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以雁从混乱的梦中醒来,发现外面已是暮色四合,华灯初上。
病房里的灯亮着,白花花的灯光如同银霜,看得人心头发冷。
就在她想要挣扎着坐起来按铃喊护士的时候,病房门被人推开了,关临渊不紧不慢地从外面走了进来。
看到舟以雁醒了,他立刻加快了脚步。
“睡了一下午,精神好点了没有?”他帮她把床头摇高,又用枕头垫在她的腰间。
舟以雁突然有点不太确定自己是真的见到了秦昊然,还是自己做了一个逼真的梦。
“你去哪里了?”舟以雁问。
关临渊给她倒了杯温水,亲自试过温度才喂给她喝。
“回了一趟家,宝宝见不到妈妈,情绪很低落。”
舟以雁点头道:“小孩子当然是粘妈妈的……等等,你的……宝宝?”
关临渊纠正道:“是我们的宝宝。”
舟以雁顿时花容失色,“我生的?!”
关临渊泰然点头,“不然呢?”
天啊!
舟以雁艰难地咽了口唾液。
已成他人妇就算了,还已成他人妈。
“你看起来那么年轻,我应该比你再小一点?”舟以雁此刻很像找一下镜子,看看自己到底是不是已经成了黄脸婆。
关临渊过目不忘,连她的身份证号码都背得出来,出生年月日自然是知道的,但看到她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便起了捉弄她的心,于是佯装出迟疑的表情道:“不知道,可能比我大。”
舟以雁:“……那你几岁了?”
关临渊面无表情地道:“奔三了。”
舟以雁顿时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真的假的?!你看起来根本不到二十啊!”
已经过了二十五岁生日的关临渊:“……”
舟以雁不死心地继续问,“所以还有几年奔三?”
关临渊不解地问:“你怎么那么在意年龄?”
“当然在意啊!”舟以雁一本正经地道,“老妻少夫是很难有未来的。”
关临渊:“……”
被担忧和愧疚压抑了那么久的心情,终于在这一刻被她这一句话逗得豁然开朗,他勾了勾唇角,看着她道:“你不老,还貌美如花,我们会幸福的。”
舟以雁只感到心头如小鹿乱撞,羞赧中夹杂了一丝窃喜。
脑中蓦然想起秦昊然跟她说过的,你们只是一对貌合神离的夫妻。
那一丝正在心头缓缓漾开的甜蜜,便像突然遇到了寒流,急速冻结了。
换了是以往,关临渊必定第一时间便能发现她的异样,但现在她的脸肿得连五官都纠结成一团,能分得清楚眼耳口鼻就不错了,想要在上面看到表情,是不可能的。
所以当舟以雁歪着脑袋问他“我们是怎样认识的”时候,他并没有觉察到她的探究。
关临渊在心底犹豫了一下,他其实并不愿意提起苏木晟。
这个男人得到过舟以雁的爱,后来他不懂得珍惜,她也没有犯贱地非他不可,这才留下了宝宝,有了之后他们的婚姻。
一个并不美好的爱情故事的开端也就算了,还要帮助自己爱的人回忆起前任情敌,怎么想都觉得郁闷。
但他其实是希望她能尽快恢复记忆的。
这就纠结了。
他沉吟了一下,避重就轻地道:“你爸爸以前的生意做得很大,你是千金小姐。我那时候创业失败了,仗着身手不错,就给别人当保镖。所以我们认识的时候,你高高在上,并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舟以雁盯着他俊美不凡的脸,不解地问:“你完全可以去当明星啊,怎么会想到当保镖呢?要是一不小心弄伤了脸,岂不是暴殄天物?”
关临渊:“……”
归根到底就是她在夸他帅,虽然关临渊对颜值并不看重,但心爱的女人那么为自己的样貌着迷,心里还是挺受用的。
“我那时候脸上有一道疤,从这里一路到这里。”他抓起她缠着绷带的手,在自己的左脸上轻轻比划,“伤痕很狰狞,有小孩子被吓哭过,你那时候也不太敢看我的脸。”
舟以雁呆呆地看着他,想象着他脸上有一道疤痕的话到底是什么模样。
“这么长的伤口吗?那肯定很痛很痛。”食指指腹在那张俊美刚毅的脸上摩挲着,她觉得那个伤害关临渊的人,有够残忍的,“还真下得了手啊……”
关临渊吃了一惊,忙抬手去擦她脸上的泪水,有点无奈地道:“你还真的很爱哭啊。都是以前的事情了,现在不是全好了吗。”
舟以雁吸吸鼻子,抿唇笑了笑,“我也不懂为什么哭,眼泪自己流下来的。”
关临渊却是知道的,她在心疼他呢。
于是他看向她的目光便更温柔了。
“那你那时候是给我当保镖吗?”舟以雁接着刚才的话题继续问道。
她觉得好浪漫啊,富家千金和忠犬一样守护着她的保镖日久生情,然后不顾父母的反对,誓死都要在一起。
然后就听到关临渊说:“不是专门给你一个人当保镖,但也负责保护你。”
原来不是专属保镖啊,舟以雁有点失望,不过想到那只是关临渊作为工作的一种行为,就又释怀了。
“那是不是你暗恋我,被我发现了,既开始展开攻势追求我?”她很自动自觉地脑部了接下来的发展。
关临渊:“……”
舟以雁立刻便知道自己猜错了。
“那难道……其实是我先喜欢上你?”
