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神棍(二)

    第2章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

    在场的人都下意识地看向时景歌。

    只有孟云海的脸涨得通红, 他瞪着孟云臻,像一个被激怒的小兽,愤怒地吼道:“关你什么事!那是我的钱!我的零花钱!我愿意给谁就给谁!我愿意怎么花就怎么花!你管不着——你管不着——!”

    最后的嘶吼声都带了颤音, 孟云海几乎控制不住地抖了起来。

    孟云臻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难看下去。

    “小海!”孟云海的祖父有些严肃地叫了一声, 孟云海没有理会他, 只死死地凝视着孟云臻, 本来就红肿的眼睛, 现在更肿了。

    周遭的几个保镖也没想到孟云海会突然爆发,都愣住了,他们不好去看孟云臻的表情,便都去看时景歌。

    时景歌微微蹙眉,语气平和道:“小海。”

    孟云海身子一僵,没说话。

    时景歌叹了口气,上前两步, 拍了拍孟云海的肩膀。

    “放轻松。”

    “小海, 你哥哥也是担心你。”

    孟云海猛地扭过头来,刚想要说什么不需要之类的话, 就对上时景歌严肃的目光。

    “三思而后行,不要让冲动主宰你的情绪, 小海!”

    “我教过你的,我们这样的人,最忌讳情绪失控!”

    时景歌声音有些许严厉, 但可能是“我们这样的人”那几个字戳到他心底,让他发热的大脑稍稍冷却下来, 找到了点克制。

    “……嗯。”孟云海有些不甘地应了一声。

    时景歌严厉地看着他,只看得他垂下头去,似乎是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一样, 才看向孟云臻。

    孟云臻的表情非常难看,或许他也没想过,有朝一日被自己亲弟弟在众目睽睽之下扫了面子,愤怒之下,又无法发泄,只能阴鸷地看向时景歌。

    时景歌不闪不避,语气淡淡道:“孟先生信不过我倒也正常,只不过有什么疑虑,大大方方说就便是了,你们是小海的亲人,小海是我的徒弟,没必要让小海夹在中间两头为难。”

    “阴阳怪气的试探,到底不是君子所为。”

    孟云臻气得呼吸都粗重了些许,他磨了磨牙,看了看旁边的祖父祖母、外公外婆,忍了又忍,好不容易才挤出一句□□味不是很浓的话来。

    ——“确实没时先生正人君子。”

    只是“正人君子”那四个字,被孟云臻念得很重,带着一股子阴阳怪气的味道。

    不过时景歌却没有计较这一点,只是落落大方地点头,然后小小的纠结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道:“倒也不用如此直白。”

    孟云臻:“……”

    艹,你在想什么?你以为我在夸你吗?怎么可能!!

    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你脑子坏掉了对不对!!

    孟云臻险些被这对师徒气傻。

    时景歌只做不知,淡淡道:“既然孟先生对此有疑虑,不妨跟我来。”

    说罢,时景歌示意孟云臻等人跟上。

    至此,孟云臻等人才真的进了时景歌的家。

    这一进屋,就是扑面而来的败落感。

    比外面破败的院子还要更胜一筹。

    但是时景歌非常平和,一点也没觉得家里破败有什么,那落落大方的背影,还真有几分高人之感。

    “喝水吗?”时景歌客气地问道。

    孟云臻勾唇冷笑,条件反/射/般想要嘲讽两句,然后就听到外祖父抢在他前面道:“那便谢谢时先生了。”

