惬意的周末, 颖颖像往常那样撅着小屁股挤在爸妈中间，提供免费叫醒服务。
女儿软糯的声音不断响在耳边，一声接着一声, 爸爸呀，姐姐啊……
小孩子哪里懂成年人的尴尬？
两口子早在脚步声来到门前那刹，同时醒然过来。
周末嘛，天刚亮, 住在对面的顶流带货主播都还没开始遛她的三只超大型泰迪，闹出大动静。
这种时候，沈白和贺晓晓都想偷个懒, 赖对方去‘招呼’女儿。
“爸爸、爸爸，快醒醒啊爸爸……”
“姐姐, 我能不能在爸爸面前叫你妈妈呀？”
“你们真的不起来吗……”
“算了，今天天气不好, 我也不是十分想出门。”
“好累喔, 我也睡会儿吧……”
五分钟后, 卧室里响起沈姿颖小朋友均匀的呼呼声。
拉锯战结束, 贺晓晓将眼皮掀起一条缝，女儿爬在自己和丈夫中间, 依旧撅着屁股，双手半扭着向后撤，头转向自己这边，侧脸在枕头上压出一坨蓬松的肉肉，小嘴微张, 露出缺了一半的门牙。
啊, 可爱的人类幼崽……
贺晓晓笑着坐起来给女儿调整睡姿, 盖上被子, 揶好被角。
沈白也睁开眼睛，侧身看着一夜之间回到17岁的妻子‘安排’6岁的女儿，针对颖总之前的一句话反复回味：“能不能在爸爸面前叫你妈妈？”
贺晓晓大方道：“能，怎么不能，一家人不藏小秘密。”
沈老板苦笑：“但你们女生之间可以。”
搞小团体最要不得了……
贺晓晓不会对已经敲定的事实再做评价，翻身起床去洗漱，交代丈夫：“别让颖总睡太久，不然午觉再冲个电，晚上不知道要闹到几点。”
沈白应了声‘遵命’，调整睡姿，和颖总一起睡回笼觉。
*
不到八点，贺晓晓来到楼下，赵姐正好从菜市场买菜回来，两个人一起动手做早餐。
全麦牛肉三明治、煎荷包蛋、手工小馒头、皮蛋瘦肉粥，还有红豆双皮奶……跟着灵感做。
有那么一阵子，锦鲤沉迷钻研厨艺，贺家基因里的美食天赋被激活了，无师自通，照着小程序上的步骤做，都能捣鼓出一桌可口佳肴。
8点15分，说好来吃晚饭的贺敬铭先到了，还带来一个写着‘17岁生日快乐’的蛋糕。
相当有仪式感。
见女儿已然回到17岁的模样，是感动外加感叹。
昨天晚上一夜没睡好，总是想起自己的第二个17岁，那是他生命中最美好的一年。
眨眼之间，轮到宝贝女儿亲身经历，他也从部队上退下来多年，早上照镜子的时候，看到花白的两鬓，不想认老都不行！
贺晓晓拍着父亲的肩膀安慰：“曹操说：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多给自己一点信心。你看我这个小馒头做得不错吧？有没有你当年的水准？”
老贺扫了一眼餐桌上五花八门中西合并的早餐，啧了声：“怎么没有奶黄包？”
不行啊！
这么重要的一天，爸爸必须给你露两手。
捞起袖子钻进厨房，武艺施展起来，伤感的情绪也没有了。
还能再战二十年！
锦鲤跟在老贺屁股后面转悠：“我妈呢？”
老贺答：“公园舞剑，过会儿就来了。”
锦鲤背着手，探头探脑的看父亲揉面：“要不你打个电话给小舅舅，让他过来吃个午饭？我琢磨着，他应该想见见我。”
老贺‘呵’地笑了：“你别琢磨了，你小舅舅的画是千金难求。”
锦鲤撇了撇嘴：“这幅画他欠我好几年了，我感觉吧，今年我这样都要不到，以后更没戏。”
于哲峰大画家，国内首屈一指的先锋派代表人物，国家现代艺术博物馆收藏其系列代表作之一，将来妥妥能写进美术史教科书的人物。
