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清堂内还是肃然无声。
盛为若立针毡,莫名心慌、更是莫名冤屈连是何事都不知道,倒为何要被父母当个不肖子样盯着瞪着、还只字不说?
他很想转头去看盛馥、齐恪的神色,想从中读得点什么、任是什么,也总好过而今的全无所闻!然他不敢!他怎敢在母亲那样的眼神下左顾右盼、挤眉弄眼,那不等于同于寻死?!
盛为自幼到今虽是因为顽劣浑噩受过父母不少教训,然却从不曾见他们对自己摆出过这样的脸色!且!就是当日齐尔永那“十恶不赦”之事曝露之时,他们也是无有这般骇人呐!今日齐尔永与疯婆到底是冲撞了哪方瘟神,竟以无妄之灾为礼相赠了自己?!
煎熬最是难捱!左右等不到只字片语,却只得“杀气”浇身的盛为终于鼓足了气力,又向郎主行了一礼,“二郎、留清不知自己有何愆尤,还请父亲、母亲示下!”
“你如今有没有愆尤还不好说。但若是一会儿你父亲问你,你回得不好了,那就是要有了!”今日着紫檀色织锦的娘子或是因为衣裳颜色沉重得紧,说起话来就像是在往盛为身上扔着石块!
“二郎自从云城回来就几乎日日在家、并不曾做得什么伤天害理之事,若是齐尔永做了什么,也是与二郎无关哪!”只要母亲开口,纵然是如掷石样的,也能让盛为和缓上一二。
“留清!”
“殿下与王妃而今可是与盛府再无干连!虽然赖着相赶不走,那也是不便再管我们家的事了罢?”
齐恪刚蹙迫地喊了一声留清,却立马被娘子用话掐着了咽喉、再不许他说了什么出来!
仓促间,盛为急忙借机瞥了齐恪与盛馥一眼!一瞥之下,只看见齐尔永绯红的脸庞上写着不屈与不甘,而盛馥则与父亲一样揣着黑炭般的面色,只顾倔犟地扭头看着门外。
“财宝说的竟然都是不假?!”盛为神思愈发吃紧,“那疯婆可还是有个小的躲在肚子里呢,就这般父亲、母亲也是赶了他们走?”
“母亲!终究是何事才要赶了他们走,又是要赶二郎走?二郎莫名!”盛为横下心再不扮温雅之态,跨上几步拖住了娘子的袖口就问,“真是犯了事,那也是得验明正身有个罪名!哪里有不知道就要二郎认的?”
“去你父亲那里!”娘子今日可不受盛为的“撒泼”之道,重重地抽回了袖子,只指着郎主那厢,“你父亲自会问你!”
“去就去!”盛为团了团空落落的双手,梗着身子挪到了郎主那头,“请父亲明示罢!死活对错,二郎只想求个痛快!”
“好!我来问你!”郎主默了一息,坠坠重重地开了口,“你于己之来日可有筹算?”
“来日?筹算?!”盛为一霎想笑:难道是因为齐尔永只知风雅而不知去谋经济仕途,又是固执已见不肯改才是遭了父亲、母亲嫌弃要赶他走?
但也不然哪!齐尔永是一贯如此之人,父亲、母亲怎又会突然因此发难?难道是因为他将为人父?
盛为乱哄哄地在心里飞着杂七竖八的念头,几循之后才是想到:父亲而今问的可是二郎自己!总也想着齐尔永作甚?
“二郎的筹算!”盛为斟酌着,不想这首答就成了自己被赶之由。
“二郎而今管着姐姐的私产。若是她不厌,那便......一直管着!”
“你姐姐的私产可能做你之筹谋?”郎主重重地放下了才端起的茶盏,“我问的是你的一己之谋!”
“二郎的一己之谋!?”盛为听得父亲这问很有想抓耳挠腮之感二郎何时竟需要有一己之谋了?!纵然是想有谋,但又有何事可谋?!
入仕?!那是比水中捞月还荒诞之事,盛家人皆不用想;掌家?!那是用痴心妄想去行非分之想,拢共都是愚不可及之想;自立门户再从商贾之流?!自己又不缺钱财,且是远不止不缺,纵然是要极尽奢靡、坐吃山空,那也需得好几世才能耗尽罢?既如此,为何还要去挨那烦扰.......
盛为搜肠刮肚还是不得其果,一旦想到日后总要携了谢郦心避世而去......
“父亲若一定要二郎说一个的,那便是去做隐士!”盛为挺了挺胸膛,为自己壮了壮胆!
“隐士?!”郎主黑沉沉的脸色之上再露讥笑、愈发可怖,“你这样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之人,怕是连隐士都是做不得罢!”
“无非也就是种谷种树之流,难不倒二郎!”盛为被父亲激出了执拗,“再有捕鱼狩猎的,二郎本也在行!”
“好!”郎主阴恻恻地,“第二问,留清你自问,至今最得意之技是何?”
“啊?!”盛为舌桥不下父亲今日果然是在考校各人的学问志向么?若是如此的,齐尔永都已铩羽而归,自己又能有几分胜算?
管他胜不胜算!只管挑好的说便罢了!盛为拿出了混不吝的姿态、抛了委决不下之心本来二郎也非庸才,只论事实又怕得什么?!
“琴棋书画,哪样都是二郎得意的!还有算学!为今在京里若是二郎自称称第二的、便无人敢称那第一!”
”纵若是《抱朴子》、《齐民要术》、《灵宪》和《算罔论》《水经注》之类,天文地理,造物农产种种类类,二郎不敢说倒背如流也敢称通读无误!”
“哦?!这般说来你倒是博学多才的,可去充当博士了?!简直是大言不惭!”
郎主讥讽着盛为,不忘侧转了脸与娘子意味深长地对视了一瞥两人眼眸中的惊诧轰然欲出,娘子还不由得抽了抽嘴角。
“父亲既问二郎,二郎就如实相告,可这里说了,父亲又说二郎大言不惭!若要不信,又为何问?!”
盛为若被说做胡闹浑噩是定不会生气,然若被说成不学无术还要假充,那便是点着了他的气性!当下也不管什么怕不怕、惧不惧的,反而问起了他的父亲!
“学无止境!你这般自足就是大言不惭!”郎主依旧是黑泱泱的神色,“无规无矩,更是白读了这许多书!”
“父亲可还有问?还是直接要赶了二郎出去?”盛为问着父亲,竟觉得自己有一丝委屈心里嘟囔着:你们何曾有多放了心思在我这里?故而我说什么都是不信!只会当我是个混世魔王!
“盛留清!你听好此问!且要诚恳而答!”郎主上下轮回打量了自家二郎几趟,慢悠悠地开了口,“若有天你能入仕、去到国子学或是太学,你可是愿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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