    孟云臻咬了咬牙,不甘不愿地将自己的嘲讽都咽了下去。

    外祖父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算是安抚。

    孟云臻长长吐了口气,紧绷的背脊也有一瞬的松懈,他知道自己确实有些失控了。

    他扭过头去,对外祖父笑了一下,示意自己没事。

    祖母上前,拉了他一把,孟云臻扭头去看,便看到祖母对他笑笑,然后将什么东西塞进他手里。

    他低头去看,是一块果糖。

    登时,有些哭笑不得。

    孟云臻扭头去看,就见祖母对他眨了眨眼睛,然后指了指孟云海。

    很明显,这块糖来自于孟云海。

    孟云海年纪还小,又喜欢吃甜食,家里人为了他的牙,控制了他对糖果的摄入量,一天也就只能吃一块糖。

    孟云臻吃了他一块果糖,孟云海今天就没有糖吃了。

    刹那间,孟云臻突然有了一种扬眉吐气般的错觉。

    他被自己的幼稚震惊了,抬手将那块糖放到自己口袋了,然后扬了扬头,不动声色地看向孟云海。

    孟云海眼睛红红的,一双手纠结地交织在一起,只是嘴/巴紧紧地抿着,显出几分倔强。

    孟云臻眯了眯眼睛,心想,可真是个没良心的小崽子。

    而就在这个时候,时景歌给他们送了水。

    是那种一块钱一瓶的矿泉水。

    不仅孟家人有,保镖们也有,全都是一样的,一点都不带偏袒的。

    孟云臻看着那瓶水,表情有些古怪。

    ……就这样的水?真拿得出手?还有啊,连个一次性纸杯都不给的吗?

    也不知道是不是时景歌听到了他的心声,竟然还真送来了一袋没拆封的一次性纸杯。

    “自己拿,”时景歌平和道,“别客气。”

    那大方的姿态,好像在送什么不得了的礼物一样。

    孟云臻唇角一抽,就在他想说什么的时候,时景歌突然打开电视机下面的抽屉。

    抽屉太老旧了,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像极了噪音。

    而等时景歌拉上抽屉的时候,声音就更大了,活像一出灾难。

    孟云臻抿了抿唇,觉得自己今天出现在这里,简直就像是失了智一样。

    ……就该让那个小兔崽子在这个“师父”手里多吃点苦长长记性!

    孟云臻恶狠狠地想着。

    不过时景歌翻箱倒柜的声音很快就扰乱了他的思绪。

    噪音越来越大,孟云臻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问道:“时先生在找些什么?”

    时景歌微微蹙眉,“奇怪,我就是放在这里了啊。”

    孟云臻讥讽道:“时先生能掐会算,还会出现找不到东西的情况?”

    时景歌抿了抿唇,沉默了好一会儿,突然道:“我明白了。”

    孟云臻:“?”

    电视柜拥有两层相通的抽屉,时景歌先将上面的抽屉拿了出来,在下面那层抽屉扒了扒,又将下面那层抽屉拿了出来,果然就在抽屉边缘发现一个立着的小袋子。

    “果然是掉下去了。”时景歌感叹了一声,将那个袋子拿了出来,像孟云臻等人走来。

    孟云臻下意识地坐直,挺胸昂头,手指微缩,时刻准备接过那个袋子,来一场轰轰烈烈的“战/斗”。

    在时景歌接近孟云臻的时候,孟云臻的战/斗号角已经被吹响。

    一步、两步、三步——

    ——时景歌从孟云臻身边走过去了!

    孟云臻足足反应了好几秒,才猛地扭头望去。

    只见时景歌将那个袋子递到四位长辈面前,“这是小海的。”

    孟云海硬邦邦道:“不是我的,是你的。”

    时景歌摇了摇头,“长辈说了算。”

    孟云海气鼓鼓地抿起了唇。

    孟老爷子默默打开那个袋子,里面有一个十分显眼的红色小本,还有许多硬纸片之类的,有点类似于证书奖状的材质。

    时景歌陡然反应过来,“那些给我——”

    但是已经晚了。

    孟老爷子已经打开了其中一个。

    那是一张……捐款的感谢信和证明单。

    时景歌手忙脚乱地想要将那些东西拿回来,然后便听到孟老夫人的声音,“……时先生填的小海的名字?”

