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这些,叶风吟缓缓站起了身。
他将酒壶系在腰边,眉眼间满是坚毅。
在离开之前,还有一些事情,不得不做。
他深吸一口气,身形微动,如燕般飘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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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陵城东北,有古渡沉罗,为临云江所。
沉罗渡地方偏僻,少有王公贵族往来,多是些山野村民用此地渡舟。
然而,这一日,却有着银白衣衫的中年男子来到了这里。
来者眉眼俊朗,自带一股英气与王霸。
谁又能想到,燕王江暮玦竟然会在此刻来到这里。
江暮玦远远地站在离沉罗渡约莫数十丈的小丘上,在濛濛细雨中负手而立,安静如斯,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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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后,又有一道身影来到来到了这里,站在江暮玦身畔。
后来之人赫然是个美男子,眉眼清秀,宛如雨中远山,端和清朗。他身姿修长,蓝白色的衣衫冠带也殊为整齐,颇有古君子之风。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的脸色颇为苍白,似乎重病缠身、弱不禁风的样子。
“方崖,你来了。”江暮玦看向他,微微一笑。
方崖,正是广陵王江无缺的字。
来人自然便是江无缺了。
江无缺轻轻咳嗽了一声,淡笑颔首。
江暮玦轻呼一口气,慨然道:“方崖,最近多雨,可要小心些身子。”
江无缺洒然:“放心,还挺得住。”
“那便好。”江暮玦拍了拍江无缺的肩。
然而接下来,他没有再说话。
江无缺似乎也心照不宣地陷入了沉默。
过了许久,终于是江无缺先开了口。
他的语调间分明带着些许担忧:“夜阑大哥,到如今这个地步,陛下也有苦衷,所以我还是希望你们能好好谈谈。”
江暮玦轻轻一笑,摇头道:“方崖,大楚国祚在此,我自然不会妨碍父皇。只是,你要明白,立场未必便代表真正的态度。我和父皇很早就谈过,所以我没有阻拦父皇立五弟为太子。但这并不等同于我认为父皇做的每件事都是对的。须知,每个人的心中都还是有所执的。我派人相助宁家,原因很单纯。我觉得完全没有必要赶尽杀绝,而且,你也知道,云旭桓是念棠的好朋友。”
江无缺叹了口气。
“方崖,你的性子还是太温润了,庙堂恐怕要比你想象的要残酷许多。”江暮玦苦笑道。
“有些事,大概是我自己在逃避,不愿去触及。”江无缺摇头失笑,“但我早该明白,身处王位,很多事情会自己找上来。”
两人再度陷入短暂的沉默。
“其实我也有担心的事。”片刻后,江暮玦微垂眉眼,浮现起淡淡的惆怅。
江无缺望向江暮玦:“是关于念棠的事情吗?”
江暮玦点点头:“你应该也知道,他现在在灵诏,不知道这边发生的事。如果他回来了,知道了这些事,恐怕很多事情会更乱。”
“为什么?”江无缺蹙起了眉。
江无缺对江忆染也熟悉,他明白江忆染绝对不是那种莽撞之人,哪怕知道了这边的事情,应该也会以最冷静的姿态去面对。
江暮玦仿佛猜到了江无缺的想法,絮絮而言:“念棠确实很冷静,但同时也是至情至性,他有属于他的逆鳞。他会选择以自己的方式来解决,选择不会牵累到任何人的方式。那小子啊,怕是比旭桓还要倔。”
说到最后,那话语间的兴味真的就是温厚的父亲对待闯祸的孩子。
听到这,江无缺的眉反而是舒展开来,笑道:“那便随他去吧,既已生来,本该大闹一场。”
江暮玦闻言大笑:“哈哈哈,确当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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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再寒暄数句,江暮玦便是告辞了。
毕竟,他是要东行去往金陵,江无缺本就是要来相送的。
此刻,沉罗渡旁恰好泊着小舟一艘,艄公靠着岸边的岩石上正打着顿。
不过这艄公也是机警得很,江暮玦甫一靠近,他便是惊醒过来。
一观江暮玦容貌姿态,艄公便知是贵客上门,赶忙上船,谄笑道:“客人不知要去何方?我这船保管顺风而至。”
江暮玦摇头失笑,缓缓走上船,淡淡道:“顺流而行,不问去处。”
艄公顿时有点懵,但旋即他便是连声应诺:“好嘞。”
当即,他便去解绳放舟了。
而江暮玦站在船尾,遥望不远处的江无缺,挥手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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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行随流,雨势渐大。
江暮玦负手站于船尾,遥望江水湍湍,倒流如飞。
时有雁飞,寻暂栖之所。
雨打船篷,其音跌宕,别有一番滋味。
有词云:
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
倒也贴切。
毕竟,此去所往乃金陵,而金陵的主人永远只有一个——那便是大楚天子。
既然是主人,那自然想一切随己心而动,奈何事实往往难就其好。
有时候,说真的,一国天子,可慕,亦可怜。
此番前往金陵,不知又会掀起如何的风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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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江暮玦踏上东行的小舟上时,一个消隐许久的年轻人也是再度出世。
这个人,自然就是江忆染。
而这两件事,仿佛某个暗示,暗示着新的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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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疆,灵诏城。
此刻已然深夜,原本掩在重云后头的一轮残月却是陡得光华大绽,浸染了半片天。
无数堆积的雪花,徐徐漂浮起来,布在空中,就仿佛正在飘落的一场大雪在一瞬间停滞了。
雪花泛着悠悠白光,连成一片。
宛如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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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满无昃花的山崖上,萧静姝坐在崖边,一边喝着酒,一边晃着双腿,在漫天光芒的辉映下越显娇俏可爱。她时不时望向半空,眼中满是自豪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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洱海畔,纳兰若和张轻烨并肩而立,望着苍山上的奇景。
张轻烨轻轻拍动手中的一把折扇,慨然笑道:“若论修行天赋,这世间恐怕真的找不出第二人像师侄这般了。以前的修行恐怕还都是未尽全力,如今全力施为,真是恐怖。”
纳兰若眉眼间略带惆怅,苦笑道:“欲戴王冠,必承其重。他的苦,也是常人无法理解的。真不知是好事坏。”
张轻烨拍了拍纳兰若的肩膀,洒然道:“你平常不是最洒脱的吗?怎么感觉这段时间都怅惘地紧?像师侄的性子,恐怕根本不在意好坏吧。”
纳兰若摇头失笑:“这倒是的。”
“不过,其实我也不是很愿意看到他去承受世俗的那些东西。要我看,他的性子到底还是适合在灵诏城待。”张轻烨略叹一声,“可惜啊,世间事,往往事与愿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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