关临渊心头一跳,脸部冷硬的线条随即柔和了几分。
“你没跟我说过,但我觉得这个可能性应该挺大的。”墨玉似的黑眸似笑非笑地盯着她,语气充满了调侃。
舟以雁:“……”
这时候,外面响起了敲门声,是纪烽来送饭了。
张婶熬的粥非常对舟以雁的胃口,无论是稀稠的把握还是调味的轻重,都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关临渊喂她吃了半碗,把剩下的都吃掉了。
舟以雁忍不住问:“你就吃这么一点,能饱吗?”
关临渊的饭量当然不止这些,但舟以雁出了这样的事,他实在没什么胃口。
“等一下我再随便吃点别的。”
纪烽进来收拾碗筷,舟以雁便转头打量了他一下。
关临渊介绍道:“他是管家纪烽。”
舟以雁对他没什么印象,只是觉得,这男人很成熟英俊,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优雅。
关临渊看她盯着纪烽看了那么久,以为她有什么触动,便问:“是不是想到什么了?”
舟以雁点点头道:“他很像动漫里面的执事。”
关临渊盯着她问:“哪部动漫?”
舟以雁张了张口,愣是想不起是什么动漫,只能道:“忘了。”
“你刚才看他看了那么久,除了动漫,还想起了什么?”关临渊继续问。
舟以雁摇摇头说:“没有想起什么,就是觉得他很帅。我看了很久吗,没有?我感觉看你比看他的时间还多啊。”
纪烽听着这两人之间的对话,忍不住别过脸笑起来。
关临渊就是拿她没有办法,看了看时间,不早了,便要回去了。
宝宝这两天见不到妈妈,情绪反复无常,张婶和小梅根本哄不住他。
特别是到了晚上,宝宝见不着舟以雁,迟迟不肯睡。小梅和张婶轮番上阵唱催眠曲、讲故事,折腾到十一点多,宝宝才因为困得不行而睡下。
小梅没敢睡主人的床,搬了张躺椅在旁边休息,留着一盏床头灯。谁知道宝宝半夜醒了,扶着床围站起来,看到大床上空荡荡的,愣了一下,随即发出嘶声裂肺的痛哭。
小梅被哭声惊醒,吓得差点没蹦起来,鞋子都顾不得穿了,第一时间冲上去把宝宝从床上抱起来。
若是小少爷不小心从小床一头栽下来,她估计得以死谢罪才行。
其他佣人也听到了哭声,纷纷起来,张婶泡了牛奶拿过来,想要以吃的转移他的注意力。
但宝宝这回连奶都不喝了,拼命用小手指着平常舟以雁睡觉的地方,嗷嗷嗷哭得停不下来。
上一回舟以雁去桐城浪了三天,每天晚上都会抽空跟宝宝视频,所以宝宝夜里并不闹腾。
大家都知道宝宝是想妈妈,觉得小少爷很可怜,便轮流抱他哄他,最后还是纪烽提议把舟以雁平常穿的那套睡服找出来,让宝宝抱着,宝宝果然渐渐平静了下来,把脸埋进衣服里,依恋地蹭了又蹭。
有了前一晚的“惨况”,关临渊便不能再留在医院陪护了,宝宝那边再放任不管,后果将不堪设想。
纪烽安排好了护工,还从别墅里调了小梅过来,有两个人好轮流休息。
关临渊回到别墅时,看到宝宝明明已经困得眼皮都快睁不开了,依旧固执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不肯上楼睡觉,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琛琛,今晚我跟你一起睡。”关临渊像拎小鸡仔一样拎着宝宝上楼。
张婶转头问另一个女佣,“琛琛?”
那一个也一头雾水。
听到身后动静的关临渊:“……”
大家都跟着舟以雁喊宝宝“小乖乖”,宝宝真正的名字却没有人叫,于是,宝宝的名字就被彻底遗忘了。
宝宝在关临渊的怀里终于老实了下来,张开小短臂抱着他的脖子,奶声奶气地喊着:“捏捏~捏捏哦~捏~”
“乖。”
父子俩往床上一躺,都不说话了,在昏暗的床头灯光里大眼瞪小眼。
关临渊抬手合上他的眼睛,轻声道:“睡。”
宝宝乖乖地闭着双眼,小短臂紧紧地搂住他的胳膊不放。
就在关临渊以为宝宝已经睡着的时候,小家伙突然带了点委屈地喊了一声,“萌……”
关临渊心底狠狠地抽了一下,抬手摸了摸宝宝稚嫩的脸颊。
“相信我,妈咪很快就能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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