    捐赠人上面大多是寸先生,也有一些写的是小海。

    说起来,原主虽然是个骗子,但毕竟曾经真的师出名门过,所以在某些方面,还有一些奇特的坚持。

    比如说,每一次原主有了入账,就必然会将其中的十分之一捐出去,据说这是为了抵抗不义之财的煞气。

    而孟云海这个徒弟,对原主真的是没话说,可能原主午夜梦回之际也会愧疚,所以从孟云海那里骗了钱之后,部分捐款单就会填“小海”这个名字,试图给孟云海积点福。

    现在,这倒成了时景歌的洗白利器。

    时景歌胡乱点了点头,勉强将那些单子抢了回来,抿着唇道:“那个存折,才是小海的。”

    说着,时景歌时候是想要将这些东西藏起来,但是又不舍得折皱它们,在身上找了好久,也没找到一个能保存它们的地方。

    好一会儿,他似乎才回想起这是他的地盘,连忙打开个抽屉,将那些东西统统放了进去。

    孟老夫人定定地凝视着时景歌的背影,突然发现,这位“大师”,还是个年轻人呢。

    虽然外表狼狈又邋遢,但实际整个人都很开朗可爱,虽然极力装出一副严师的样子,但还是很容易慌乱,进而“暴/露”自己的本性。

    是一个很招人喜欢的小伙子。

    孟老夫人这么想着,打开了那本存折。

    老实说,现在还用存折的人真的不多了,尤其是在年轻人之中。

    而下一刻,孟老夫人等人,被上面的数字吸引了注意力。

    四个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孟云臻也意识到了什么,凑过去看。

    看清楚上面的数字后,孟云臻愣住了。

    之前在家里的时候,他们就将孟云海能拿出来的钱算了个七七八八,所以对那些钱也有数。

    但是这存折上,比他们算出来最多的数字还要多!

    多得还不是几百几千,多大几万呢。

    孟云海绝对不可能再多弄出这几万块。

    “怎么了?”时景歌注意到他们的视线,疑惑道,“有什么问题吗?”

    孟云臻不肯说话,只能孟老爷子代劳,委婉道:“这钱,有点多了。”

    “多了不是很正常的吗?”时景歌理所应当道,“见面礼、压岁钱、拜师礼,不都在里面呢吗?我一个做师父的,还空手套徒弟不成?”

    这里面的钱,除了从孟云海那里骗来的,还有这些年原主的“积蓄”,能不多吗?

    孟云海不敢置信地看着时景歌,磕磕巴巴道:“压、压岁钱?”

    他一直以为时景歌不够喜欢他,哪里想到时景歌竟然还会给他准备压岁钱?

    “拜师礼?”孟云海的外祖母楞了一下,好笑地问道,“那不应该是徒弟给师父的吗?”

    时景歌沉默了好一会儿,脖颈带出一抹红。

    孟云臻这才发现,时景歌的肤色还真的挺白的。

    “我们这不一样,”时景歌尽可能端着一张严肃的脸,实际上落在长辈们眼里,根本没多少底气,就跟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子一样,带着几分只能和可爱。

    时景歌轻咳一声,一锤定音,“我说了算。”

    虽然假装强势,但是眉宇间的不自在,却被众人收归眼底。

    只是谁也没有揭穿他。

    就连旁边一言不发的保镖们,都觉得这样的“大师”怪可爱的。

    让人想要发笑。

    善意的那种。

    误会到此彻底解除了。

    时景歌不仅没有骗取孟云海的钱财,还自己给人添了一笔。

    瞧瞧他住的这地方,门里门外都那么破败,这几万块钱,对孟家来说是个小数目,对时景歌来说,可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有这些钱,他完全可以租一个更好的房子,或者替换一下房子里的家具摆设等等,让自己生活的更舒服一些。

    但是他没有。

    他毅然而然地将那些钱统统留给了孟云海。

    因为他是小海的老师。

    这份师徒情之中,绝不止孟云海自己付出了。

    时景歌也付出了不少。

    只是生性害羞、习惯于隐藏的他,将一切都藏在背后。

    如果不是孟云臻的冲动,或许这一切都不会显露在他们面前。

    ——小海的运气可真不错,找了一位真正的好老师。

    ——虽然这位老师年轻了一点。

    孟云海感动地凑到时景歌面前,抱着了时景歌的腰,还没等时景歌推开他,孟云海“哇呜”一声,当场哭了出来。

    哭得很大声,满满的都是委屈,堪称是肝肠寸断。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师父是在乎我的……”

    “师父才不是……才不是他们说的那样呢!”

