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方才摄政王殿下递了折子上来,说是最近一段时间因为身子不适特告假半月,朝中一应事务总册照旧送去即可。”
君相烨能坐上这个皇位摄政王君鸣凤居功甚伟,当初为了感激他这位皇叔,他将每日朝中一应事务都整理成册送给皇叔过目,谁知被他断然拒绝了。
我不欲做那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勾当,若我真有那般心思,当初又何必要扶你上位,日后,你要学会自己处理政务,若有不懂得可以私下与我商讨,明面上你必须是万事都胸有成竹的皇上。
彼时皇叔的一番话让心存了试探之心的君相烨倍感惭愧,从此便十分信任他的皇叔,因为,他是一个真正为晋朝考虑的人,一个心中有国的人能有什么坏心思呢,即便是有,那也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他这个皇帝做的不够好,不能为百姓谋福利。
此次送去的事物总册亦是自己有意为之,上一次请皇叔进宫时他就察觉到了不对劲,但是又怕打草惊蛇,便想出了这么一招,皇叔一向是不屑于这种的,所以,当他听见总领内监来报后忽然定了心,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这个皇叔并不是他认识的那个。
“万全,着太常太仆乔装来见朕一面。”
“是。”
万全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君相烨转身将御案后的屏风拉开,一张硕大的地图铺满半面墙壁,梭子模样的地图上晋朝位于最顶角,以下红圈打了叉的都是已经拿下的新的大陆板块,而,这位皇叔此次归来又将晋朝的板块扩大到不止一倍,辰国举国迁移去了荒漠,晋朝不费一兵一一跃成为大陆上最大的国家,余下的也只有那向来以野蛮着称的北狄国了,其余的小国不足为惧。
太常太仆大人骤然接到召令,一把年纪了被迫剃了胡须扮作一个内监,弓腰埋首托着茶盘进了御书房。
君相烨早已拉回了屏风,正端坐在御案后,见着太常太仆异常干净的脸,以及那光秃秃丢了这位大人引以为傲的美髯的下巴,心中一窒,对着总领内监就是一顿奚落,
“万全,你这不是胡闹吗?乔装一番也没必要剃了胡须!这得再留个多少年才能长到先前的长度。”
对于皇上忽然而来的责骂,万全并没有着急解释这位大人他是自己要剃胡子的,而是,就地跪下,连连念叨着奴才有罪,请皇上责罚。
一旁的太常太仆大人连忙道,“皇上,不关万总领的事,是臣下为了以防万一这才剃了胡子,未来很长一段时间臣下都得留在这里陪着皇上了。”
君相烨看太常太仆别有深意的眼神,瞬间就明了了,他肯定是看出什么了,“万全,去守着外面,一只蚊子都不能靠近。”
万全领命出去,老老实实守在门口,这时一个经常讨好他的小内监上前道,“总领您歇着去,这些个小事就让奴才代劳!”
万全瞥了他一眼,“好好琢磨琢磨怎么服侍好皇上,你讨好我有什么用。”
小内监讪讪退下,万全心中感叹:这些崽子还是太年轻了,一个内监,断了根便只为自己活着了,何必为了那些过眼浮云毁了性命,这宫里的所有人都指着皇上吃饭呢,吃里扒外能有什么好下场。
“显忠,找人跟紧他。”
下首的一个小内监闻言道,“是,师傅。”
万全想着,显忠倒是个好苗子,虽然未及弱冠,却一派老成稳重,不主动问,也从不会多问,默默做事的人,才适合这御前,只是他的出身到底是不同于他们这些人,也不知将来是福还是祸。
御书房内,君相烨惊呼,“卿此言当真?”
太常太仆道,“皇上,此事事关我晋朝的国运,臣岂敢胡言乱语。”他从袖中取出一副龟骨,对君相烨道,“皇上,请您赐字,下臣再测一遍。”
君相烨负手而立,很快就有了主意,“卿就以朕的皇叔名字中的凤为测算字!”
