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常卓悦拗的应该是高冷人设，他于那些同事而言应该像极了学生时代苛刻的班主任，于是他的到场使得整个会议室陷入一种迷之死寂气氛里。
不以为然，卓悦坐姿悠然自在，他甚至很自然作出恩爱状，将手搁在我肩膀上。
就连林思源也有些淡淡梗住，她片刻后清了清嗓：“小秦，抓紧时间。大家都累了，都需要早些下班。”
原本我有想过，我要直戳问题所在，势必会让本次参与项目的同事全体陷入有可能纂改资料的嫌疑，我能一圈把人得罪齐了。但若我含糊打诨过去，那以后这事肯定陆续有来。
已权衡拉锯得到结论，我不动声色抖开卓悦的手，将屏幕上正显示的内容引入投影仪：“林总请看，这是千禧本次项目备份文稿。我现在打开备份文档拉至打印本出错的页数，周总你可以看到上面小数点齐全，数据全对。周总你再看备份时间，是与我将资料交付打印室时同时进行。公司设置打印程序任何资料任何页码不可更改，所以我能确保的是资料从我手上出去时没有出错，至于为什么装订成册时出了问题，我也很疑惑。”
藏着精明的眸子滚灼，林思源盯着投影看了一阵，她猛的转过身来一巴掌掼在桌子上：“我第一天来企划部就说过，我会善罚分明，干得来事的拿得多，能力有欠缺的愿意积极勤奋跟上，我都无限欢迎并且会给足机会。我当时还特意提醒过，在我眼皮子底下，都把那些小九九小心机收起来，踏踏实实老老实实的干，你们一个二个都把我的话当耳边风？谁恶意涂改数据的，给我站出来！”
林思源平常就不苟言笑，她这次脾气犹如火山喷发，气氛忽然变得紧绷起来。
最后还是站在她旁边的莉莉有些禁不住，她很小声的：“林总，也有可能是打印机异常喷墨不均才导致这情况。”
沉默的梏桎一被打破，坐在右上角的主管胡超连声附和。
然而林思源的脸色却变得更难看。
她只用眼神就摁下想要息事宁人的胡超，她语气更重：“就算今天资料出错这事，没有给公司造成实质性损失，但是这事本身性质恶劣。我把话放这里，十分钟后无人认领，我会通知法务部立项调查，一经查到，不论是谁，资历深浅，对公司贡献程度，皆交由法务部处理，孰轻孰重，你们自己掂量。”
僵局里，所有同事交错着面面相觑，人人自危，并且屏住呼吸。
时间变得煎熬而缓慢，各种余光交辉落向我，我如坐针毡。
不久前被我抖掉的手重新覆上来，卓悦在我肩膀上有意无意轻捏几下，他直惹得我本能绷起身体，才慢条斯理语气浅而淡：“其实，是我让徐菲更换了错的张页。”
难以置信，林思源有些反应不暇噎住般：“卓先生，你怎么….”
手掌颠覆过来往下拍示意林思源坐下，卓悦更是气若神定：“企划部自从林总来了之后，朝气勃勃生机不断，万和也因为企划部的出彩表现，订单越接越多。然而随着订单量大，企划部外招却不太给力，一直进不来特别靠谱的人为林总分担，企划部副总的职位一直悬空着。我有意让时九和林总并肩，为万和创造更高可能性。今天这事，就是为考核时九而设。设立这事，主要是考核她的严谨性以及应对异常问题时的抗压度和解决问题的能力。”
哪怕没人发出一丝声响，但多道目光交错里，大石落地不言而喻。
然而轻松持续没多久，又回到剑拔弩张的常态。
下巴扬得极高，林思源不偏不倚啄住卓悦目光：“那卓先生认为小秦是通过考核，还是没有？”
把我重新拎回焦点里炙烤就算了，卓悦却还不能让我干脆受死，他踢起了皮球：“林总怎么看？”
才气压身衍生出来的傲气，使得林思源回归从容不迫：“若卓先生用人如此随意，那我只能遗憾我当初跳槽来万和是特别错误的决定。”
毫无表情的面瘫着，卓悦完全让人看不出他的情绪，他连语气都像是被熨烫过般平整：“旅源集团的邓总与时九很聊得来，他十分欣赏时九的审美并且认为她在企划方面会有些天赋，愿意给机会她摸索与尝试。旅源的项目若有时九参与进去，林总做全局引导，时九做细节辅助，对新项目接入，会是一个全新的开始。”
“那我懂了。”
已经动手捡拾桌面上资料，林思源声调淡下：“我愿接受卓先生任何正确的安排。”
以眼神示意林思源先别急，卓悦环视一圈，他嗓音清冽：“我再多说几句。本次事件除了是考核我太太是否适合调个岗位，我更想借此敬告在座各位将更多精力投入工作中，而并非勾心斗角里。今日这类演示如有实在在发生，我绝不姑息。就这样，可以散了。”
脸上有零星暗晦，林思源朝卓悦欠身示意，她先疾步走出，其他同事也是大气不敢多出急急忙忙撤离，很是诡秘。
就剩下卓悦在眼前，我终于按捺不住：“你真要把我推上企划部副总的位置？”
烟已架在唇间，卓悦心不在焉：“怎么，卓太太对自己没信心？”
“先不论有没有信心，我来万和的日子掰着一只手也能数得清，加入企划部更是没几天。我既没有积累到这方面的工作经验，更没有摸熟这其中的弯弯道道，你搞一个莫名其妙的测试，然后就把我一个无名小辈搁到一个挺有份量的位置上，是不是显得有些儿戏了？”
顿了顿，我刻意压了压声：“再说，这几年企划部副总监的位置一直悬空，这也没耽误林思源把企划部搞得风生水起，你贸贸然要给她塞个人，又是这么大张旗鼓的硬塞过去，她当着那么多同事面，多少有些被你将了一军的感觉，她能痛快吗？”
其实我更想说的是，你卓悦不让林思源痛快，我真到了她手下，她能让我痛快吗？
但我不好往外说啊。毕竟这个男人对我也没多网开一面。我要真说了，估计他也就不咸不淡来一句你就是需要锻炼锻炼。
已将烟点燃，卓悦敷衍般轻飘飘吸了一口，他吐出来的烟圈稀薄下沉，刚好可以将他的表情笼罩成一片模糊：“我只会管自己的下属，是否能为公司创造利益。她痛快不痛快，不在我考虑的范畴内。”
似乎嗅到真味，我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确认：“难道，你是怕林思源功高震主，想利用我来挫一挫她的锐气？”
站起来，卓悦淡淡斜我一眼：“别把幼稚与肤浅的揣测用在我身上。卓太太最该做的，是尽快调整好状态，接受新的工作挑战。”
几步走到门口，卓悦又回头：“走，我约了医生九点半见。”
陷于他的跳跃里，我完全是茫然的：“干嘛要约医生？你生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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