    “师父……师父是最厉害的……!”

    “师父才没有嫌弃过我!”

    “师父……呜呜师父才不会骗我!!”

    孟云海嚎啕大哭,哭得孟家人都有些尴尬。

    那声声委屈的哭喊,何尝不是对他们的控诉?

    登时,孟家几个人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时景歌。

    而下一秒,时景歌求助的目光就过来了。

    很明显,时景歌并没有哄孩子的经验。

    他手忙脚乱,无措得很,只能干巴巴地说些安慰的话,还说不到点子上。

    随着孟云海的哭声越来越大,他被迫向孟家人求助。

    “孟先生,”时景歌硬着头皮叫道,“小孩子哭那么久,会脱水的。”

    ……所以赶紧来劝劝他啊!

    只不过孟老爷子还没来得及说话,孟云海的抗议声就传来了。

    “才……才不会呜!”

    “就算脱水……师父……师父也有办法!”

    “我师父……最厉害了!!”

    孟云海哭着哭着,都打起了嗝。

    时景歌更加无措,眼瞅着都要和孟云海一起哭了。

    这个时候,时景歌身上才显出几分符合他年龄的稚嫩。

    虽然孟云海哭得惨,但是周遭人都止不住地带了些笑。

    “你别哭了。”时景歌拿袖子给孟云海擦脸,又是嫌弃又是无奈,那灵动的表情,着实让人忍不住。

    “今天破例给你吃颗糖,”时景歌忍痛做出让步。

    孟云海哭够了,也觉得有些丢人,便瓮声瓮气道:“两颗。”

    时景歌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孟云海张嘴又想要哭。

    时景歌赶忙道:“两颗,没问题!”

    不知道为什么,孟云海突然笑出来。

    眼泪还挂在脸上呢,让这个笑容一点也不好看。

    时景歌长长叹息。

    算了,谁让这是他徒弟?还爱哭。

    不能嫌弃不能嫌弃。

    哭了就糟糕了。

    时景歌给自己做足了心理建设,有些嫌弃地扭开头,眼底却满是笑意。

    就是这一扭头,恰好与孟云臻四目相对。

    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清澈透亮,带着几分喜悦,泛着些许无奈的涟漪,像阳光下波光潋滟的湖水,让人着迷。

    猝不及防地对上这双眸子,孟云臻心尖微微一颤。

    ——拥有这么一双眼睛的时景歌,又怎么会做出他揣测的那些事来呢?

    孟云臻突然有些不是滋味,为他刚刚做的那些事。

    就在他懊恼的时候,时景歌的声音陡然响起,“孟先生。”

    孟云臻抬头望向他,目露疑惑,夹杂着些许的激动。

    时景歌拿出手机,语气平平,“您的钱还没付呢。”

    “您也看到了,这不大方便从里面扣除,所以你直接付给我。”

    孟云臻:“……”

    时景歌体贴地询问道:“VX还是支/付/宝?”

    孟云臻沉默了数秒,心想可真是自作孽不可活,最后叹气道:“VX。”

    起码还能加个微/信呢。

    “行,”时景歌痛快地说道,然后调出了自己的微/信收款码,往孟云臻面前一放,“麻烦孟先生自己扫一下。”

    孟云臻:“……”

    ——竟然连加个VX的机会都不给!

    房间里的气氛一下子就和缓了下来。

    孟老夫人乐呵呵地建议道,既然两边都在,不如把拜师的程序重新走一下。

    孟云海倒是满脸写着开心,但是时景歌明显有些犹豫。

    “时先生?”孟老夫人试探地问道。

    终于,时景歌深吸一口气,郑重道:“小海是个好徒弟。”

    “他聪慧,认真,努力,勤学,任何老师,收到这样的弟子,都会非常高兴的。”

    孟云海第一次被老师这么夸奖,骄傲地挺起胸膛,眼睛都在闪闪发光。

    “但是我却不是个好老师。”

    孟云海跳了起来,反驳道:“你当然是好老师!你是最好的老师!”