贺晓晓就想跟他要幅画，囤起来给颖颖当嫁妆。
不过分吧？
老贺给女儿出主意：“软的不行就来硬的，你给他发条短信，问他答应你的画什么时候交货，他要支支吾吾敷衍你，你就把他当年在学校画室拍那两张cos照发给他，不用多说什么，先看他反应。怎么样？”
贺晓晓假正经的表情只维持了两秒不到，乐颠儿了，嘴里叹着‘我手机云端到底存储了多少家人朋友的黑历史’，上楼拿手机，邀请于大画家来吃午饭/开工画画。
老贺刚把奶黄包放进蒸锅里，于霞来了，抱着一捧在路上花店买的香水百合。
随后，沈莉雯和秦瑶就位，韩可人作为老秦那边的代表与母女两同行。
三人拎着大包小包，全是给贺晓晓的‘17岁生日礼物’。
8点半，沈白把颖总叫起来，伺候洗漱换衣，下楼，顺带敲响双生子的房门。
家里陆陆续续热闹起来，9点整，开启正儿八经的家庭早餐环节。
*
今天的早餐话题只有一个：贺晓晓的第二个17岁怎么过？
秦瑶邀请她加入自己正在策划的新综艺，给她一个总监的名头，绝对实权，挑哪些嘉宾素人，节目怎么做，大方向你来定！
沈白听笑了，让你重返青春的嫂子给你免费打工，人干事？
沈莉雯问媳妇想不想去时装周看秀，韩可人想带贺晓晓参加一周后在芬兰举办的艺术节。
沈姿颖跟着凑热闹，从爸爸腿上滑下来，跑到贺晓晓那边抱着她的手拍马屁：“姐姐我们去动物园好不好？漂亮姐姐肯定喜欢小动物，对不对？”
秦瑶被小侄女萌出一脸血，嘴里叼着奶黄包冲她招手：“颖总，快来小姑姑这边，小姑姑给你买个动物园！”
于霞建议女儿什么也别想，彻底放空吃吃睡睡过几天再说。
沈焕琛沈焕瑀坐在餐桌前，看着家人们兴致勃勃的讨论，毫无参与进去的欲/望。
而处在话题中心的锦鲤少女认真听取每个意见，不时会有意无意的向他们看来，似乎也想听听他两怎么说？
双生子不确定，不知道，不想说话。
持续怀疑这个世界和自己的人生……
就在这个时候，老贺声如洪钟的开腔道：“要不然就跟我当年一样，去学校跟小琛小瑀做同学！重新体验17岁的燃血青春！”
此话一出，双生子全身汗毛直竖！
沈焕琛克制着情绪道：“高三很乏味的，只有刷卷子这一个选项……”
他看向坐在斜对面的少女，那个叫了十几年的称呼，无论如何都叫不出口，只好轻描淡写的忽略掉：“还有不到三个月就高考了，您现在转到学校里，体验不到多少校园生活乐趣。”
沈焕瑀连忙附和：“对啊！除非您读高二，那还能赶上春游，三天两夜的野外露营求生训练，比你们那会儿有意思多了！”
少女眸色里晃过一丝冷静的光华，淡淡然点头：“确实。”
也就是心动了想尝试的意思？
沈焕琛责怪的看了沈焕瑀一眼，后者夹着尾巴哼了一声，把头垂得低低的。
就女王陛下这17岁的清秀的绝好气质，放学校里不说捞个校花当，也能引起大范围注意。
到时候他们兄弟两个也别刷卷子冲刺高考了，拿个小板凳往亲妈教室门口一坐，谁敢来勾搭，照死里打！
这时候，秦瑶又说了：“小琛他们学校不错的，星嘉和七中合并来的，现在叫星嘉七中，师资条件硬件设施都不比海市国际中学差，我有同学在那边当班主任，他发的那个招生广告，看得我都想再读一次高中。”
沈焕瑀是个活泼性子，情不自禁的接嘴道：“小姑你可以来当外语老师啊，每天穿不重样的职业装，走时尚麻辣教师路线！”
