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安化侍的猜想是真的,那这绝对不是什么好消息。
毕竟谁都想高枕无忧我行我素,可轩辕剑很明显今日体现了作为法器的自主意识,若是鬼彻也如同它这般拥有主见,那可足够安化侍头痛不已了。
安化侍望着握紧鬼彻的手,怎么看怎么感觉在握着一块烫手山芋。
今后随着他的修为进一步提升,鬼彻定然会继续演化向轩辕剑靠拢,一旦它也彻底觉醒其自主意识,安化侍真不敢说能够稳压一头,也不敢说鬼彻到底会不会反客为主。
安化侍又想起之前鬼彻的种种情绪呜咽,他现在有些怀疑鬼彻是不是早已觉醒了灵智,只不过一直在跟他虚与委蛇装模作样,可这把刀已不止一次救了他的命,又让他实在难以对其产生更多不好的设想。
不管怎么说,之前在刚刚进南平京时,鬼彻便引动了谛视黑莲的现身警醒,看来这早已是无法更改注定的事实,安化侍也唯有继续往前继续提升,毕竟强大的修为才是获得权柄最好的筹码。
“老朋友,一会带你去跟你的同类打个照面儿,你到时候可别给我掉链子。”
轻轻拍了两下鬼彻刀柄处的火舌鬼眼,鬼彻嗡鸣一声似乎不太服气,毫无眼皮包裹的眼球朝上翻弄两下,似乎在对安化侍表示不满嘲讽。
“你能有这种不要脸的自信最好。”
安化侍见状笑笑,没有多说继续看向场中。
“叶哥哥,结束了。”
张北鱼颤巍巍地撑起身子,可依旧连腿都抬不起来。
“你没办法再操纵那把剑了,话别说得太满......咳咳......噗!”
三丈外的叶苓茯又喷出一口浊血,整个人好似宿醉般眼神迷离。
他将全身重量全部压在身下的四把剑上,剑柄狠狠戳进肩胛锁骨下的四块皮肉,深深凹陷进去令人观之心悸。本来就羸弱不堪的身子更加气喘吁吁,肺部剧烈地收缩舒张,两排没有丝毫赘肉的肋骨好似一对蒲扇,越看越有股命不久矣的亡命之感。
只不过,仅仅从表象上去判断修行者是片面的,此刻的叶苓茯的确已油尽灯枯,可他却比张北鱼的状态好上不少。
“这就是六魄琉璃体嘛......”
张北鱼注意到了叶苓茯的四剑。
此刻,四把飞剑正冒出一股股幽蓝玄青的晕光,化成潺潺春水般的真气源流汇聚到剑尾,又通过抵住身子的四把剑尾汇入叶苓茯四肢百骸,没过多久便让叶苓茯的精神状态好上不少,最起码一直持续的咳血现象逐渐淡化停歇。
“不错,你只重创了我一道精魂命格,但我还有四道剑灵可滋养哺育,反观你这个可怜孩子啊,你现在还能有什么呢?”
“叶哥哥......别把话说太满呢......你现在连真气都运转不了......”
“没关系,我只要有力气拿起剑,然后砍掉你的脑袋就行了!”
叶苓茯越说越面目狰狞,根本抑制不住即将获胜的内心狂喜。可下一秒他便收拢了自己的笑容,因为张北鱼面前的轩辕剑似乎有所变化。
“你这剑......竟然在护主?”
叶苓茯的眼光向来毒辣,他能清晰看到轩辕剑在分泌缕缕皇道剑气,将张北鱼的肉身覆盖成囫囵。
“不对,这些剑气并非受命于你,完全是非你意识的自主行径,你根本没有彻底征服这把剑,你现在只不过是它赖以安身立命的一个廉价寄主!”
“那又如何......有它在就够了......叶哥哥你还是没办法砍断我的头......”
张北鱼此刻有恃无恐,叶苓茯的话虽句句不差,可张北鱼的分析也绝对客观真实。
的确,以叶苓茯目前的身体状态,即便能爬过去举起手中的剑,仅凭自身力气也绝对砍不动轩辕剑气的庇护层。
二人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僵持状态,互相瞪着眼珠朝对方虎视眈眈。
眼下二人心里都清楚明白,谁能够率先打破僵局,谁便能决定另一方的生死命数!
“老涂山,眼下又该如何,你真忍心让这两个孩子双双耗死?”
公孙大藏又升起恻隐之心,可涂山伯庸依旧不为所动面目冰寒。
“我说过很多次了,当年的恩怨必须要用鲜血来了结,即便今日北鱼血溅当场就此夭折,那也是北鱼本事不济怨不得人,轩辕剑已经现世我也不藏着掖着,我北戎剑宗能者多如牛毛,近日折损一位张北鱼,只要还有轩辕剑在,就会有千千万万个张北鱼再站出来!”
这话可谓是狠辣无情,公孙大藏闻言气得七窍生烟,伸手指了他半晌后又气愤放下,只剩下一声声捶胸顿足的哀伤叹息。
涂山伯庸的态度异常明朗,只要有轩辕剑这柄盖世神兵在,剑宗随时都可以培养出新的天才少年。毕竟这世上像张北鱼这种天赋异禀者并不在少数,很多人仅仅只是少了一些机缘相伴,少了一柄能够与其趁手匹配的绝顶法器而已!