太常太仆思索片刻后道,说文解字曾曰:“凤之象也,鸿前麐後,蛇颈鱼尾,鹳颡鸳思,龙文虎背,燕颔鸡喙,五色备举。出於东方君子之国,翺翔四海之外,过崐崘,饮砥柱,濯羽弱水,莫宿风穴。见则天下大安寕。”
“然则,凤,一般是与凰同出,并称为凤凰,如今单单一个凤字,恐是乾坤阴阳颠倒之征兆,皇上,待老臣这就占卜一问吉凶。”
“啪啦!”
龟骨掉落在桌面上,一面背朝上,一面背朝下,君相烨看不懂便等着太常太仆解这吉凶卦。
太常太仆死死盯着龟骨落定后的形态位置,以及龟兆,在见到这一正一反的龟骨,以及龟骨背上模糊不清的纹路后,整个人惊的退后了好几步,又是这样,又算不出来,就好像是有人故意抹杀了天机,让他无法窥探一二。
君相烨心中隐隐有些不安,能让太常太仆如此惊讶那绝不会是什么大吉之兆,连忙问道,“怎么样?可有解出什么来?”
“无可解,无可解,怎么会是无可解呢?”
太常太仆状若疯癫,似乎被打击的不轻,拿起龟骨又重新摇了一次,结果还是一模一样。
君相烨见状立刻制止了他,“卿不必再试,占卜一事本就是天意,断没有一次不成两次才成的道理,你直说你都解出些什么?”
太常太仆常年浸淫此道岂会不明白这样的道理,只是在他的认知里,凡世间种种总有因果天道,周密如天机也会泄露一两分,而此次,连天道都无法窥破,究竟破局的点会在何时,何处,何人亦或是何物身上呢?
“皇上,凤凰为雄雌,但当今天下出现了两个凤,乾坤颠倒,是以被天道遗漏,然双凤相争正如那一山不容二虎,两者一定会斗的你死我亡,若有一方能得以存活,那这局就破了,若二者俱亡,则,主流离,主落魄,主天将大乱,故臣所占紫微星势弱恐怕正是天道的暗示。”
君相烨被他绕的晕晕乎乎,只好请他用大白话再同自己解释一遍。
“皇上的凤字是取自摄政王殿下的名字,而普天之下除了他再没人能担得起这个字了,所以,这双凤其实就是指在我们这个世界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这个人就是摄政王殿下君鸣凤,而皇上的命星势弱,恐遭其中一方迫害。而且,”
太常太仆压低了声音,“而且,我观之最近半旬的星象,发现帝星周围晦暗不明似有小人之患。”
君相烨道,“小人?你是说朕这宫中不安宁?”
太常太仆慎之又慎点了点头,然后拿出一张符咒,“皇上,此乃驱除邪祟的,请您随身携带,只不过终究只可保一时的安宁,最重要的还是请皇上早作准备才好。”
当晚,由万全派显忠出了宫,辗转去往姚文稷的府邸。
远在辰国附近的小镇上,顾音书似乎睡得不是很安稳,一直在说胡话。
容尘给她喂了药,又施了针,这几日,他们依旧待在客栈里,顾音书体内的黑气一日不除,那他们即便是到了辰国也不见得能找到那颗珠子,况且,辰国如今是一座空无人烟的城,有些房屋建筑都已经倒塌了。
他看着昏死过去,人事不知的顾音书,神色忧愁,他有些不忍心告诉这个女子,找到珠子后,她是要与那异世之人一同回去那幻境,而幻境中的她早已故去,所以,那颗珠子可以说是她的催命符也不为过。
只不过,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依旧坐在床脚打坐休息的时候,顾音书忽然睁开了眼睛,随后又重新陷入了昏迷。
她做了一个梦,在一片烟雾缭绕,看不清任何东西的地方,她见到了一个驼背老人,不知为何她瞧见这个老人后竟觉得十分的熟悉亲昵,仿若从前,或者很久以前他们是认识的。
“你是谁?我们之前是不是认识啊?”她问。
那个驼背老人笑了笑,然后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处,一股清凉的感觉直冲入脑内,随后向四肢百骸流去,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这一刻,她的身体轻盈的仿佛不是自己的,若是换上一袭纱衣,恐怕会登时羽化而去。