    时景歌看着孟云海,不说话了。

    这个时候,孟家人就已经意识到,事情好像有些不大多。

    孟老爷子率先道:“时先生,我们鲁莽和冲动险些酿成大祸,为您带来了困扰非常抱歉,我也很庆幸没有真的走到那一步……”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时景歌打断了。

    时景歌摇了摇头,平静道:“很抱歉,小海,我认为,我们的师徒缘分,已经走到了尽头。”

    刹那间,孟云海不敢置信地看着时景歌,“……师父,你是在开玩笑?”

    “我没有。”时景歌摇了摇头。

    “是因为……”孟云海下意识地看向孟云臻,被时景歌干脆利落地打断,“当然不是!”

    “但是,”时景歌认真看向孟云海,“小海,我们的师徒缘分,就只有这么浅。”

    孟云海连连后退,“我不信……我不信……!”

    抛下最后一个字,孟云海转身就跑。

    “小海!”

    孟家的四位长辈连忙去追,保镖们也看向孟云臻,得到孟云臻的指令之后,这才追了出去。

    顷刻间,房间里只留下孟云臻和时景歌。

    孟云臻注意到,时景歌的身体是前倾的。

    也就是说,小海跑出去的那一刻,时景歌是想要去追的。

    或许是看到其他人都追出去了,时景歌这才没去。

    他抿着唇,慢慢地坐了下来,看着门口的方向,目光中夹杂着些许茫然和无措,完全忽略了孟云臻。

    孟云臻轻咳一声,唤起时景歌的注意。

    时景歌有些错愕地看着他,似乎在询问,他怎么还在这里。

    孟云臻:“……”

    他就这么不受人待见?

    但是因为刚刚的事情,孟云臻又对时景歌带了点愧疚,这股火气没得发,只能往肚子里咽。

    “为什么要这么对他?”孟云臻没忍住,开口问道。

    时景歌抿起唇来,不理会孟云臻。

    “他很在乎你,你也很在乎他,同样的,你们都很在乎这段关系,”孟云臻皱眉,“所以为什么要结束这段关系?”

    时景歌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孟云臻,“你可以走了,我要休息。”

    这是十分直白地逐客令了。

    孟云臻又道:“因为我吗?”

    “那我向你道歉。”

    时景歌错愕地看了他一眼,没忍住刺了一句,“孟先生不必往自己脸上贴金。”

    孟云臻深深地看着时景歌,“那是为什么?”

    “与你无关。”时景歌硬邦邦地说道。

    “孟云海是我的亲弟弟,和他有关的事情,怎么能说与我无关呢?”孟云臻理所当然地说道。

    时景歌都懒得理他。

    孟云臻看着时景歌,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只猫。

    ……可真像啊。

    在陌生人怀抱里用爪子挠,指甲全都伸出来了,气势十足,仿佛下一秒就能跟你拼命;在亲近的人面前,就会显出呆萌可爱的一面,连指甲都不伸出来。

    这熟悉的双标,可不就像现在的时景歌一样吗?

    孟云海跑了之后,几乎要把时景歌的魂也带走了!

    在周围这一片破败的景象中,时景歌就仿佛会发光一般,让人能在第一时间就发现他。

    忧郁又神秘,伤心又不能展现出来,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就仿佛身上有许多秘密一样,将他压得喘不过来气。

    让人看上一眼,便觉得心酸。

    “喂,”孟云臻决定还是帮个忙,毕竟他今天还把时景歌当犯/人一样防着呢,现在知道是自己错了,那么给时景歌点补偿,那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时景歌困惑地望过来,“你怎么还没走?”

    孟云臻:“……”

    他的存在感就这么弱吗?

    “你接受委托吗?”孟云臻没好气地问道。

    时景歌摇了摇头。

    孟云臻警惕道:“是不接受委托,还是不接受我的?“

    时景歌语气淡淡,“你都知道,为什么还要自取其辱?

    ……还真的是不接受他的委托!

