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全城街道挂满喜庆的红灯笼,整个城南区二十三街十四坊道皆被映得宛如白昼。
城南的城楼之上,万千灯笼簇拥于一处,灯火通明的城楼之下伸着无数只手宛如地狱而来的鬼爪伸向段城主的口袋,他们此番前来,抢花钱虽是主要,但还有个次要的目标,就是找到失踪了大半天的赵老三。
然而直到花钱撒得干净了,还是没有人发现赵老三的身影。
难不成赵老三跑了?
不至于啊,听说下午有人在后山的小溪旁见过赵老三,当时他在洗衣服,再去看的时候,赵老三已经不见了,只留下满地脏兮兮的烂衣服。要是真打算跑路,那还洗衣服干嘛?
那他跑哪里去了,众人百思不得其解,连最喜欢的花钱都不来抢,他这敲诈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花钱结束,段城主一脸苦相地回了府,这几日花钱有些大手大脚,府内就这么点积蓄,还一股脑全扔出去了,真是苦死人了。
段城主刚回府没多时。
一只枯槁的手,在半夜扣开了城主府的大漆门,下人们借着昏暗的烛光,认了出来,此人正是失踪了大半天的赵老三!
若是搁在以前,下人们无需上报,直接就将这老乞丐叉出去,但今时不同往日,人家现在被言先生承认过是个有身份的老乞丐了,不能说叉就叉。
下人进去报信,没多时段城主就提着灯笼出来,一眼便望见昏夜里露着一口大黄牙的赵老三,此时赵老三穿着黑色的内袍,他那当作宝贝的破烂锦衣外衫也不知扔到哪去了。
“赵老三?你来我这儿干嘛?”
段城主走进了才发现,那内袍子原来不是黑色的,是白色的,穿得久肮成了黑色。
赵老三嘿嘿一笑,不好意思地露出腼腆的笑容,扭捏得像个小娘子,羞着脸道:“我没衣服穿了,想借一件,思来想去,只能来找你了。”
“嘿,多大点事啊,不就一件衣服嘛,快进来,我给你拿。”段城主赶紧客气地招呼着,对于赵老三的到来他是又惊又喜,方才他还在和齐军师一起研究这个人,最后查到的结果有些令人大吃一惊,甚
至都不敢相信这是赵老三么,然而其中又有诸多疑点无从考证,正想着呢,这考证的人来了。
赵老三仍是站在门外一不,对着门内的段城主憨笑道:“我就不进去了,借完衣服我就走,不给您添麻烦。”
“不麻烦不麻烦,你先进来,我吩咐下人给你洗个热水澡,再给你换身干净舒服的衣服。”
段城主越是客气,这皮糙肉厚的赵老三就越不自在,一个劲儿地坚持不进去,嘴里一直强调借完衣服就走。
最终段城主拗不过他,依了他要求,临走时还送了些酒食棉被,把多年没人关心死活的赵老三感得稀里哗啦。
段城主倒觉得很平常,什么人物对应什么价,这般人物就该值这个价。
……
翌日清晨,天刚微亮,薄雾笼罩大地,夜晚的凉意还未消散,已经有些人比鸡还勤快,便早早来到段城主府门前,找了个最佳观众席蹲着。
正应证了那句老话儿,吃屎都得赶热乎的,他们断定今日这般比几年前那出《秦夫人打狗》更加热闹有趣。
所谓的秦夫人打狗,那是城里几年前的趣事了,城东秦府大户人家,家主秦二郎娶了个俏婆娘,本以为是秦二郎的福气,谁曾想刚洞房的第一天就这位俏婆娘吊起来打,还逼着学着狗叫,日后人们晚上经过秦府后墙时,三天两头都会听到皮鞭抽打狗的惨叫声,起初人们以为是下人在训练畜生,后来才知道是秦夫人真的在打“狗”。这便是城里最有趣的事了,到现在还时不时拿出来津津乐道。
不知不觉,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半个时辰,这时有人看见言先生当真如约来了,还进了城主府。
“段城主让我们提前来,是有什么事情相告吗?”庭院的凉亭里,言夜端着茶依靠在木桩上,远远看着花圃中游玩的苏青芋,细细品茶。
此院就是上次赤练巨蟒大闹的地方,几乎毁了半个城主府,修修补补了数十日,总算恢复了往日的繁盛。
“先生,还记得昨日的赵老三吗?”
“赵老三?哦,你说那老头啊,怎么了?”言夜平静回复,目光依旧放在院子里的花圃中。
“我们昨日连夜调查了一下这个人,结果令人大吃一惊啊,
您猜怎么着?”
“不会真是个隐世高手吧?”言夜淡淡笑道,眼角余光被花丛中天真灿烂的青芋吸引。
“还被您说中了,此人竟然是三十年前天字榜的榜首!”
