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晓晓和沈白结婚多年, 从未发生过争执。
两人太了解和信任对方了，相处默契更是与日俱增。
要是换做寻常的一个晚上，谁时间多谁去哄颖颖睡觉, 双生子就不用管了，他们自己会安排好。
最多十一点，夫妻两洗漱完毕，换上睡衣, 抱着各自的文件、笔记本电脑，往床头一靠，边处理工作, 边闲聊。
要是来了兴致，点上好闻的精油, 在暧昧的氛围里纵情一番……
每一天都很爱很爱对方。
今晚不一样。
身边空了一块儿，入睡环境是残缺的, 贺晓晓实在睡不着, 更好奇沈白是有多忙, 江海爆出天大的内娱丑/闻了吗, 居然在书房磨蹭到半夜两点？
直到此刻，一墙之隔, 保持连线，听到丈夫情绪浓烈的控诉，她恍然意识到并非沈老板不想睡，而是他不知如何面对一个17岁的合法妻子。
沈白他窘迫了，站在成年人应有的道德与夫妻深厚情谊之间举棋不定……
可这跟贺晓晓有什么关系？
难为情的又不是她。
“这样啊……”少女翻身趴在床上, 翘起白皙均长的小腿, 语气听着像是在思量, 静好的面容上却浮出一层狡黠坏笑。
不用看, 不需要亲眼确认。
她能想象出沈老板现在的表情，以及，内心纠结程度。
“你是不是笑了？”41版的沈白是敏感的、敏锐的，对老婆的了解甚至超过对自我的认识。
“没有！”少女一秒否认，然后噗嗤笑出声。
沈白端着提神的咖啡，抬头向墙的那端望去，眼色里只有无奈：“这么开心？”
少女重新栽进柔软的双人床里，抱住一只枕头：“忽然想到当年我爸睡了一整年的书房，忽然对你产生了浓浓的怜爱之情。”
沈白举起咖啡杯，凑到唇边轻轻吹着气：“往好的方面想，家里房间多，我的选择比老丈人多一点。”
每个房间睡一天，说不定能开启新的生活模式。
“你要过来一起睡也行。”少女完全不虚的，还换了个很有戏的口吻，“因为我相信我丈夫的为人。”
好了，沈白连故作坚强的笑都没办法强挤出来了。
“你做个人。”他郁结，发出毫无威慑力的告诫。
“好的，晚安，亲爱的。”少女心满意足的挂了电话。
世界再度归于深夜应有的安寂。
贺晓晓平躺在床上，清醒的望着天花板发呆。
听了半响，隔壁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了。
不愧是沈老板啊，高中时代就把专注力修到忘我境界，技能点不但点满还早就溢出了。
她好无聊……
放在枕边的手机震了起来，抓过来一看，屏幕上显示出‘老公’两个大字。
少女冷静的接起电话：“有什么想法？”
这辈子就耗着呗，谁也不会放过谁。
“我在想——”男人嗓音低沉微哑，像深夜电台的主播，对唯一的听众倾诉心声，“如无意外，我们的父母会先一步离开，孩子长大后会建立自己的家庭，而我们能所拥有的，其实只有彼此。”
“你说得没错。”少女抱着枕头翻了个身，看着紧闭的房门，内心多少是有些空虚的。
没有陪伴又胜似陪伴的夜晚，我丈夫跟我讲哲学？
这就很烧脑了……
男人继续：“所以接下来这一年，我们的孤独感是等量的，你不能否认吧？”
少女是认同的：“不能，你说得对。”
对话进行到这里，沈白把电话挂了。
贺晓晓看着嘟嘟嘟的手机，忽然摸不准丈夫的行为：“几个意思？”
隔壁书房的门开了，脚步声来到卧室外，门打开，男人走进来，反手关上门，坚定的走到床前——
少女：“？”
男人乎冰冷的扫了她一眼，不等她做出反应，脱掉拖鞋趟到床上，一把将她捞进怀里，还顺手关掉台灯，沉声下令：“睡觉。”
他怀中的少女：“……”
“怎么？”男人在黑暗中垂眼睨她，“十分钟前还在电话里说相信我的为人，合着都是骗我的？”
“不是……”少女下意识动了下，有口难言。
男人以为她要挣扎出去还是怎么的，手臂往里收拢，把她搂得更紧了。
少女不动了，在黑暗中寻找到他那双灼亮的眼睛，真诚的袒露心声：“你没刷牙，也没洗脸。”
她只是日常嫌弃老公，不过分吧？
“我刷牙洗脸了，不信你闻。”沈白用手捏住她的下巴，强行让她抬起脸，然后朝她呵气。
潮热的气息说来就来，不客气的喷了她一脸。
清爽的薄荷味儿，混着咖啡香。
