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白书二人闻言荣光盖顶,纷纷不断叩首大礼参拜,不管是不是出于真心实意,最起码场面上看起来的确感人肺腑。
“这世间诸般法门皆庸庸碌碌,不论是你的儒门还是他的刀宗皆瑕疵满满,唯有贫僧所创魔道乃是当世大圆满之通仙法门,你们从不圆满处来至大圆满处,这本就是弃暗投明的明智之举,皆为当世一等一的聪明人。”
“魔祖谬赞,我等不过是被魔祖垂怜选召的痴傻之辈罢了,顶多算是幸运者,哪里敢在魔祖您面前论及聪慧二字。”
温白书总算找到了一句合适的马屁话,这话拍得可谓是恰到好处,只不过令狐睛明很显然并不受用,毕竟没人会真的理解一位活了十三万年的老祖心绪。
“南疆之行,可还顺利?”
果不其然,令狐睛明对温白书的话视而不见,直接向林奕开口问询,这种毫不掩饰的直接忽略,简直堪比用刀剜肉还令温白书难受。
见令狐睛明问到自己,林奕立刻拜服在地恭敬答话。
“回禀魔祖,弟子按照您的吩咐擎魔宗圣器入天照宗,已经将大魔罗偈送入天照宗门最深处,天照宗大宗主愿意像您奉献出先宗之骨,不过其也明确表示不会对魔宗俯首称臣,着实是冥顽不化其罪当诛!”
“无妨,缘来缘去皆是幻灭泡影,该来的躲不掉,该走的也留不住。”
令狐睛明再次说出林奕不懂的话,林奕趴在那里极为紧张,只得想到什么便说什么,以此来缓和自己快要僵硬的喉咙。
“回禀魔祖,现如今天照宗大宗主已经离开宗门不知所踪,宗门内一众长老祭师也都知晓了您归来的消息,只不过还是不愿改换对旧水老祖的信奉传承,依我看此宗气数已尽,我们应当彻底图之!”
“不急,我知道大宗主在哪里。”
令狐睛明总算说了句像样的人话。
他抬起煞白的头颅望向某处,随即微微一笑又回过脑袋。
“不管是鬼宗还是天照宗,皆是传承十几万年的亘古大宗,魔宗想要重新在红尘大世开遍繁花锦簇,就必须要招引此二宗归顺降服,毕竟贫僧当初在乱尸窟堕鬼道而求魔形,此二宗于贫僧有渊源之念。”
“魔祖恕罪!是......是弟子考虑不周......着相了!”
林奕知道自己猜错了令狐睛明的心意,当即不断叩首战战兢兢。
令狐睛明神色平淡如水,可即便如此也没人敢抬头看他的眼睛。
毕竟此时此刻的令狐睛明,浑身上下皆是大魔法相,随便一瞥都有勾魂夺魄的诡秘之姿!
“此二宗的事情你无需介怀,贫僧既然已经重临世间,自然会去亲自普度众生。”
言罢,他缓缓看向方才冷落一旁的温白书。
温白书虽伏在地上不敢抬头,可敏锐的神识已经能感受到令狐睛明的虎狼环伺,他哆哆嗦嗦地打着牙祭,清脆的磨牙声不受控制的响彻在整个白玉楼顶。
“东陈这边如何?”
见令狐睛明问起,温白书立刻也扣头不止。
“回禀魔祖,目前孔家家主孔慕贤已经准备退位让贤,将整个东陈王朝全部让予魔主您作为开宗道场,无论是皇室还是宗门皆没有异议,就等您驾临儒门避世青莲之地诗山雪海荣登大宝!”
“也不急。”
令狐睛明闻言并没有喜悦神色,好似这世间没什么能真的让他笑出会心。
“孔慕贤此人向来都是这般,能拿起很多事也能放下很多事,若非有那么多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充斥世间,他还真算得上一位能屈能伸的红尘羁客。”
令狐睛明对孔慕贤的评价竟然不低,不过温白书却还是不知道这话该怎么接,毕竟刚刚令狐睛明才说了此事不急。
“魔祖,那您的意思是......”
“暂且不去管东陈的事,一切等到四大列国国战结束后再议。”
说到此处的令狐睛明微微皱起眉头,这还是他重临人间后第一次面露难色。
温白书想不到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情能令魔祖发愁,令狐睛明似乎也没打算跟他们解释什么,只是静静凝望着天上的黑月径自怅惘。
“这世上有仙。”
他说。
“仙在红尘之上,超脱于红尘又瞩目于红尘,凡尘中有贪嗔痴恨未解脱者,争名逐利杀伐无度不知疲倦。老衲若是此时插手东陈事,到头来反倒会害人害己,还不如等风波过后四海升平,届时再魔行天下普度人间。”
温白书听完这番话,心中总算隐隐明白了令狐睛明的意思。
如若他猜测不错的话,令狐睛明应该是在惧怕修士箴言!
