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殿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存在,它位于西泽相川,是世间最高的圣地。
世人说:那是神才能住的地方。那是世人梦寐以求的地方,是这天地间唯一的神祇。
可唯独那天下人心向往之的地方,却是白薇唯恐避之不及,甚至心生厌恶。
“喂!你怎么在这!”
“长——生……”白薇喃喃自语,她猛得被人推了一下这才回神,见是杨宁,瞬间心头的怒火烧上了眉梢。
“喂,我问你话呢!你怎么在这?!这是你这种废物能来的地方么?殿主大人,她是不是给您添乱了。你没事?”
“添乱?”男新娘莫名其妙。“你们是有过节。”
白薇白了男新娘一眼转身离开了。本是还有事相求,但在听到这男新娘是长生殿主那一刻她只想离得这种人远远的。
“看你们服饰都是韶华门的弟子,为何如此对立?”男新娘眺望着白薇的背影,还想着相逢即是有缘,想认识一下这调戏过他的小姑娘。人走了才想起自己连人家的名字都不知道。
“这女子叫什么名字?”
杨宁摇摇头,那看在男新娘眼中都是蔑视。他说:“哦,那是我们药门师姐白薇。药门呆了三十年,连颗丹药都练不出来。这学问都练进狗肚子里去了。掌门在天之灵心都寒透了!”
“哦?你确定你说的是她?”男新娘不信,只能说白薇是善于隐藏。以一己之力化解这河祭百年的诅咒,事后面不改色,不见有任何异样。可见非同小可。
“确定!当然确定!我进韶华门快三年,这三年间都是她的传说。她在我们韶华门可是难得一见的风云人物!在家克双亲,在我韶华门克死了掌门。就连从小和她一起长大的师兄陆昭华都是因她而死。我怎么能不确定。”
听杨宁这一说,这白薇身上背得都是人命,也难怪名声这么差。
但是真有杨宁说的这般不堪么?典型的以讹传讹。
“哦对了,长生殿主,您解决了我香河县百年诅咒,乡亲们都等着要拜候您呐。您随我来。”
“不必了。”
“啊?为何?”
男新娘哼笑:“因为我见你印堂发黑,眸中污秽。浑身晦气,恐要大祸临头。与你一起,我身心皆不干净。走了!”
“我印堂发黑有晦气?”杨宁摸摸脑门摸摸脸,眼瞅见那河中漂泊的轿船瞬间下了一哆嗦。“坏了。诶~殿主,殿主大人!您救救我,救救我啊~”眨眼间长生殿主已经人在百步之外,又一眨眼人已经消失不见。“神仙就是神仙,一眨眼就不见了。”
男新娘跑的自然是快。他此行目的正是韶华门,本来杨宁可以为他引路的,可是这个人他不喜,倒不如白薇,至少她在韶华门呆了三十年,对韶华门更是一清二楚。
“嘶~我竟然忘了一件事。”他半路想起来,自己答应白薇要埋葬那百位新娘的承诺并未兑现。
而恰好迎面赶回一个赤身火体的东西,在靠过来的那一刻化作人形,拜扣于他:“主人,韶华门今日药考。不过春邪之期提前了,韶华门现在乱作一团,正在召回参考的弟子。主人,今日还去么?”
“春邪到了?”他抬头望望天,“哦,晋峰山连绵三日不见天日,也难怪春邪提前。你来时候有没有见过一白衣姑娘?你应该会碰见。”
“不曾。”
“不曾?”他想白薇修为并不简单,应该会乘风归去。碧泽火眼金睛不可能连这么大个人都看不见,却没有碰到。又会去了哪里?
“主人,那白衣姑娘很重要么?”
重不重要不知道,但是一提起她,男新娘首先想到的就是白薇落在他胸口那试探性的爪子,真是色胆包天。
他背了背手:“挺重要的。你主人我被人非礼了。清白是一定要讨回来的。”
碧泽一脸懵逼,还寻思自己听错了。不过,“您被一女的非礼了?”他倒是抓住了重点。“可是对面是女的,您不吃亏。”
“……”
“我觉得您不能去,万一她缠上您,又一姑娘要孤独终老。”碧泽深信自己的主人是个万人迷,毕竟在丹阳山的时候就祸害了不少少男少女,要终生非他不嫁。
如今出门了,涵盖范围更广了。
男新娘望着碧泽真诚的凝视,身上仿佛被缠了无数道铁锁。
“呃~碧泽,本座想起来我忘了一件事你得去办,你去告诉香河县的人,河中尸骨百具,还望好生安葬。”
“是。那您呢?”碧泽炯炯目光,依然锁死在男新娘的身上。
一看他这幅眼神,他想都不想遮掩:“我去祸害那非礼了我的姑娘,叫她也为我终身不嫁。”
“诶!主人!哎~还是没看住。”碧泽无比惋惜的想着。
男新娘想着白薇并没有回韶华门也应该是在回去的路上,于是顺路寻找。
的确,白薇没有直接回去。因为她根本不会飞,不然也不会紧赶慢赶的赶到香河县,险些就错过了仪式。
却不想新娘还是个男的,甚至是大敌!