“你好烦啊……”贺晓晓气得笑了。
“我也觉得你好烦！”沈白嫌弃她，更嫌弃自己。
但是，拥抱发生的那一刹，两人瞬间找到最熟悉的亲密感。
略有不安的心，一下子平静下来。
深陷在对方的气息里，愿此刻长久延续。
“睡吧。”沈白声音沉沉的笑道，“明天咱们家将有一大波敌军袭来。”
贺晓晓笑得直耸肩：“那是我爸妈，你妈你妹，说不定还有你爸。”
过了这么多年，颖颖都六岁了，沈白对父亲放荡的私生活也看开许多。
“来就来吧，”他闷声，“我还能拦着他不让进么。”
秦常明先生六十多岁了，虽然早年花名在外，如今对孙子孙女却是没得说。
比起当年宠秦瑶，有过之而无不及。
贺晓晓忽然想到：“你爸跟韩可人谈了有八年了吧？”
“快九年了。”沈白记得很清楚。
韩可人曾经是江海培养的练习生，封闭式训练三年，送去大热的选秀综艺，才录了两期，被狗仔拍到秦常明开豪车载着她去吃宵夜的照片。
一周后，韩可人宣布退出选秀。
一个月后，两人正式公开恋情。
一年后，秦常明亲自找到沈白，自掏腰包为小女朋友付了巨额违约金。
当时沈白挺鄙视秦常明的，更不会念及早就名存实亡的父子关系给他打折扣。
冷着脸收了那笔钱，转头给秦瑶添嫁妆。
没想到回过神来，秦常明和韩可人的感情维系了这么多年。
说不清是老秦年纪大收心了，还是韩可人专治他不服。
不过贺晓晓对韩可人印象不错，退圈后把绘画重新捡起来，学有所成，老秦给她开的艺术画廊也打理得很好，相当擅长挖掘新锐画家……
冷不防，身旁的男人问：“为什么会把老秦和韩可人列入协议名单里？”
现在和贺敬铭那个时期不同，特管局逐年给与贺家更多的权限。
比如保密协议，不再只针对异变个体的至亲签署，而是有一张意向名单给即将回到17岁的本人填写，然后再由特派员出面沟通协调。
贺晓晓在去年年中得到这张名单，总共有30个名额，分ABC三个级别。
A级别可得到优先知情权，例如赵姐、陈妈这样朝夕相处家庭成员。
B级别选择性知情权，由贺晓晓和监管员共同决定是否要告诉其真相。
C级别是预估知情权，预计贺晓晓在这一年中会与哪些朋友亲戚不可避免的接触，也就只能让他们了解情况了。
贺晓晓将秦常明、韩可人都列入A级别，给了最高权限。
沈白是不理解的。
他们父子关系确实比早年缓和，但见面也说不了几句，总归不亲。
而老秦来家里，也只是为了孙子孙女们。
“因为他是你爸爸。”少女枕在男人臂弯里，柔软的手在他胸口一下一下的安抚着，“老秦他还是小琛小瑀颖颖的爷爷，有些关系，就算你否定也还在。”
“你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沈白委屈。
他还记得时年，聊起他的混账父亲，17岁的少女很轻盈的越过了这个话题，没有揭他的伤疤去看那愈合不了的伤口有多鲜血淋漓。
她用一种令他舒服的方式，站在他的身旁，和他一起无视了那个混账。
“那年我也还小，根本不知道怎么安慰你，只好用回避**。”怀中的少女头头是道，“现下我们都活到这岁数了，你一个40岁的老男人还跟60多的老头计较什么？”
沈白瞪眼睛：“我？40岁的老男人？”
“准确说是41，再过十个月42了。”少女得意的提醒他。
“无妨。”沈白自我安慰，“我老婆17岁，这波赚了。”
“那不一定，明天我就要求去陪儿子们读书，暗恋我的小男生多了去。”
“按成绩排也只有年级第三暗恋你。”
第一和第二常年被沈焕琛沈焕瑀霸占，这也是沈白能容忍儿子们搞风搞雨的根本原因。
少女就乐观：“第三挺好啊，还有提升空间。”
男人忽然勾起久远的回忆：“你想考第几？101出道，续写锦鲤神话？你这上升空间更大。”
少女表情一凛，揣了他一脚：“老男人真是太讨厌了……”
*
隔天，早起第一名是沈姿颖小朋友。
7点不到，颖颖就从床上爬起来，一顿小跑，钻进爸妈的房间，从床尾麻溜的钻进被窝，爬到床头。
“姐姐，起床啦，爸爸，快起床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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