    孟云臻气坏了,“你两面派啊?小海在这里和不在这里的时候,你对我就是两个态度!”

    时景歌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小海不在这里,我为什么要和你保持和睦友好?”

    孟云臻:“……”

    一时间,竟然不知道从何反驳。

    “凭你目中无人?凭你往我身上泼脏水?凭你带着一堆人高马大的保镖赌我家门口砸门?”时景歌冷笑一声,“我不做小海的老师,你不应该高兴吗?”

    孟云臻抿了抿唇,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时景歌指了指大门,语气淡淡,“出去。”

    孟云臻走了出去,只是打开门的时候,忍不住回头看时景歌。

    他坐在那里,像一尊雕塑一样,安静而无声。

    只是那双清澈透亮的眼眸之中,弥漫着伤心和难过。

    孟云臻心尖一颤。

    他这个时候,突然反应过来,时景歌年纪还不大。

    一开始认定时景歌就是个骗子的时候,时景歌的年龄也曾是验证这一理论的重要论点。

    这么年轻的人,怎么可能会成为什么大师呢?

    肯定是骗子!

    孟云臻第一次,为自己之前所做的那些,而感到后悔。

    他的手覆在门上,好一会儿,他才低低道:“小海真的非常喜欢你。”

    “自从跟你学习之后,他已经有好久没有感冒发烧了。”

    “以前的时候,他每隔几个月就能进一次医院。”

    孟云臻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这些,或许是内疚。

    也或许是……

    孟云臻又看了时景歌一眼。

    ……他看起来,真的太孤寂了。

    孟云臻走了。

    时景歌长长地松了口气。

    【系统,】时景歌连忙道,【快把这个世界关于玄学的东西都给我,我要进行填鸭式恶补教学。】

    【啊?】系统111愣了愣,【好的,不过宿主,你为什么要好孟云海解除师徒关系啊?】

    【我不想误人子弟,】时景歌叹了口气,【我这边还什么都不懂呢,还收个徒弟,你觉得合适吗?】

    【我需要闭关,需要足够的时间去了解这些东西,而且原主展现在孟云海面前的脾气就比较古怪,我不能一味的温柔和善。】

    【我需要点时间,有了真才实学再教学生不香吗?】

    这个世界是特殊世界,系统又给了他三个金手指,可见这个世界的难度之大。

    既然如此,那么很多事情就迫在眉睫了。

    再者说了,孟云海是好糊弄,但是他的那些长辈,可都是精明能干的人,一旦关注他和孟云海之间的师徒教程或者其他的什么,他什么都不懂的情况下,翻车的几率还是挺大的。

    而且,原主曾经还是名门之后,据说祖上很牛逼的,原主本来拜了个老师,也是很厉害的那种,只不过后来原主被扫地出门了。

    直觉告诉时景歌,原身的出生也不能忽视,之后可能会牵扯出很多事。

    电视剧不都是那么演的吗?

    再者说了,孟云臻绝不会这么简单地放弃。

    人都是有好奇心的,尤其是对神秘的人或者事,特别是孟云臻这样的人,更容易被之吸引。

    而时景歌,则藏着“秘密”,带着独有的“神秘性”。

    孟云臻又怎么会不好奇呢?

    所以,他只需要等着孟云臻再次找上门来就好。

    当然,在那之前,必须通宵达旦、夜以继日地苦学才行啊!

    ——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

    时景歌第一次感受到头悬梁锥刺股的痛苦。

    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时景歌觉得自己似乎在玄学方面有些天赋还说不定,系统111给她的那些资料,她总能轻而易举地做到完美。

    ……就像他曾经做过的很多次一样。

    ……他真的是第一次来这个世界吗?

    时景歌还从系统111那里兑换了练习室,练习室的时间流速和外面不一样,这无疑给了他更多时间。

    他就像一块海绵,疯/狂地吸收着一切从系统111那边得来的知识。

    而这一天晚上,突逢大雨,电闪雷鸣之际,时景歌还在系统111的练习室里挨揍。

    等到他从系统111的练习室出来,时景歌才知道,附近逍遥山山头的一棵百年枯树,就这么被雷劈了,不是被雷横空劈成两半之类的,而是整个都被“披”了出来。

    ……仿佛是什么不祥的预兆。

    而大约在一周后,孟云臻出现在时景歌小院外面,开门见山道:“我雇佣你一周,包吃包住,一天五千,怎么样?”

