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路人马在曹昂和吴尘的分头带领下,对慌不择路的乌桓骑兵们进行包抄式的追击。
不过乌桓骑兵们的慌张只是一种表象,为首的踏顿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紧张,但身经百战的他经验不比大汉的名将们逊色,即使是处于劣势,头脑仍保持着清醒状态,并飞速运转。
“继续向东北方向行进!绝对不能给他们包住我们的机会!”
眼看着两路追兵的动向,踏顿瞬间就意识到了曹军的意图,他深知如果不改变方向,拦在前头的那一伙曹军骑兵只要将自己拦下,稍作拖延,后方的敌军就会对自己形成包抄,到时候他是插翅难飞。
“是!”
乌桓的将军、士兵们都对踏顿保持着无条件服从的绝对信任,只要踏顿不慌,下面的所有人都能保持冷静。
这种精神领袖式的指挥,着实有它的好处在,换做寻常的军队,此事面对如此劣势,胆怯者早就在盘算着如何私自逃跑了。
大多乌桓骑兵的战马,此时已接近筋疲力竭,但作为长年征战的马匹,嗅到危机的它们也很清楚,若是不卖力,下场只怕好不到哪儿去。
于是,在潜力的激发下,乌桓骑兵们的速度于此危急时刻不断骤升。
见此情形,曹昂和吴尘皆是又惊又急,赶忙下令全速直追。
双方都将速度提升到了超越极限的程度。
乌桓战马们毕竟已经到了强弩之末,虽然如同回光返照般在彻底力竭前爆发过一次,但最终还是支撑不住,速度也慢了下来。
曹昂与吴尘二人皆是大喜,尤其是在侧翼一直打算向乌桓骑兵们发动袭击的曹昂,更是当即下令,让将士们进行骑射。
失去了迅捷如风般的速度,乌桓骑兵们面对着铺天盖地射来的箭矢,又手无盾牌,无从招架,只得仓促间挥动手上的兵器企图拨下迎面飞来的箭矢。
然而他们可不曾训练过“斩箭术”那等高超的技巧,仅仅两轮齐射,就有近二、三百人被射翻在地。
看着自己精心培养的勇士在不断阵亡,踏顿是既心疼又愤怒,他紧攥着的左拳朝空气用力一挥,却只能狠下心继续下令向东北进行撤退。
所有乌桓骑兵都知道这个命令意味着什么。
那些中箭,受伤的弟兄,无论伤势轻或重,都将被抛弃。
而他们也会在临死前,拼尽全力去拖延敌军追击的速度,为踏顿和其他弟兄争取逃遁的时间。
但即便是这么荒唐的命令,还是没有人站出来提出任何质疑,而是所有人各司其职,继续遵从!
结束齐射,命羽林骑们冲上去追杀踏顿的曹昂,已惊得目瞪口呆。
他从来没想过,天下间居然有这么奇怪的部队。
情形已经是一面倒的状态,按说对方早该溃不成军,作鸟兽散才对。
可直到这个时候,敌军仍能遵守命令,这足以见得踏顿在乌桓人之中的威望有多高!
“异族还真不是想像中的那么好对付!”
发出这么一句感叹,曹昂也从腰间的剑鞘之中,拔出泠雪剑,加入战局。
有受伤的乌桓骑兵,以及部分甘愿留下断后者拼死相阻,曹昂是挤破脑袋也没法从乱军之中向北冲杀,见此情形,他知道想留下踏顿已经是不可能了。
只是踏顿虽然死里逃生,但曹昂与吴尘两军兵合一处后,很快就将这些如同牺牲者般的乌桓士兵尽数消灭。
见敌军宁可血战至最后一人,仍不见谁有投降之意,曹昂和吴尘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一种惶恐。
二人都是久经沙场之人,可这种视死如归不要命的士兵,在这个时代属实还不多。
如果一支军队每个人都能做到这种程度,就太可怕了。
“必须继续追击,把踏顿灭掉!”
“此人不除,乌桓终会成为丞相的心腹大患!”