长生殿——
新娘子——
殿主——
“八方来——贺!”
白薇坐在一坟头边,这习以为常的举动在别人看来分外诡异。
尤其春邪提前了。
一年有三季不安,春邪秋妖闹三天,寒冬整季难安眠。
不过这些和白薇都没什么太大关系。没有青灯她是看不见鬼的。就算跟她回了韶华门,祸祸的也只是她的那些师弟师妹。
而韶华药门炼制的丹药乃是除去这污秽邪气,净灵补气的丹药更是多如牛毛。
这些都是药门弟子的必修课,只是她练不出来。所以只能让她看不见的鬼啊怪啊默默地跟在身边,等回去被看见了,自有人会去收拾它们。
但是她没想到今日春邪提前了,是越发寒冷的身子才让她发觉到了这一点。
白薇连忙起身,在她看不到的四周其实早已被百鬼所占据。
而以她多年的经验,也很清楚这一点。
好家伙,一次性带回去百来只孤魂野鬼,这要回去了,又是一场风云舌战。
可惜没有青灯和符咒,她是没办法开启鬼门将这群孤魂野鬼送走。
不然以自己为诱饵进了鬼门,万一鬼门关闭,她自己都没法出来。
思来想去,今天药考驱逐邪气,不如交给她的师弟师妹们作为加试。
“哎~”拍拍屁股上的坟包土,白薇向着自家药门走。还想着自己天赋异禀,孤魂野鬼是上不了她的身只能缠着她这件事,所以这回去的路上还要避开所有有生气的人。
她自己是看不到,此时的她周身脑顶是群魔乱舞。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幽怨晦气。不比腌臜之物好到哪去。
却心里还盘算着今日药考,回去两个时辰的路上,或许能碰上哪位师弟先回去报个信,提前笑一笑。
反正也不是第一回了。
只是……白薇抖机灵,虽然呼不出冷气,但是身体越来越冷了。
她环视一周野坟地又是对此处大致盘算了一遍,坟头的数量摆在明面上,而在野林子少有人来的地方,从来不缺被弃尸枉死之人。
“唔,下次来这里聚怨气点青灯,应该能存个四五次的量。”
至于安危,自带绝缘体的白薇从来不怕鬼物。
天色越发深沉,尤其眼下的麻烦,白薇走路不免僵硬。
哈哈口气也暖和不起来。
可就在下一刻一阵暖风如阳笼过周身,那阴冷之气顷刻间消失不见。回神间,似曾相识的场景还原,一只手勾在她的腰间将她带出这荒野。
“香河祭典你凭一己之力降服众鬼,怎得到了这却任鬼摆布了?”
双脚着地,白薇猛得推开男新娘退后两步。
“我救了你,你却不领情。着实令人心寒。”
“香河我也救了你,我们算是两清了。”
“但是在香河我可不用你救。又怎么算是人情?”男新娘眉眼含笑戏谑道。
“我被百鬼缠身,也不用你救,又要谢你什么?”
男新娘哑口无言,拿白薇已经是无可奈何了。她这嘴上功夫和某人出奇的像,一样的不知好歹,一样的不好应付。
“也罢,相逢即是有缘。白薇,交个朋友如何?在下岳长君。”
白薇张了张嘴,想问他怎么知道自己。可脑海中一闪而过的杨宁告诉她是他说的。也就没什么可问了。
至于交朋友,对长生殿的人她没兴趣。
白薇扭头就走,拒绝之意明了。
岳长君紧追其后:“白薇,你这样未免太不礼貌。在下是情真意切,意与你相识。为何如此对我?这是何道理?”
“你很吵。”
“……”平生岳长君还没有被人轻视过,毕竟敢轻视他的人没一个有好下场。可是跟那个人太久了,白薇说话的口气又和他心中所念这么像,竟气不起来。
“你跟着我做什么?”
“今日春邪,我送你回门,你就当欠我一个人情可好?”
“不需要。”白薇本就对他避之不及,偏偏这个人还贴的很紧。“你干什么?你不要以为我是个弱女子就好欺负!”
“嘶~姑娘此言差矣。该担心的是在下才是。在下才貌双全,艳冠天下。该生出这般心思的是在下才是。”
“你好不要脸。”真是人不可貌相,自重生以来她庸碌一生,恪守本分。还有人来勾搭她?而且是这么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货色。
“姑娘过奖了。”如此夸赞,岳长君依旧笑面春风。
白薇走,他便跟。
“你到底想干什么?”
“在下实则与姑娘同道。都是去往晋峰山。姑娘不正是韶华门师姐白薇,不如为在下引路如何?”
“你倒是挺客气。”
显然这人她是甩不掉了。无可奈何也只能带着他回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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