    时景歌扬了扬眉,“你说呢?”

    孟云臻沉默数秒,突然说起了孟云海,说他最近吃得少了,总是没精打采的,懒洋洋的不肯动,以前最喜欢的篮球也不玩了,每天就在家里看看书,结果还感冒了。

    孟云臻一边说,一边注意时景歌的表情。

    时景歌的表情很是焦躁,就仿佛想要抬起手把他扔出去,但是出于这样那样的原因,又不得不强自忍耐,这份忍耐又让他更焦躁了。

    最后,时景歌受不了了,冷冷道:“翻三倍。”

    那别别扭扭的样子让孟云臻差点没笑出声来,但是转念一想,时景歌这都是为了小海,登时也不是那么想笑了。

    他伸出手,轻咳道:“合作愉快?”

    时景歌抿了抿唇,他注视着孟云臻好一会儿,才犹犹豫豫地伸出手,碰了碰孟云臻的手背。

    “……愉快。”时景歌迟疑地、含糊地说道。

    是夜。

    逍遥山,百年古树之下,是一个漆黑的洞。

    周遭有一片灯光,正有好几个人对着那个洞皱眉。

    “封印被破坏了,你看那,符纸都飘出来了。”

    “可不是吗?”另一个人苦笑道,“连老天爷都助他一臂之力,天雷竟然活活劈断了古树的生机,这才给了他机会逃离!”

    “恶鬼从封印中逃脱,听起来怎么那么可怕呢?”

    那个人打了个哆嗦,“你们说,他会去干什么?”

    “肯定是复仇,恶鬼脑子里出来报仇,还能有别的吗?”

    “艹,余家的那些玄学师到了吗?当初时家的东西就他们吞得最多,现在出事了,人都不知道来了!”

    “余家人,不都这样吗?”

    “说起来,还是贺家靠谱一些,起码早早地赶来了。”

    “带着一堆歪瓜裂枣赶来?”

    “歪瓜裂枣也比没有强?”

    “半斤八两,能好到哪里去?”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争执着,没有人注意到,有一团漆黑的气体,悄无声息地躲入到他们的影子中,安安静静地将自己藏起来,没有被任何人发现。

    一直到争吵结束,众人下山,那个漆黑的气体,才跟着一起慢慢地走了。

    漆黑的气体明显是有目的性的,他从一个人那里跳到另一个人那里,当没有合适的人类靠近的时候,他也会附身在别的气体的樱之殇,一路顺着吸引自己的气息前进。

    他知道,这股气息,来自于他的珍宝。

    他等了那么久那么久、等到记忆全无、只留有本能也会记得的、独属于他的珍宝。

    他慢慢地飘啊飘啊,也不着急,他已经等了太久太久,不在乎这点时间。

    终于,一个不小的别墅,出现在那团漆黑气体的面前。

    属于珍宝的气息,更浓郁了,让他不由精神一震。

    很快,漆黑的气体慢慢抽条消散,在那个隐形的漩涡之中,一个人影慢慢出现在半空中。

    苍白,无力,瘦弱,却有一张得到上天宠爱的脸,俊美到极致。

    而这个时候,之前那几个人的交谈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他们说,恶鬼为复仇而来。

    这让他觉得非常可笑。

    恶鬼之所以能从封印中挣脱,只因为他的珍宝。

    他只为珍宝而活。

    那扇门近在眼前。

    他的珍宝,就藏在那扇门后。

    恶鬼屈起手指,想要敲门,手指却轻巧地穿过了大门。

    他愣住了。

    而这个时候,一个相当文明的念头,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没有得到允许就擅自闯入的话,珍宝会生气的?

    ——可是真的,好想看看他。

    ——就看一眼,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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