没人知晓修士箴言是谁制定的规矩,也没人知晓修士箴言究竟有没有能将其违背的红尘修士,可目前令狐睛明不愿去影响东陈王朝参与的国战事宜,很明显应当是在畏惧修士箴言所带来的恶果!
凡凝境巨擘及以上境界修士,不得参与世间大势纷争,这是每一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红尘大人物都必须遵循的规矩。
照着这个思路想下去,温白书也理解了为何令狐睛明对鬼祭二宗也毫不着急,因为据他所知鬼宗目前已经出兵进犯南靖王朝长峰峡,换言之此刻令狐魔祖心有觊觎的势力都和国战有所沾染,令他心有魔障却又不敢乱碰。
照此看来,即便是这片天地间的至尊老祖,也是会害怕的。
当然想归想,温白书不会对令狐睛明有丝毫轻视之意,毕竟他根本就不配有星点这种想法。
这世上越是高深莫测之人,越拥有对上苍未知的无限敬畏之心,这本就不是一件值得丢脸的事情,反倒是每一个向往仙道荆棘而上者必备的道心。
“你们跟我来。”
令狐睛明说完后双手摊开,以极度虔诚的姿态缓缓升空。
二人见状亦随后追随其形,三人从顶部的裂隙中穿出来到白玉楼顶。
由于整座城池都已经被霓凰谛视的时间法则定住,此刻风平浪静寂静的有些可怕。
令狐睛明依旧呈现摊开双手的诡异状态,他的黑袍在无风自动,完全无视山河郡蔓延的谛视法则。
下一刻,令狐睛明缓缓双手合十,朝着山河郡某处拜谒。
“贫僧素来敬重上苍,此次得以重现人间,自然不会重蹈当年覆辙,霓凰不必如此谨慎对待,日后待贫僧破碎虚空登临真仙,定然也将倾尽全力助你解脱此间,你我本是同林之鸟,也不必在此兵戎相见。”
一句话说得飘飘荡荡,最后一个字落下之际,整座山河郡于瞬间恢复原状,再次出现吵闹不息的人间杂音。
霓凰谛视收手了!
仅用一句话便让神秘莫测的东陈谛视罢斗言和,这简直令温白书二人瞠目结舌难以置信!
试问这世上有谁有资格跟谛视对话叫板?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不知,果然才是这方红尘大世最不可名状的修行常态。
令狐睛明见状又深施一礼,表达了对霓凰谛视的尊重与悲悯后转回身子,望向神秘莫测的西南方位静静出神。
“尔等静默一炷香,我要和一位道友神识论道。”
这话听在温白书二人耳畔响若炸雷,二人哪里敢不答应,当即凌空拜首后远远退后,将漆黑的白玉楼顶完全留给这位诡异魔僧。
“十三万年了,我总算能再次体悟到天地之息了。”
令狐睛明望着西南方向喃喃自语,随即好似是听到了某种回应一般微微抿嘴,晃晃脑袋又开始自言自语,好似面前正站着一个透明不见的人。
不远处静静观摩的二人此刻可谓是吓得不轻,毕竟他们也都不是傻子。
能够以如此轻描淡写之姿和令狐睛明对话之人,除了旧水老祖之外,还能有谁?
只不过此刻二人听不到旧水老祖的话,只能听到令狐睛明像闲话家常般的随意言语,不过仅仅从令狐睛明的单方面对话中,也能听出一些令他们毛骨悚然的奥妙讯息。
“一晃这么多年,岁月还真的是不抗熬啊。”
“不错不错,你能有今日之成就,已然出乎贫僧的意料,想当初只不过是旧水畔一位垂死挣扎的宗门弃徒,谁能想到最终竟可一步步走到红尘的峰峦呢。”
“咳咳,你也不用恐吓贫僧,贫僧知晓你现在走不出那个地方,不然一个甲子前贫僧虚弱不堪,为何也不见你来找贫僧嘘寒问暖?”
......
......
令狐睛明就这般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好似在和一位多年不见的友人打趣消遣,不过每一句话背后蕴藏的风刀霜剑却无比凌厉,于平淡如水的字里行间缓缓流出,令整座白玉楼的氛围也变得更加突兀诡谲。
“不得不说啊,经过了如此悠久的岁月,你的确有了和贫僧坐而论道的资本,不过这方大世为你所用实在太过浪费,别以为贫僧不晓得你肚子里那点花花肠子,你的法子根本行不通啊。”
“就好比现如今,贫僧有件事情就很看不惯,这世道上的迷惘之人也实在太多,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贫僧现在就帮你修正这个错误,你觉如何呢,旧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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