“好了,你体内的禁制已经解除了,此后你便可以正式开始学习我们蜃族一族最高的术法,控魂。”
耳边传来老者的声音,顾音书睁开眼却只得见漂浮于眼前的两本书,先前那个老人早已消失不见了。
她将拿两本书拿在手中,封面上是用一种古老的文字书写的,可是,她竟能看懂,正是方才那老人所说的控魂二字。
就在这时,她忽然觉得一阵眩晕袭来,头痛异常,紧接着过往发生的事情,桩桩件件,一股脑地被塞进了她的脑中,她终于记起了一切。
坐于原地,她将所有的事情都捋了一遍,然后做了一个决定,她一定要让辰国重新归来,母亲的决定她不能评判对与错,但是,这一切的后果,便是自己应该承担的罪过。
“师傅,师傅你在吗?”她起身朝着虚空问道。
四周空无一人的白雾忽然像是有了生命般,快速流动凝聚,最后汇聚成一个五官模糊,大概能看出一个人形,只不过这个人形只有上半身,下半身则是团团的雾气。
“小书,我一直都在。”
没错,这熟悉的声音正是师傅的,她伸手从发间取下那支银簪,然后将簪花处的卡扣打开取出一颗鲜红几欲滴血的珠子,这珠子原本就是师傅的心魂所化,想必可以让师傅恢复本来面目。
果然,那颗珠子似乎感受到了本体的气息,径直冲入那团雾气中,一声女子的轻叹声响起,随后,那团雾气重新化作混沌状态。
顾音书等了半晌,也未见有什么反应,只好先行坐于一旁翻看修习那本控魂。她原本只是想翻翻看的,可是,那些文字就像印在了她的脑海中一样,更为离奇的是,那些她看过的文字,没一会儿就尽数湮灭,徒留一纸空白。
等她将两本书都消化完毕后,慢慢睁开了双眼,一双眼中此时竟是惊异和不可置信,如此这般的学习速度绝非常人,莫非,师傅说的禁制就是自己的这超凡绝俗的学习能力吗?
先前,她学了一整年的香,亦是师傅用心良苦的奠基,为的恐怕就是她彻底修炼成这控魂之术!
所谓控魂,并不是真正能控制一个人的魂魄,而是通过各种异香辅以控魂中的术法来达到控制一个人思想的目的,并且不会被任何人看出异样,一个人被夺了心智,无法自行思考,那他躯体中的魂魄便可有可无了。
“小书!”
顾音书闻言抬头,却愣住了,一声母亲哽在喉间,上下不能。
她眼前出现的正是一袭画满金色繁复法咒的黑色宽袍,衣领处是两个红色的结,整个人看起来庄严异常。
可是,师傅呢,母亲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小书,你是不是很疑惑?母亲这就告诉你所有的起因经过。”
像是看出了她的疑惑,白柔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一勾便将顾音书整个人拉了过去,还是记忆中那个温暖的怀抱,只不过,她在母亲的怀抱中却看见了过往的一切缘由,一件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原本就没有师傅,她的师傅是母亲的一缕魂魄借助香木化形罢了,而她的母亲也并不是因为要替她逆天改命而叛逃出辰国的,这一切都是她的计划,一个复仇的计划。而她真正的劫数不是那个幻境中的贺宝文,也不是君鸣凤,而是一个她从未想到过的人。
更为离奇的是,母亲的复仇对象竟然是辰国的皇帝,那个对他疼爱万分的舅舅,那个死于政变的皇帝。
母亲并没有告诉她这其中的内情,她也没有问,只不过,她的那个让辰国重新归来的目标浑然倒塌了,与此同时,她心中生出了一个让她困惑不已的问题。
顾音起挣来母亲的怀抱,“母亲,既然,你的仇已经报了,为何还要让我学习这控魂之术?辰国不复存在,那不论是蜃族,还是蜃师都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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