同的是,一个是在荒凉无人的东提大街,一个是在天穿节的集市上。
“裕儿,今日天穿佳节的祭祀礼已过,街上走的也是女子居多,莺莺燕燕的倒是难得。”迟桅杨摇着扇子笑道。
“杨哥哥好生风流,这满街的男子都视而不见,莺莺燕燕四个字说的也是轻佻的很。”前世的方沉裕醋意盎然道,故意加快脚步去了前方的香囊摊子。
迟桅杨含笑看着她的动作,摇了摇头,不急不缓的赶了过去,来到了方沉裕的跟前。方沉裕故意撇过头哼了一声。他也不出声,只越过方沉裕的头顶摘下她一直摆弄的绣着银杏叶的香囊,后者发出了意外的“诶!”一声,迟桅杨递出那香囊到摊主跟前问道:“这香囊多少钱,我要了。”
“这个呀,二十文。”摊主笑嘻嘻的报了价,迟桅杨从袖中掏出一块碎银子扔到摊位上,淡淡道:“不必找了。”
“谢谢大爷!”摊主喜笑颜开,不住点头哈腰的道着谢。
方沉裕气恼的哼了一声,红着脸转身便走。
迟桅杨依然是不紧不慢的追上去,将那香囊摆弄了一阵,将那香囊递到方沉裕眼前道:“喏,拿着。”
“谁要这玩意了!要你多事。”方沉裕心中欢喜的很,但面上还是看也没看那香囊一下,只佯装嗔怒的推了迟桅杨一下道:“这玩意送你的莺莺燕燕,我才不要呢。”
“小裕儿,这是吃醋了?”迟桅杨掌中的折扇合上,轻轻的用扇子头打了方沉裕细碎刘海下象牙般的额头上。
“谁吃你的醋?我只是看不惯你乱花银子罢了。”方沉裕转过身道。
迟桅杨却含
笑从身后拥住她,在她耳边轻声道:“这姑娘啊,就像弱水三千,只从中取得一瓢饮就足够了。”接着便将不知为鼓了不少的香囊重新在方沉裕的眼前晃悠道:“拆开瞧瞧。”
“什么啊?”方沉裕将那香囊拆开,一只成色极好的白玉手钏从香料中显露而出,那手钏以整块白玉石所串雕刻而成,整个手钏冷如冰,周身散发着淡淡的银光,白玉的中央带着浅浅的水纹,就凭这水纹便知这一只手钏最少也值五万两银子。方沉裕惊叫着掩住了嘴,眼中竟有淡淡的泪光闪动。
“喜欢么?”迟桅杨问道。
“……”方沉裕道,“你怎么会买这个?”
迟桅杨的下巴搁在方沉裕柔软的头顶,道:“我问了你的贴身丫头梓澜,她对我说过你喜欢这手钏很久了,只是你又怕太过奢侈不敢佩戴这才一直没有买下。”顿了顿他又道:“你又何必这般谨慎,喜欢之物只管同我说就好,你既为我的妻子,便可用尽一世护你周全,又何况区区的一个手钏?”
“……”方沉裕勉强的止住泪,道:“杨哥哥,你,真的这么想?”
迟桅杨道:“天地可鉴。”
“瞎说。”方沉裕嘀咕道。
“我没瞎说。”
迟桅杨的话音还没落,方沉裕便被捏住肩头转了个身,无数的烟花突然在她的耳边炸裂,她懵了一阵才发觉自己的唇角已被一个柔软的唇轻轻的吻住。两人被凑上来的人流淹没,就在这烟火下人海中,一切仿佛不重要,连时光都仿佛停止在了这一刻。迟桅杨缓缓地离开她的唇,四目相对,侧面的烟火应在对方的眼中。
美的像梦。
方沉裕看着手中的手钏与她回忆中的手钏所慢慢的重叠在一处。
就如话本中的才子佳人,一切的故事也只得停止在这一处,然而再精致的金玉也粉饰不了其中的败絮残柳,即使此刻再相爱又如何?终究两人还不是落了个那般的下场。
方沉裕又想到今日韩若明所递来的玉佩,细想便知他只是好心,并无什么超出矩矱之意,即便他对自己真的有意,以自己前世的皇后之尊她也不至于那般失态,可却无端的想到了前世迟桅杨的定情之事,再想到临死之前那手钏
却戴在方沁儿的手腕上,今世重生便为复仇,而她又早早地知道了韩若明的结果,又让她该如何面对韩若明?
她实在害怕自己因为前世的迟桅杨而对此刻的韩若明动情。
一个千疮百孔的方沉裕,再容不下任何的伤害了。
她闭上眼睛,狠狠的将白玉手钏掷在了地上,那美丽的水纹随着一声清脆的“当”便碎成了无数的碎片四溅在木板上。
镜中那双眼睛由忧伤边为平静,又在这一刻逐渐变得狠厉。
一个黑影站在她窗外的树上,腰间莹润的玉佩在月色之下反射出淡淡的光华。他挺拔的身姿背对着南院的窗,似乎已经准备离开,听到屋内砸碎手钏的声音却又回头皱了皱眉头。
窗内那纤巧的倩影随着窗缝中渗进的风将蜡烛吹熄而消失后便再没了动静,韩若明仔细的听着,也并未再听到什么声响,他便放下心来,隐匿在树叶中离去。
他虽离开了郡主府,但却想着方才方沉裕的屋中传出的玉器破碎的声响。他在意的并非方沉裕所砸何物,而在意的是在那玉器落地的刹那,同时出现的是一声微不可闻的哽咽。
那哽咽之声格外压抑,仿佛是怕什么人听见一番,若非韩若明征战多年,练就了一幅能见落花之音的耳力,恐怕也不会注意到这哽咽之声,而这一声的哽咽却是夹杂了太多太多,而方才以他的耳力都听不到方沉裕的起身声,可见自那玉器被摔碎后她便没有起身过,再加上今日她对白发阎王所说的莫名其妙的话便轻易使一向贪婪的白发阎王为她所用,最后白发阎王的忠告更是让他有些疑惑。
韩若明想着便放慢了脚步,这位方姑娘的身上似乎有太多的秘密却无处探寻,而今晚她面对白发阎王时明明是在请求,语调也客气谦卑,但却有种莫名的压迫感,让人不自觉的想要低头,竟将请求之语说的恍若命令,明明是个面对自己所赠之物会羞涩跑掉的小姑娘,却又做出陷害生父的阴毒手段,矛盾之处太多太多,韩若明思考着这些之时,已不知不觉来到了一座府邸跟前。
水泣流鸢说
写这章的时候五味杂粮,虽然是我笔下的人物但是在我的视角来看裕儿的想法却是独立的,韩若明虽然是个吐槽帝但是其实还挺二的,也不知道在裕儿会选择少将军还是重蹈前世的覆辙……希望她能给自己一个不后悔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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