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捷!大捷!大捷!”
“报……林将军大败北匈五千先锋铁骑,现正回来的路上。”
青瓷酒盏盛满了佳酿,言夜举杯至半空停顿一下,随即轻淡道:“知道了,下去吧。”
酒盏放置鼻前,微微嗅探,便知是好酒。
言夜轻抿一小口,叹道:“顺成县的状元红,桃树下埋了五十年,难得难得!”
酒是好酒,但陪酒的另一人却早已没了性子。
段城主端坐于一侧,心底按捺不住的激,他突然站起身,想开口却难以言表。
只见他退后两步,扑通一声,径直给言夜行了个跪拜的大礼。
言夜慌忙起身,走过去搀扶道:“这是何意?”
段城主激道:“先生……大恩!”
言夜将他扶回座位,他大致能明白段城主为何如此激。
虽对于十三万大军来说,五千人不过九牛一毛,但却是此役的关键,北匈那边可能不会在意,然而对北洛城而言却意义非凡。
因为之前的所有计谋都建立在纸上空谈,他们需要一场胜利,一场以少胜多的胜利。
他们急切需要这个希望,区区五千人,不过信手拈来的事,但言夜偏要大干戈,目的只有一个。
给所有人一个能胜利的希望!
“大人,大人……大事不好了!”
这边的情绪刚安抚下来,就听见帐外有一道熟悉的声音,没过多时就见一个身穿青色长衫的老儒生,慌慌忙忙的闯进帐中。
此人正是齐俞齐军师,看着齐军师慌张的样子,言夜不禁微皱眉头,军师乃一军之重,连这一军之重都慌神了,恐不是什么好事。
“齐军师,出了什么事?”段城主也跟着紧张起来,“不要急,慢慢说清楚。”
“大……大人,城中乱了。”齐军师喘着粗气说道。
听到是这种小事,言夜微皱的眉头放了下来,他甚至有点想笑,不过还是忍住了。
“你说什么!”段城主这边倒是十分紧张,他立马站起身来,桌案上的美酒被他碰洒一地,也懒得去管。
“乱?怎么会乱?”
“不知道从哪传出的消息,现在城里都知道北匈要打过
来了,此刻都堵在城南门,几条街围的水泄不通,城南门的守卫也都快顶不住了。”齐军师喏喏解释道。
段城主凝着眉,表情十分严肃,偏偏在这种关头发生这样的事情,城里百姓近十万,而此刻城中兵不过两千,现在只是乱,若是发展成了暴,那后果不堪设想。
别到时仗还没开打,城池就被自己人沦陷了。
段城主无助,两千人根本就是杯水车薪,正当他低下头思索之时,却看见言先生还在悠哉品酒,似乎根本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段城主道:“先生有救?”
言夜抬头,端着酒盏,用奇怪的眼神问道:“你没告诉他们?”
段城主唯唯诺诺的试探性问道:“不是说保密吗?”
言夜一阵无语。
随后轻笑道:“有劳齐军师多麻烦一下,去把城南门打开。”
齐军师有些吃惊道:“这样……好吗?”
言夜笑道:“腿在他们身上,他们想走就让他们走呗。”说罢,又品口小酒。
“遵命。”齐军师转身就要出去,却又被言夜叫了回来,“等等,还有事没说完呢。”
言夜神情严肃的说道:“仅仅一天,城中就乱了起来,你们不觉得很奇怪吗?北匈攻打这种谣言几乎每年都会有一两个,偏偏这次却都信了,即便是以讹传讹,百姓无法考证,根本不可能发生全民暴乱。”
齐军师惊道:“先生的意思是……”
段城主叫道:“暗碟!”
齐军师点头道:“只有这种可能了。”
言夜轻道:“若是以往,我真想陪他们好好玩玩,只可惜现在时间和人手都不够了。”
他又说道:“暗碟需要出城传送情报,尤其是这几日,更为频繁。他们出城无非就两种,和百姓一起趁乱出去,或者半夜翻越城墙,再或者……他们根本不打算出城。”
言夜思索片刻后,又道:“齐军师,南城门打开之时,若发现有往北走者,直接射杀;夜晚加强城墙守备,有翻越城墙偷跑者,立即斩杀;关闭夜市,日落即是宵禁,凡夜晚鬼鬼祟祟者,就地扑杀。”
“领命。”
齐军师下去忙碌后,段城主有些过意不去,便主道:“我立刻去查找这两个月内的入城登
记册,看看能不能查出点什么。”
言夜拉住他,说道:“此次突袭蓄谋已久,恐怕不是这一两个月的事。”
“来,别管这些糟心事了,我们继续品酒,还有没有好酒了,快拿上来。”言夜笑着招呼道。
段城主缓缓坐下,有些心不在焉的陪笑道:“有,至少有百种还等着先生品尝呢。”
“还等什么,都拿上来啊。”
……
约摸过了大半柱香的功夫,终是听到了帐外马蹄杂乱的声音。
不多时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外面高兴的喊嚷着,粗粗咧咧的拉着一个人闯进帐。
“大哥,大哥,你快来看这是谁?”