秦瑶跟他一唱一和：“把开学典礼整成我一个人的红毯秀，再来个热搜艳压。”
“那也太浪费资源了。”沈焕琛没表情的说完，起身离开餐厅。
情绪不高，脾气有点大。
秦瑶眨眨眼，跟少女叹：“刚才我好像看到17岁的白公子，对我们内娱的厌恶是一样一样的。”
少女冷笑：“然而沈老板大学还没毕业就继承家业，亲手创造江海娱乐帝国，给艺人安排一个月军训的铁血霸总见过没有？绝了。”
沈莉雯一口老气叹出来：“要是对我的沈氏实业也那么上心就好了。”
沈白垂眼看着妻子、妹妹和亲妈：“……给点面子？”
新话题‘沈老板对娱乐圈是不是真爱’诞生，大家围绕在餐桌边畅所欲言。
沈焕瑀怂在座位上，心事重重的往嘴里塞外公做的奶黄包，妹妹蹭到身边撒娇要抱抱都没注意到。
不过他这状态，贺晓晓尽收眼底。
*
十点整，特管局的人来了。
贺晓晓的监管员名叫陈默，单看模样长相30岁不能再多了，身材高挑，略显单薄，公安大学毕业的高材生，毕业就被特管局的领导看中，招入麾下。
特别巧合的是，给他那期做培训的教官是老贺。
他虽叫陈默，性格却相当浮夸，本身家里有点儿小钱，进了特管局后，给自己置办一堆款式花哨的西装，搭配墨镜和手工皮鞋，派头搞得十足。
当然了，派头和实力是成正比的。
这点老贺打包票。
陈默带着数份保密协议来访，和当年靳洲一样，问监管对象有没有想好新身份，具体到叫什么名字。
贺晓晓早有打算，新名字就叫‘贺然’，简单好记。
身份是贺家的远房亲戚，父母因为工作都在国外，她暂住到贺晓晓和沈白家，从亲属关系上讲，是贺晓晓的侄女。
至于这一年怎么过……
贺晓晓道：“我没有去学校念书的打算，目前想先在家里呆一段时间，或者出去旅行，到处逛逛放松一下，有了决定之后，我会及时让你知道。”
陈默与监管对象接触过几次，对此决定毫不意外：“出于您和您先生的社会地位，我还是要多啰嗦几句。按照规定，城内的正常出行不用向我汇报，出城前至少以电话形式让我知道，我要听到您本人的声音，还有这部手机，里面有卫星定位，配套虹膜识别，仅限您一人使用。待会儿还请您跟我去一趟医研所，做基础的身体检查，然后……”
楼上，沈焕琛沉默的站在扶手转角的位置，正好能看到坐在客厅里的少女。
沈焕瑀挪到他身旁，摸着心口发出小确幸：“刚才我真担心她一个高兴，说要来学校陪咱两冲刺高考。外公也真是的，尽出馊主意！”
沈焕琛意味不明地笑了声：“来就来吧，还能怎样？”
沈焕瑀摆出一脸地夸张惊异：“有人打你妈主意，你拦不拦？你妈考试成绩不好，你糟心不糟心？你妈在学校外摊上事儿了，你出不出手？”
沈焕琛又笑了声，眉眼间冷清得一批。
沈焕瑀被他笑得透心凉：“大哥你这样让我害怕。”
沈焕琛懒得说话了，转身往房间里走。
“别走啊，马上签协议了诶……”沈焕瑀想大声，不敢，怕引起楼下的动静，直到孪生哥哥把自己房门关上，他才隐隐约约意识到这位在闹情绪。
*
这天早上事情多，贺晓晓要走的流程也多，签完基础协议，她便跟陈默去医研所做身体检查。
临近中午，于哲峰杀过来了，一问外甥女不在，扑了空，他气不打一处，保密协议一份拿好，仔细，最后一页落款处签名。
贺敬铭见今天人到得整齐，让小赵打下手，他来掌勺，捣鼓出一大桌珍羞。
饭后秦瑶要赶飞机，等不到嫂子回来，先把她订的三层蛋糕切了，和大家一起分享快乐。