“呵,猜得真准。”言夜随意说着,倚在栏杆上笑容更灿烂了,当下正值春幕,百花争艳的时节,青芋蹲在花圃中一朵一朵地嗅着花香,此幕竟有一种艳压群芳的感觉,这一刻百花成绿萼,衬托这整个院落唯一的花儿。
“先生就一点也不担心,那可是曾经的天下第一啊!”
“你都说是曾经了,终究还是被时代抛弃了。”言夜目光远眺,丝毫不走心的回应着段城主的焦头烂额,此时青芋欢快地站起身,手里拿着几朵采下来的鲜花,低着头一脸认真仔细地在缝隙间小心行走,生怕不小心踩到一株鲜花。
言夜没有回头,继续目视前方:“说说吧,他为何在这儿?”
段城主道:“这赵老三原名赵书义,三十年前就号称是剑道第一人,稳坐江湖天字榜榜首数年,后来南天门突然冒出来一个默默无闻的教书先生,凭借一把戒尺一举夺下空置多年的剑神头衔,当时天下盛传这位教书先生比赵书义还要厉害,应坐榜首,赵书义不服,便持双剑前去南天门挑战。后来嘛,自然是输了,榜首之位被这位教书先生霸占了三十多年,赵书义双剑被折,又受了一番羞辱,其人之后便下落不明,没想到躲在了这里!”
林子冬听完后,愤愤不平:“那个穷酸教书的,未免也太过分了,把人剑折了,还羞辱人家,对外还妄称师表?”
言夜这次回了头,他看着林子冬问道:“你跟南天门的那位剑神是不是有恩怨?”
林子冬挠头笑道:“哪有,我就是看不惯他的做法。”
杨法年也来掺一脚,点头道:“我也觉得有恩怨,还不小。”
言夜继续盯着林子冬,把林子冬看得浑身不自在,最后妥协道:“好吧,我承认,我们确实有点小恩怨。”
“大哥,你还记得碎玉谷那一战吗?我去京城送信的路上,经过南天门时迷路了,那个破地方一走一个山,还不带重样的,我找不着路,你知道我当时有多急吗?”
“于是你就
赏了人家门口的山一刀?”言夜插话道。
林子冬摇着头,反驳道:“这次我真没劈人家的山。”
“那你干嘛了,能跟一个天下师表结上仇?”
林子冬低下脑袋,小声道:“我就在南天门上多开了一道门,谁知道那张墨林这么小气!拿着戒尺就追了我几百里,幸亏我跑得快,不然我可能就见不到大哥你了。”
言夜并没有责怪他,反而调侃道:“你活该,没事惹他干嘛,不过能从他手里面逃出来,也算你有本事。”
看着言先生这么云淡风轻,没有一点紧迫感,段城主有些急了:“言先生就真的一点也不担心今天的比试吗?对方可不是一般的小人物啊!”
言夜神情轻淡,笑着说道:“打不过张墨林就好办,至少我还不会死。”
说完他又将头扭向院落,青芋已经从花圃里出来了,手里拿着一束鲜花儿,浅浅的笑容绽放在脸上,迈着欢快轻巧的步伐向凉亭这边走来。
她身着一袭浅紫色的百褶裙,三千青丝发带束起,插着一根碧玉簪子,一缕发丝垂在双峰前,娇小玲珑的身形,肌肤白皙滑-嫩,吹弹即破煞是可爱。
言夜远远地望着青芋,花丛之中,裙摆上刺着几只翩翩起舞的蝴蝶,正应了此时的美景,宛如一个刚下了凡尘的仙子,广袖宽衣,粉玉腰带,一副未经世事的模样楚楚人,惹人怜爱。
这一望,便出了神。
青芋发现先生在望着她,脸颊顿时羞红,眯着桃花眸子,礼貌地对着先生回笑。
此时言夜突然觉得胸口如小鹿乱撞,已是万年波澜不惊的心态,此刻呼吸竟变得局促不安,他大惊失色,赶紧扭过头深呼一口气,用真元调节自身,确定不是身体出了问题后,长缓了一口气。
一阵微风拂过,带了几片粉红花瓣,飘落在一个毫无风雅的人身上,言夜站起身,拍掉身上的花瓣。
对着亭子里的人道:“走了,时间到了,去会会这曾经的天下第一。”说罢,便转身迎向这个刚从花圃里蹑手蹑脚下来的“采花贼”。
林子冬赶紧放下手中的茶盏,跟了上去,段城主和齐军师也打算凑个热闹,只有杨法年还有所顾虑没有身。
来到青芋身旁,言夜昂首满面春风,伸手帮这位“采花贼”摘掉头上的落叶,青芋浅浅的笑容更甜了,她也大方地将手里的花回赠给先生一朵,言夜欣然接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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