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远新的二婚阵仗比头婚还大,御景园被租下三天,亲朋好友请了近千人,所以婚礼要办三天,由于新娘是元都市人,之后还要去元都市再办三天。
而他和秦秋雨的婚礼只办了半天,现场加上他俩只有十二个人,甚至连秦秋雨的娘家人都没有请来。
也不知道是找的哪个虚头巴脑的算命先生算的黄道吉时,婚礼要在中午一点三十五开始。今天最高温度三十八度,在场的女人各个晒得油光满面,男人们也蔫了吧唧的。
庄承然作为新郎直系家属却是到的最晚的一个,几乎是踩着点去的,庄远新看到他时气不打一出来,但碍于在场人多,只能压着怒气问。
“不是让你穿我给你买的那套西装么?”
庄承然上身短袖下身宽松棉裤,放在平常倒是一身挺休闲青春的装扮,但在一堂婚礼上,过于随意了。
太阳很大,庄承然眯着眼,慵懒地说:“热。”
这么大热天,谁穿西装谁傻逼。
“你!……”庄远新看见他那吊儿郎当的样子更气了。
关嫚忙打圆场,“好了好了,今天确实热,小然又有这么长的头发,那一套西装穿下来别中暑了。”
她看着庄承然散着的长发,语气有些讨好,“后台梳妆间有皮筋,要……我帮你去拿吗?”
她在自我称呼上停顿了,庄承然想到她可能在想该不该称呼自己为“妈妈”就反胃。
“你不必和我套近乎,看你年纪也不小了,还是赶紧和他生个儿子,也好多分点家产。”庄承然一点面子都没给她留,“还有,你妆花了。”
关嫚一双杏眼瞪圆了,似乎没想到庄承然性格能如此恶劣,庄远新对他没好脸色,扫扫手不耐烦地说:“滚一边去!”
租下的草坪面积很大,快有半个足球场的大小了,自助餐区域也有个二十来平,白色餐布上的东西一应俱全。
庄远新将近中午才起床,没来得及吃饭,这会有点饿。但在如此高温下胃口不太好,只选了块蓝莓慕斯,在饮品区域他一眼就看见了那瓶苏打柠檬水。
挑选好食物,他想选个人少点的地方坐下,环
视一圈现场,视线却落在了三点钟方向靠近主席台的一张位置上。
那已经有人坐了,是一名短发男生,额上还有一道半指长状似闪电的疤。
江轶和庄远新自然没有关系,而庄承然也没有邀请他,只能是那个人了。
果不其然庄承然在他身后看到了正在站着与其他人聊天的关敬霖。
他端着慕斯和汽水往那边走,将苏打水放到台面上,低头与抬起头的江轶对视,他对江轶笑着说:“江轶,喝汽水吗?”
江轶没有拒绝,他确实渴了,“谢谢,不过你不应该在新郎家属那边吗?”
婚礼现场被一条红毯分开,左边是新郎家属座位,右边是新娘的,江轶被关敬霖邀请来,是在新娘这边的。
“那边连个同龄人都没有。”庄承然感觉到前方有视线望向他,他抬头与西装革履的关敬霖视线相撞,“关老师,我坐在这你不介意吧?”
关敬霖笑得温和,“都是一家人,随便坐。”
庄承然将慕斯放到江轶旁边,在他旁边坐下。这是张两人桌,而原本坐在他这个位置的是关敬霖。
他尝了口慕斯,大约是在高温下放的时间有点长,口感不太好,他便放下叉子,撑着头看江轶,“你今天没有兼职吗?”
“有的。”江轶喝了苏打水,声音也和苏打水一样清冽,“下午的兼职我请假了。”
关敬霖那边也谈完了,他拉了张凳子坐在了桌子的侧面,给了江轶一只电小风扇,关心地说:“拿着用,小心别中暑了。”
他看了一眼庄承然,又对江轶说:“这是你作为学生的最后一个暑假了,别把自己逼那么紧,偶尔也休息一下。”
庄承然知道,这话是说给他听的。
一点三十五,婚礼开始了,新郎与新娘在众人的祝福下亲吻,庄远新对着众人宣誓说他会爱关嫚一辈子。
挺讽刺的,十九年前他也对秦秋雨说过同样的话,但最后呢,他看着秦秋雨血红色的尸体露出嫌弃的表情。
像是一团被血浸湿又被压紧的棉花梗在了胃里,里面翻江倒海,他想吐。
他捂着嘴,匆匆说:“我去趟洗手间。”
庄承然在洗手间干呕了许久,却一点也吐不出来,胃里还是难受,揪
着疼。
他拉开水龙头,胡乱地抹了把脸,鬓角和额上的发被打湿,有一只手从背后伸过来,手上拿着的是一块白色丝制刺绣手帕。
他从镜子看到站在身后的是关敬霖,戴着一副银框眼镜,嘴角噙着淡淡的笑。
他没接,起身后用手背随意按了按水珠多的地方,转过身瞥了眼手帕问:“这是出于老师对学生的关心还是你所认为的舅舅对侄子的?”
关敬霖见他不要,也没什么其他的反应,淡然地收回,“你觉得哪个合适就是哪个。”
庄承然盯着他沉默了许久,开口问:“不知道关心学生的关老师能否告知学生一个问题?”