二人简单地交流了一句,就继续向北对踏顿进行追击。
而踏顿也唯有继续不断派兵断后的残忍方式,来保住自己的性命,最终,在手中只有寥寥百余骑的时候,踏顿终于成功逃回了自己的大营附近。
眼看着敌军已经派大军对踏顿进行接应,意识到此事已经功亏一篑的曹昂,唯有仰天长叹,赶紧率众离去。
此次伏击战,曹军实际根本没有多少斩获。
先是曹洪折损了三千精骑,虽然后来在曹昂正确的指挥安排下,羽林骑成功对乌桓骑兵发动追击,致使这五千乌桓骑兵十不存一,近乎全灭。
但此役真正的目的斩杀踏顿却没有达成。
可以说,曹军在料敌于先,做足充分准备的情况下,只得到这样一个差强人意的结果,实在是说不过去。
引军回应后,一脸失落地曹昂前往帅帐,向曹操、楚云二人如实回报战况后,便长叹一声,主动将责任全部揽到自己的身上,单膝跪地,向曹操请罪。
“父亲,此次踏顿得以逃脱,皆是孩儿指挥不当,孩儿愿一力承担!”
见曹昂这么说,楚云看不下去了,赶紧也上前替其说情,分担责任道:“叔父,此次兵力的安排布置我也有所参与,踏顿死里逃生,我同样有过错。”
曹操何其老辣,风风雨雨这么多年走过来,哪里会因为这点小事就责怪自己最疼爱器重的两个晚辈。
“无妨,此次我军已是大胜,也给了踏顿一个教训,不瞒你们俩,我现在的心情,是畅快无比啊!”
曹操心里当然也为不能一举擒获或斩杀踏顿而感到遗憾。
毕竟踏顿这个乌桓之主,也是所有乌桓人的精神支柱如果折在今日的埋伏中,那这场仗就无须再往后打了。
乌桓人自己就会陷入混乱,并主动将袁熙、袁尚这俩兄弟给交出来,平息曹操的怒火。
不过曹操说的这番话,也是内心的真实想法。
先前,他率大军压境,结果踏顿非但不退,还主动前来劫营。
曹操打了半辈子仗,还是第一次碰到如此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对手。
而楚云和曹昂的布置已经近乎滴水不漏,虽然踏顿凭借其手下强大的执行力死里逃生,但这次战事无疑会成为影响踏顿一生的阴影。
这让曹操内心痛快极了,仿佛有一种大仇得报的感觉。
“谢父亲宽恕!”
“侄儿谢过叔父!”
“好啦好啦,此次你二人已经做的很好了,踏顿此番不死,也是天不亡他。”
曹操淡笑着将此事就此揭过,话锋一转,继续道:“不过这次,倒是让我们摸清楚对方的底细,这乌桓人是一群不畏死亡的家伙,我们和这样的敌人交手,理应加倍小心才行!”
“叔父说得极是,今日侄儿亲眼所见,踏顿麾下的精骑舍生忘死只为替其争取逃亡的时间。
身为一方之主,有这样忠于自己的亲信本不足为奇,可此事可怕就可怕在,踏顿手中所掌握的死士并不在少数,依照侄儿猜测,恐怕大多数乌桓人都愿意为踏顿牺牲自我,此人能在同族中建立起这般威信,当真不容小觑!”
楚云对踏顿的评价,高到超乎了曹操的想象。
可仔细斟酌这楚云的话,曹操想了一会儿,就赞同地点着头道:“不错,此人确实很不简单。
云儿,接下来你怎么看,我们是否该下令全军进攻?踏顿眼下吃了不小的亏,即使有他本人震慑以安军心,但终归会在其军中引起一定程度的惶恐?”
“哎……”
楚云叹了口气,摇头道:“叔父,侄儿猜得如果不错的话,此时此刻,踏顿恐怕已经在撤军返回白狼山的路上了。”
“什么?!”
曹操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起来。
“叔父,踏顿先前轻视我军,并非完全处于他的盲目自信和狂妄自大,而是他以往交手的大汉军队都远不是其对手。
如今他见识到我军的厉害,哪里还敢顶着我们十万大军的威慑,继续强攻犷平呢?”