现场的气氛逐渐冷却下来。
所有人都自觉屏住呼吸,静静看着龙虎山巅上两道倔强的身影。
安化侍依旧在等待时机,他很想现在就出手要了叶苓茯的狗命,可直觉告诉他再等一等,毕竟他和叶苓茯之前在丹姝街上交手过一次,他可不会轻信叶苓茯仅仅只有这些手段。
果不其然,大概过了半个时辰,叶苓茯缓缓站起了身子,而张北鱼依旧在地上萎靡不振。
对拼到了此等境地,二人在体质上的差距开始暴露无遗。
虽说张北鱼生得珠圆玉润,可毕竟只是一介肉体凡胎而已,叶苓茯看似病入膏肓羸弱不堪,却是实实在在的六魄琉璃上古神体。
眼下经过半个时辰的调息修整,四把飞剑中的精血分魂已经稳住了叶苓茯的伤势,虽说无法将其损耗治愈,但最起码止住了其继续恶化的态势。
叶苓茯随手拔出破海剑,倒拖在地上缓缓朝张北鱼走去,每走一步剑尖都在地上划擦出一抹血染的电蛇,每走一步上万名观阵修士都倒吸一口冷气!
毕竟,谁都清楚这代表着什么,也都清楚他即将要做什么事情。
此时此刻的叶苓茯不怒自威,他仿若僵尸傀儡般踉踉跄跄,却比任何屠夫都让人汗毛直竖不寒而栗!
来到近前,叶苓茯望着被轩辕剑气包裹的张北鱼,微微皱了两下眉梢。
他能感受到轩辕剑的浩瀚威势,剑身上流转不息的金色真气是那样精纯恐怖,简直比修士勤修不缀得来的本命元气还要底蕴充足。
“的确是把好剑,若是这世上没有我,你还勉强算得上与之相配。”
叶苓茯一如既往地目中无人,当然现在他也完全有说这种话的资本。
举剑。
斩首!
破海剑朝张北鱼的颈部怒劈而下,下一刻却完全脱手反震翻飞!
“嗡嗡嗡——”
厚重的剑身在空中划出六圈涟漪,最后稳稳刺入三丈外的地表,剑身像蝉蜕翅膀般嗡鸣许久才彻底静止下来,足见方才的反震力道有多么庞大剧烈。
叶苓茯似乎没料到会是如此,他望着已经崩裂出血的虎口,貌似根本无法接受如此软弱的自己。
“叶哥哥,我说过的......你现在也没剩多少真气了......是无法破除我的轩辕真气的。”
躺在地上的张北鱼努力睁大眼皮,依旧用温言软语来劝慰着叶苓茯,貌似叶苓茯要杀的人根本不是他一般毫无怒意。
“不可能的,我怎么可能连一把剑都对付不了,不可能的......”
叶苓茯在原地踉跄了几步,随后忽然自我哂笑起来,笑声比哭声还要难听几分,断断续续回荡在四面八方,宛若一只在孤坟乱葬岗上饥饿嚎叫的绝望乌鸦。
张北鱼见他这般依旧神色平淡,迄今为止能让他真得动容的家伙着实不多,之前的御前太初算是一个,但眼下旗鼓相当的叶苓茯很明显不在其列。
叶苓茯笑了好久好久,直到他的嗓子已完全干哑滞涩,他才缓缓停歇安静下来,却仍未放弃自己的杀戮之心。
青光一闪,云戒中那盏油灯再次幻化而出。
叶苓茯握着油灯俯视张北鱼,张北鱼不晓得他要做些什么,不过隐隐间一股极度恶寒的体感瞬间弥漫全身。
“苓茯,不可啊!”
悬浮峰座主看台上,一直在两位太上长老身后沉默不语的叶崇山此刻总算开了口。
他的神情竟前所未有的慌张凌乱,公孙大藏见状朝其厉喝几声,可叶崇山却根本不为所动。
“公孙长老,苓茯要用油灯,不可让其胡乱施为!”
“油灯?”
一旁的涂山伯庸听出话里有话,当即也用质问的眼神看向公孙大藏。
“老伙计,这油灯有何般说法?”
公孙大藏根本没空回应他的话,自从听到叶崇山的警示,这位太上长老亦是彻底慌了神。
他腾空而起想要冲进结界,谁知刚一起身便急得凌空直跺脚跟。
“苓茯这孩子,何时这般冲动过!这下来不及了,坏了坏了!”
一语言罢,他顾不得依旧发懵的涂山伯庸,自行来到八位结界长老身旁云袖翻飞,一股股浩渺精纯的道宗真气不断弥漫结界,一层又一层帮助八位空境初期长老加固起结界厚度。
而此时龙虎山巅上,叶苓茯的油灯此刻也已发生了变化。
原本摇曳燃烧的灯芯火苗,此刻竟熄灭消失了!
与此同时,叶苓茯的嘴巴微微张开,在舌苔之上上颚之下,正有一抹灯火在摇摆不息!
以嘴吞灯?
张北鱼看得一脸迷惘,可内心里那股极度不安的情绪却越来越激荡不休。
令张北鱼无奈的是,眼下他的身体的确动不了了,叶苓茯是他活到现在遇到过最强悍的对手,现在他只能看着叶苓茯肆意施为,然后接受所有能接受或不能接受的既定宣判!
叶苓茯此刻宛若一个孤魂野鬼。
身躯形容枯槁,披头散发踉跄。
浑身血污一片,嘴角鬼火丛生。
然后,他轻轻将嘴巴又张大了一些,让那抹灯火完全照亮整个口腔,也完全现出自身妖娆妩媚的曲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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