“可以。”
“你生日是什么时候?”
关敬霖讶然,但还是回答了,“十一月二十二。”
庄承然敛眸,十一月二十二,那还没到……
关敬霖注意着他的神色,像是想起了什么,嘴角的笑扩大了,“庄同学是想吃蛋糕了吗?北城街那有一家小众的蛋糕店叫麦朵,那的蛋糕很不错,上个月初我侄子过生日时我和江轶去过。”
时间对上了,七月初江轶去过麦朵,所以他才知道庄承然买的蛋糕也是麦朵的,大概是第二天又去店里看了蛋糕,才能准确无误地给他转蛋糕钱。
“那真是谢谢关老师让江轶知道了这么一家店,我才能吃到那么好吃的蛋糕。”
关敬霖笑意压低了些,他岔开话题,“听说前不久江轶在帮你补习?这孩子教得挺好的吧?希望我不会在明年大一的课堂上见到你。”
庄承然将关敬霖死死地盯着,太像了,他和庄远新太像了。特别是笑起来,都是虚假到恶心的笑面狐的样子。
狐狸都善于伪装作假,所以庄远新在媒体镜头前能表现出令人找不出任何瑕疵的痛失爱妻的悲伤,大言不惭地说出那是一桩意外。
庄承然忍着恶心不答反问:“你喜欢江轶?”
虽是个问句,但他的语气十分坚定,这是个他已经有答案的问题。
关敬霖眸光闪烁一瞬,像是慌乱,但极快地又恢复常色,“江轶是个好学的学生,我相信不会有老师不喜欢他。”
庄承然冷笑一声,往洗手间外走,与关敬霖擦过时拍了拍他的肩,在他
耳边低声说:“放心吧,我不会说出去的,喜欢上学生的变态老师。”
回到婚礼现场,庄承然被拉着去敬酒,他心情不好,敬酒时一直板着脸,没什么人敢与他喝,一直到婚礼将近结束他只不过喝了一杯果酒,还是因为他口渴才喝的。
庄承然酒量很好,但很容易上脸,只不过一杯他双颊就泛红,像是喝醉了。
胃疼没有因为时间而得到缓解,他随便坐在了一张干净的凳子上,看到不远处的江轶,他离开了位置,在和身边一名长得与关敬霖有几分像的初中生说着什么,看样子他是要走了。
庄承然想起来了,江轶说的是“下午的兼职我请假了”,而便利店的兼职是从傍晚开始直到晚上的。
他大步走向江轶,快到出口处时追上了他,在他身后低低地叫了声:“江轶。”
江轶转过身,看到脸颊绯红,双眼满含雾气的庄承然,愣了下,“你喝醉了吗?”
庄承然清醒得很,但他选择将计就计,将江轶一把抱住,一半体重压在他身上,在他耳边说:“没有哦。”
庄承然一下午都混在酒局里,身上自然沾上了不少,江轶按着他的肩膀将他拉开,看了眼周围,问:“要我帮你去找人送你回去吗?”
庄承然摇摇头,有些撒娇的意味:“不要,我要和你一起回去。”
江轶无奈,问:“那你能自己走吗?”
庄承然在原地稳稳地转了个圈,“没问题。”
御景园在夏川市郊外,在这很难打到车,公交车站也离这十分远。两个人走在道路两边的人行道上,橘红色的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十分长。
来这边的人都是开车来的,所以人行道上很少会见到人,夏蝉的声音便显得尤为大声,一声一声吵得人心烦意乱。
江轶问:“你喝了多少?”
“一杯。”庄承然老实回答。
江轶惊讶,“没想到你酒量这么小。”
“那你的酒量怎么样?”
“我也一般般,大概也就两瓶啤酒的量。”
两人在十字路口停下,红灯还有九十八秒。
庄承然胃里像被千根针扎一般,他知道自己胃病犯了。
疼痛的感觉他丝毫不在意,但恶心的感觉让他觉得难受,闷得难受。
像在大夏天被闷在被子里,想出去却找不到边一般的窒息感。
关敬霖的笑就这么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还有庄远新在接收亲戚祝福时的笑。两人嘴角的笑不断扩大,一直拉到鬓角,露出森然的牙齿,接着两张脸重合,混成了暗红色的一张脸。她的眼神空洞却又充满怨恨。
他不自觉地躬身,脖颈一片汗,没滑落下的头发在这蜿蜒成蛇状。
江轶注意到他的不对劲,忙扶住他肩问:“你怎么了?哪不舒服吗?”
庄承然缓缓抬头,他双眼通红,额上也都是汗,但他却觉得冷。
“你喜欢江轶吧?”
“喜欢上学生的变态老师。”
庄承然一把反握住江轶的手腕,将人往怀里一拉,青柠味撞了满怀。两人胸膛紧紧贴着,他能感受到江轶频率过快的心跳。
江轶挣扎,想退出,却又被庄承然抱紧了些。
江轶触碰到他的后颈,濡湿一片,但皮肤却是凉的,“庄承然?你哪儿不舒服?”
“江轶,做我男朋友吧。”
红灯跳到1,下一秒变成了绿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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