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流转,到了延煌五年夏。
秦军东进。
也让世间的一切都来到了某个转折点。
西蜀坐观,固守险地。
燕楚联合,共抗强秦。
两国共心,胜仗连连,声势极盛,大有乘胜西出之意。
当然,是否有西出的能力,还需要一场大战来定音。
谋定后动,燕楚计划在荆州北部练香原引秦军来战,一举而歼之。
计划很美好。
甚至成功的可能在当时非常之大。
可如果计划后面,藏着阴谋诡计,又是另一番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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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练香原无论在彼时还是现在,名声都不大。
因为大战根本没有在那里发生。
但在通往练香原的路上,有一处奇险。
却为太多人熟知。
南云坞。
此前,为了本是计划好的练香原一战,无论是燕、还是楚,都投入了巨量的兵力。
尤其是燕。
尽管其军力在陆忘情登基后短时间内便强盛起来,但仍是有些捉襟见肘。
所以,投入作战的燕军,占去了大燕的大半底蕴。
很显然,陆忘情期望能借练香原之战决一胜负,毕竟,若是继续拖延消耗,大燕根本耗不起。
很显然,陆忘情也绝对信任楚军,信任那个大楚帝王、江染玉的父亲。
陆忘情对楚抱了绝对的信任。
于是,燕军上下亦如是。
然而。
当燕楚联军行至南云坞。
一切,风云突变。
原来,这里早已布好了天罗地网。
楚军反戈。
秦军突进。
燕军再强,也无力抵抗,皆被绞杀。
真正的修罗场。
烽烟如火,戟甲如林。
尸山血海。
大燕精锐,几折于此,生还者屈指可数。
与此同时。
大后方。
淮扬一带的楚军北袭。
燕地守军在全然不知前线战情的情况下,同样被蒙骗,陷于诈谋,惨遭屠戮。
数日之内,大半兖州尽入大楚之手。
不仅如此。
江染玉被带走了。
为了保护她,被陆忘情特意留下的血雁皆殊死而战,无一人生还。
其实。
开战那么久。
那一次。
是唯一一次陆忘情和江染玉分开。
因为练香原之战太重要了,陆忘情决定亲征,已是决死之志。
因为练香原之战太重要了,陆忘情让江染玉留在了邺城,他很清楚前线会是怎样的惨烈,他不希望她出事。
谁承想。
会是这样。
什么练香原之战,结果却是连练香原都还没见到了就输了个彻底。
亲征的陆忘情在南云坞一役自是受到秦楚两军的疯狂追索,他带着仅剩的兵力奔亡之止,如丧家之犬,几乎是在南云坞一役发生后整整一个月才回到了燕地。
结果。
等待他的却是兖州失陷、江染玉被掳的消息。
本就重伤的他,再也撑不住,吐血昏倒,足足又沉睡了一个月。
等到陆忘情再醒来。
他就发现。
他这一辈子最重要的两样东西就要丢了。
一个是燕国。
一个是江染玉。
秦楚显然早对燕国图谋已久,在南云坞一役后对燕的蚕食如狼似虎。
两个月的时间,大燕便只剩下了幽州北部、兖州东部、燕州南部一隅。
曾经让大燕崛起的陆忘情不得不承认。
没有机会了。
再没有任何机会了。
大燕败亡,已成定局。
而从南云坞一役前和江染玉告别后开始,陆忘情已经三个多月没有看到她了,也没有再收到关于她的任何消息,就好像这样一个人就那般从世界上消失了一般。
一去成永诀。
又有谁能想到。
现在,陆忘情已经不敢有任何的奢望。
他会倾大燕剩下的力量作最后的挣扎。
但在那之前。
他真的。
真的。
真的还想再看江染玉一眼。
还想再听听她的肚里的孩子那活泼的律动。
是的。
那时候。
江染玉已经有身孕了。
这件事,有些人知道,有些人不知道。
比如。
江玄胤就是在派人带回江染玉后才知晓了江染玉有了陆忘情的孩子。
既然决定和燕翻脸,自然不能让江染玉再待在燕地。
带回江染玉,江玄胤立时将其关了禁闭。
这次,不同于往昔。
是真正的软禁。
软禁的地方,就在天缈园后的那座名叫灵玥楼的小楼。
只要有足够的时间,关于陆忘情的一切,江染玉自然会淡忘。
江玄胤是这般想的。
谁知道,江染玉的身上竟有了陆忘情的骨血。
这是江玄胤最不希望看到的事情。
他心中冷硬,甚至有在孩子出生后便斩杀的意思。
为此,江玄胤与江染玉之间几近决裂。
于是。
两人就这般僵持着,江玄胤不放江染玉,而江染玉也不愿低头。
但是。
江染玉还是将孩子生了下来。
她甚至瞒过了所有人,只有她身边的贴身婢女知道这件事情。
然后。
然后,就到了那个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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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就到了那个夜晚。”江暮玦怅然地垂下头,眸中是七分悲伤、两分无奈、一分冷厉。
“那个夜晚?”江忆染心中一紧,仿佛被刀深深割了一下。
“是啊,那个夜晚。”江暮玦苦涩一笑,“那个下着雨的夜晚。”
“下着雨么。”江忆染低下头,神情略微有些诡异,“其实,我挺喜欢下雨的呢。”
江暮玦看了江忆染一眼,目光间满是黯然。
他叹了口气,幽幽道:“你娘,也喜欢下雨。可是,那天的雨,很阴郁很低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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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的雨,很阴郁很低沉。
乌云成块成块地堆积着,压得很低。
雨珠并不大,很细,像丝织般密密地扑在半空。
风,细微而绵长地吹,却也会骤紧而息。
时不时,有细小的雷霆像蛇一般蜿蜒闪过。
潮湿,沉闷,让人心情都有些昏昏的。
灵玥楼二层,所有的窗户几乎都被关了起来,只有东南角支颐起一角。
这一角小窗前,是一方紫檀木桌子。
桌子上的笔墨纸砚都是上好的。
镇尺摆在角落,没有用来压宣纸。
有时风紧,宣纸便被吹乱,甚至飘出窗去。
有时雨急,浅黄色的纸面上便会晕染开一团湿漉漉的淡灰。
可小楼的主人显然并没有在意这些的意思。
或者说,小楼中软禁的人没有在意这些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