一听楚云这番话,曹操开始捶足顿胸,叹息道:“哎!早知如此,就该提前下令全军进攻的!”
先前的伏击虽然是精心布置,但相比于二十万大军之间的正面交锋,就显得太过小打小闹,曹操的目的可不是单纯的除掉解除犷平之围那么简单,他要的是趁此机会,一战定乾坤,将乌桓彻底击败。
就在这时,营帐外有一阵脚步声传来,曹操问过话,得知是传令兵,便立即请他入帐汇报。
“启禀丞相,探马来报,踏顿已撤离犷平,引兵北还,似乎打算返回白狼山!”
曹操浑身一震,深邃地在楚云身上看了一眼后,黯然长叹,摆手冲那传令兵颓然道:“知道了,下去……”
眼看着传令兵离去,始终不曾插言的曹昂苦笑道:“师弟当很是算无遗策,此次又被你说中了。”
楚云也只能苦笑回应道:“师兄谬赞了,这次,我反倒是希望自己说错了。”
“罢了,木已成舟,看来远征三郡乌桓一事,已是避无可避,云儿,可有良策?”
折腾了半天,最后还是不得不走到这一步,曹操的心情难免有些低落,可一想到自己还有楚云可以依仗,这种灰暗的心情霎时又振作了不少。
幸好,楚云先前在制定埋伏计划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二手准备,以免踏顿一旦逃出生天,曹军便处于无计可施的尴尬境地。
“叔父,乌桓根基在柳城,于犷平可谓山高路远,军中恐怕并无识路之人能为我们做向导,若是在途中迷路,后果不堪设想!”
楚云的话,想一根根细针刺在曹操心口的痛处。
要知道这个时代,行军打仗,“迷失道路”是相当可怕的事。
数百年前,西汉那位有“飞将军”之称的名将李广,不就是因参与漠北之战时,因中途迷路,未能及时配合大将军卫青作战,致使汉军错失良机,未能一举重创匈奴。
最后,李广也为此羞愧自尽。
连李广这样的名将,都免不了被这难题所难倒,而如今曹操要率军远征乌桓,岂不与当初李广征讨匈奴的情形,有几分相似之处?
“云儿说得极是啊!可我们又能去哪儿找到能替我军指明道路之人呢?”
曹操心急如焚地追问道。
“叔父,不知您可曾听过田畴此人?”
楚云将在心中早就备好的答案道出口来。
“田畴……?莫不是昔日幽州牧刘虞的下属?”
这田畴并不是多出名的人物,若不是曹操记忆力不凡,还当真记不清此人是谁。
“叔父说得不错,正是此人。”
“你该不会是说,这田畴能胜任此职?可据我所知,他已销声匿迹多年,连是否尚在人间,都难以确定啊!”
“叔父此言差矣,您常年身居中原,有所不知。
侄儿前几日就派人前往东北打探,已确定这田畴非但尚在人间,而且聚拢数千之众,在徐无山附近盘踞生活,就连附近的异族,大多都不敢打他们的主意,还要向他们赠送物资,以礼相待之!”
曹操闻言大喜过望,惊呼道:“竟有此事?!”
“叔父,不止如此,侄儿还打听到,乌桓近年来屡屡残害当地士大夫,这让一向尊重礼法的田畴大为不满。
若不是他势单力孤,手无重兵,恐怕早就跟乌桓争斗起来了!
此人忠于旧主刘虞,而您与刘虞有同朝为官之谊,其昔日旧属如鲜于辅、阎柔等人,都已归附您的麾下效命。
我们可派遣一位使者前去徐无山进行拜访,以诚意将这些事告知田畴,相信我们若能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以田畴此人深明大义的性子,定能为我军所用,成为我军远征三郡的一大助力!”
“好!”
楚云一说完,曹操就等不及一拍帅案,激动地站起身来。
他是越看楚云越欢喜,心想这侄儿每次都未雨绸缪,替自己把后面的路铺成一条条阳关大道。
这原本如同被迷雾笼罩的心,也瞬间拨云见日般敞亮起来。
“云儿你心中定有合适的人选,不妨就说说,谁人适合作为使者,前去劝说田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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