沈焕琛搞不懂这种把‘我妈回到17岁当年过’的气氛，也不想参与，没给谁交代就出了门。
沈焕瑀留意胞兄人不见了，不敢声张，拿了件外套溜出去。
等到晚饭时间，贺晓晓回来，家里已经恢复寻常状态。
爸妈回了自己家，婆婆、小姑和公公的女朋友也走啦。
小舅舅留下便签一张，上书：今年一定！
锦鲤对此表态还算满意。
楼下，赵姐有条不紊的准备晚餐。
楼上活动室，沈白带着女儿做手工，沈老板负责用硬纸板做小房子，颖总凭喜好挑出水彩笔上色。
贺晓晓站在门口问：“儿子们呢？”
沈白头不抬：“不知道，房间里吧，你找找。”
沈姿颖比较靠谱，跟妈妈汇报/告状道：“琛琛哥出门了，我让他带我玩，他不带，让我乖乖在家，然后瑀瑀哥也出去了，叫我不要告诉你们。”
沈白好奇：“那你为什么会告诉我们呢？”
因为我们是你的爸爸和妈妈？
不可能，这不是他女儿的作风。
沈姿颖扳着手指头盘算：“瑀瑀哥没给我巧克力，他们还不带我出去玩……”
“知道了，颖颖最乖。”17岁的少女冲丈夫扬下巴，“我去找儿子们聊几句，不在家吃晚饭。”
沈白祝少女凯旋，等她走了，他思绪轻转，移身凑近女儿，打商量的口吻：“爸爸给你买一屋子巧克力，把你和妈妈的秘密告诉爸爸，好不好？”
“不好。”
“……”
“妈妈说，爸爸肯定会这样对颖颖说，要是爸爸说了，就是不……什么意。”
“不怀好意。”
“嗯，不怀好意。”
“……”
*
晚七点，江城被夜色笼罩。
初春的夜，霓虹不管多绚烂都是冰冷的。
贺晓晓得到具体情报，儿子回学校了，目前在图书馆4楼A区。
整挺好，心里郁闷也不瞎闹。
就是太让人省心了，当妈的反而更担心。
你说像谁呢？
是17岁内敛沉稳的沈白，还是倔强固执的贺晓晓？
她真说不清楚。
但她是知道的，那种……我妈突然变成17少女还要和我生活一年的不安。
她亲身体会过。
这样的不安，由她来安抚。
星嘉七中有三个校区，每个年级各自有一片专属地盘，共用一个图书馆。
现在的高三还跟二十年前一样激烈，不过针对学生们的学习安排，已然不是死读书死做题了。
就拿晚自习来说，一周单日在教室上，方便各科老师讲题，双日包括星期天晚上，学生自行安排，去图书馆充电，上校外补习班，甚至在家瘫着。
贺晓晓按着‘情报’找到地方，老远就看到那一角围着十几二十个学生，看校服颜色，高二居多，零星夹着几个高一的。
一堆人窃窃私语，中心处不断传送出草稿纸还是什么？
走近了一听，真相大白。
沈焕瑀热乎的张罗着：“别挤别挤，拉开距离，全凑在这儿空气都不好了，这份是高二3班的物理，正确率85%，来扫码，童叟无欺二十块，下一个谁？”
“学长我的，我们高一的题——简单！”
“能包月吗？”
“瑀哥，看看我！生物化学，9点前能搞定么？”
“想和琛哥约会，开个价？”
贺晓晓：“……”
好家伙！
贺晓晓拿出手机拍照发给沈白，必须和丈夫分享这一个：【不是让你把副卡收回来么，然后，两个家伙在这儿给人写作业挣上外块了。】
沈老板：【这么有生意头脑，一定是亲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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