言夜闻声端着酒盏抬起头,一眼便望见林子冬身旁站着的杨法年,不由一愣,出了神,手中的酒碗滑落指间,溅起的酒花又将他惊醒了。
“假……法年!真的是你!”言夜缓缓站起身,话音中有些欢喜。
轻轻一声,杨法年虎躯一震,顿时泪湿眼底,这个声音他期盼了无数个日夜。
七年零三个月,那副面庞也与记忆里的不太一样了,他心中当年那个有些稚嫩和幼稚想法的大哥,如今脸上只剩下沧桑与刚毅了,容貌虽有些改变,但还是不妨他能一眼认出言夜来。
“将……将军……活着……真的……还活着……”杨法年抽泣,激地话也理不清了。
杨法年双膝一软,跪在地上,此刻的他心里充满了自责与愧疚。
“末将……请罪。”杨法年低下头,哭的像个孩子。
“你先起来,有什么话起来再说。”言夜走过来要扶起他,但杨法年坚持要跪。
他咬着牙,瞪着大眼珠子,慷锵喊道:“末将请罪!”
言夜见劝解无用,便只好顺着他道:“那好,你有何罪?”
杨法年抹去眼泪,大声道:“罪一,七年前被奸人用一纸空文骗开城门,放弃抵抗,可请死罪!罪二,主将未亡,我却擅作主张逃离军籍,可请死罪!!罪三,私自涉足境外,导致家母被囚,叛逃北匈,可请死罪!!!”
“没了?”言夜平淡问道。
“没了。”杨法年低声悔道。
“还有最重要一点!”言夜突然大声呵责道:“欲杀同袍,该死!”
“段城主!
”言夜大声叫道。
“在。”段城主立刻回应道。
“可有执军法的刽子手?”言夜沉声问道。
段城主怔了怔,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这一举,林子冬可吓坏了,莫非是来真的?看着言夜十分认真的表情,他心里也跟着忐忑不安。
他忍不住小声叫了一句:“大哥?!”
言夜没有搭理他,只作充耳不闻,见段城主迟迟没有反应,又逼问一遍道:“可有执军法的刽子手!”
段城主颤颤巍巍的小声试探道:“……有?”
突然瞥见言先生脸色一沉,立马改口道:“刽子手前日暴死,没有。”
段城主快速说完后,方才察觉自己额头冷汗直冒,后脊背也浸湿了内衫。
言夜轻道:“那罢了,两日后北匈大军来犯,你戴罪立功,可免死罪。”
杨法年跪在地上,低声道:“谢将军。”
听到这句话后,言夜突转脸色,喜笑颜开的轻声说道:“现在可以起来了吗?”
杨法年怔了一下,缓缓站起身。
言夜忍不住欢喜道:“两年前,我曾试图去接触过你,但碍于你身困北匈,我暂时无能为力,没想到这一拖竟有两年之久。”
杨法年诧异道:“你早就知道我在北匈?”
言夜点头无奈道:“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结果不都是这样吗?我眼睁睁看着子冬在大漠里走了七年,整整七年,你知道我多么想去找他吗?哪怕让他在茫茫大漠里停下休息两天也好啊,可是我不敢。即便七年过去了,那一战的伤至今还未痊愈,可是我等不了了,我怕再过几年,时间慢慢消磨掉心中的仇恨。”
杨法年突然问道:“大哥,七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林子冬慢慢靠近,这个问题他也想问,只是没敢问。
言夜沉默许久,摇头道:“我忘了。”
他又笑着说道:“不过没关系,你回来了不是?若不是此次南犯,呼延度以你为先锋,给了我可乘之机,恐怕今日之见还要等上许久。”
杨法年忽然变得踌躇,说道:“可是我母亲,她还在北匈呢,林匹夫说你有办法,大哥你……”
言夜摇摇头说道:“抱歉,令堂的处境有些麻烦,我暂时无能为力。”
杨法年震惊,他看着向他打了包票的林子冬,林子冬快速将脸转过去,当作秋后账,不认。
杨法年有些气愤,对着言夜语气重了些说道:“你既知如此,为何还要埋伏我,还讲我骗来?若我母亲有个三长两短,我……”
“我不会原谅你的,即便你是我大哥。”杨法年用最狠的语气说着最怂的话。
说罢,他甩下衣袖,就要出帐。
“杨法年!”言夜大声喝止。
“我知道你是孝子,在你眼里,母亲为大,你可曾考虑过我,我该怎么办,我不像你,只管你母亲一人,今日我站在此台上,我便是此城的主帅!我要对全军将士和全城百姓负责,我要守住城池,我要确保子冬的安全,我也要设法去救你,还要绞尽脑汁确保令堂无虞。”
“我若任由你五千先锋直奔而出,明日一早此城必陷,这时你拍拍屁股责怪于我,到那时我又该怪谁去?再者说,令堂现在绝对是安全的,北匈没有你的消息,自然不敢乱,他们还要顾虑你回去见不到人该怎么办。”
说完一席话,言夜气喘吁吁,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累的,总之现场一片寂静,谁也没敢发出声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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