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延给我的订单货值约220万，我收了60万的诚意金，可我需对外付的货款大约在205万左右。而像这种定制类的字画，后面要散出估计得散个三五年，要是周延真的不要这批货，到时货卖不出去供应商踩上门要货款，这坑够埋我几次了。
哪怕早有预感我仍然被暴雷击中，强撑着宽慰小柳几句挂掉电话，我连忙翻出周延的手机号拨过去。
不在服务区。
心凉半截，我与婚庆公司总策打了个招呼，就急匆匆往宝路创投赶去。
宝路创投设在国贸佳宁娜，它种种装潢看起来更像是个艺术馆，可它秉持的制度却比一般公司还要苛刻。笑容甜美的前台文员告知我只有提前预约并且征得同意，我才能见到周延本人。
尝试再拨周延电话无果后，我只能蹲点等。
一直等到将近九点，我目送着宝路创投里穿着考究的职场白领来来去去，随着人迹越发寥落，前台过来与我说：“秦小姐，我司规定所有职员需在九点前下班，我要锁门，烦请你通过别的方式联络周总。”
仍旧不死心的将余光往幽暗的走廊观望，我恳切问道：“美女，你们周总是出差了吗？还是他在办公室里没出来？”
然而这前台压根油盐不进，她唇边浮动职业的歉意：“公司规定任何人不得肆意泄漏周总行踪，还请秦小姐谅解。”
我再能撑着肚子咕咚响等周延个天荒地老，可我也不能凭着一己私欲影响别人下班，实在不得已，我只得回到楼下大堂。
想到仓库里那些货可能会在日复一日的堆积里喂白蚁，再想到西峰画廊可能因此消声灭迹，我牙缝咬得快要歪掉，我正要硬起头皮向杨岚探探周延的活动轨迹，没想到被我苦等一场的周延，忽然乘坐扶手电梯迎面而下。
连忙收回手机，我转身俯冲往前时动作太大，我一个脚下打滑，竟整个人像青蛙扑地，重重摔在周延的面前。
不过所幸我这歪打正着的大动作，倒是让周延滞住步伐。
一如既往般涵养良好，周延很是惊讶：“秦小姐，你没事？”
说话间，他作势要弯腰扶我。
然而此时此刻，周延这份风度翩翩在我眼里已经变得成色可疑。
忍住痛避开周延的手爬起，我竭力调整了一下自己的仪态，说：“没事，谢谢周先生关切。周先生，我正要找你，谈一谈这次订单的事….”
“我去吃晚饭，秦小姐一起来？”
滴水不漏，周延声线淡淡：“附近有家新开餐厅，我一直想去试试。”
咽下咽喉里犹如六月梅般的苦涩，我点头：“我确实该请周先生吃饭，感谢周先生一路以来的关照。”
不以为然的笑笑，周延率先迈开步子。
撑着膝盖上层层覆盖的痛，我连忙跟上。
七八分钟后，我与周延面对面坐在一西班牙餐厅幽静的角落。
面对着纯西班牙语的菜单，我仿佛一睁眼瞎，啥也看不懂。
神情自若，周延又是一副极度绅士模样：“秦小姐，需要我帮忙翻译吗？”
略显尴尬，我勉强笑：“不用不用，周先生你点你喜欢的菜品即可，我不挑食。”
“与美女共餐，只按照自己口味喜好点菜太没风度。”
就跟压根没取消过我订单的没事人般，周延将菜单往我面前摊过来，他微微压嗓，声音更是醇厚动听：“秦小姐，西班牙菜名的结构通常为主要原料加烹饪方式加辅料，比如这一项，即使烤炉羊肉，配菜是土豆。其中土豆有加入过迷迭香调味的。这是肉类。往下则是鱼类和海鲜，再往下则是蔬菜类。或是秦小姐可以告知我，秦小姐喜欢的肉类与海鲜类，我来代秦小姐选。”
看着周延这充满友善的行动，我越来越分不清楚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笑得更是僵硬：“那就羊肉配土豆，有劳周先生。”
“能为美女代劳，是我的荣幸。”
唇边笑意星河寥落，周延又是一副极好耐心模样细致问我喜欢的开胃菜与餐后甜点，他实在演活了绅士这一人设，我只得按捺住焦灼配合着点菜。
等服务员下单离去，我已经憋不住：“周先生，今日我接到贵司联络函，通知我要终止订单。我有点反应不过来，我是哪方面做得不够好吗？只要周先生提出来，我一定会全力以赴补救。”
“没有。合作以来，秦小姐优越的表现一直令我很满意。”
以微笑装点表情，周延浅声越落：“会取消订单的原因是，我这边新聘了个门店规划师，他提交上来的门店新风尚很有创意，那种标新立异是我此前从未见过的，我想试试。对于取消订单给秦小姐造成的困扰，我很抱歉，我也希望秦小姐不必客气，那一笔诚意金秦小姐自行支配即可。”
艰难撑着不让脸色崩塌，我唇边苦笑堆砌：“周先生，那些货都做好了，就放仓库等着出货呢，你看看能不能….”
实在不好撕得太难看，我适时将话梗在此处，更是各种为难看着周延。
示意我喝茶的同时，周延端起茶杯轻抿一口，他泰然自若：“秦小姐可将这批货上架售卖，为进一步表达我对秦小姐的歉意，我身边若朋友有字画需要，我会竭力推荐西峰画廊。”
鼓躁焚烧，我将自己从中摘出反思我与周延合作的这一路，前半段顺风顺水，后半段这车翻得令我措不及防，我嗅到阴谋局的意味。
尽管狐疑渐生，可坏话好话都给周延说了个尽，我若贸贸然翻脸着实愚蠢至极。
任由苦茶入喉，我挤出一抹笑容：“那我就先多谢周先生了。”
菜陆续上来后周延有问过我是否需要配些红酒，我婉拒，他并未坚持，我们就在各怀鬼胎中结束了这顿让人乏味的晚餐。
饭后周延去洗手，我招来服务员要买单，却得到总额为三千多块的消费发票，我顿时心情繁复，百味杂陈。
即使已经过了天真年纪，但人在绝望边缘拉锯总需要寄放厚望，我还是愿意幻想周延要给我介绍客户不是只说说而已，等周延出来，我实打实与他客气并坚持要将餐费给他。
笑得意味深长，周延拒绝得很是坚决：“来日方长，秦小姐不必过于拘谨在这一餐半顿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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