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启明退了十里地扎下了营帐,以示自己无争斗之意。
这是遵了玉获麟的法子,不然以苏启明的心性,怕是不进天极宫不肯罢休。
中军大帐里,苏启明召集了自己麾下“天地玄黄”四名将军,这四位将军随他出生入死,镇守北芒,可以算得上是心腹中的心腹。
望着苏启明眉间深陷的沟壑,“天”字营将军徐攸同样也是沉着脸色,面对着沙盘中所展示的云京城有些束手无策。
“为何玉先生要我等后退十里?”黄字营的将军陈安率先发问,玉获麟没有在这里,他说起话了也就不再避讳,“当下之策,明显是围而困之更为有效。”
“困兽犹斗。”玄子营将军董青山捋着颌下三缕胡须缓缓说道,“毕竟远在西域的二皇子,应当也得到了消息,若是我等没有良计化解当今云京的局势,就算是入主云京待得二皇子到了,我们所面临的,便将是赵子午所面临的局势。”
“西域经宁古一代,据说那里数次易主,就连风宁城主手下精锐的夜枭卫都不知去向。”陈安道,“宁古曾为一国,翰北大战期间向大舜称臣,遂开西域之大门。但数年来,官家虽极力安定西域之乱,却忽视了宁古一代的势力....”
“宁古人...”苏启明负手站在一旁,赤色的战甲是使他的身型格外魁梧,“都是擅射的好手,要是云京城有一批夜枭卫驻守,怕就算是十万兵马都难以攻下。”
“翰北苍狼,宁古夜枭。”徐攸深吸了一口气,这是曾经令大舜最为惧怕的两支军队。
据说翰北在数十年前曾有一支由苍狼组成的骑兵,这些骑兵与狼共舞,冲锋时的狼嚎令得所有马匹胆颤,没有骑兵能在苍狼骑面前保持阵型,也从来没有骑兵能够战胜苍狼骑。
但就是这样一支令天下骑兵闻风丧胆的军队,却是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翰北草原上。
而宁古曾为一国,宁古多森林,人皆擅射,传言那支神秘莫测的夜枭卫能在百步之外悄无声息地取人性命如探囊取物。翰北大战时,一度以骑射之术自居的翰北人第一次在宁古长弓面前栽了跤。
“
玉获麟的探子,探到了宁古人的踪迹。”苏启明冷冷道。
“何人?”陈安愣了一下。
“风宁城前任城主、夜枭卫‘头枭’鹤虔鹰,已经如今风宁城主云子裘的族弟,云子台。”
“他们出现在了云京城?”董青山陷入了沉思,本以为云京城是与赵子午的博弈,这突然出现的宁古一众却是打乱了他们最初的部署。
“殿下,此刻需要弄清楚,这些宁古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宁古是西域之门,这些人或许与二皇子脱不了干系。”
久久没有出声的地子营将军安如虎沉声说道。
这一句话同时也点醒了苏启明,他们在云京城下徘徊了已有两日,却还是没有一丝进展,玉获麟一再劝他等,可再等下去,浩浩荡荡地镇西大军就要开赴云京城了。
苏启明宁愿面对苏启曜,也不愿意面对那个在西域待了十几年的苏启晚。
那个人,是他心中解不开的结。
烛火摇曳闪烁,映着苏启明冷毅坚硬的面庞。
“云京的风,比起北芒差了太多。”
“玉先生到底去往何处了?”陈安低声问道。
“说是去抓鱼。”董青山叹了口气,“这节骨眼,玉先生竟还有心思抓鱼。”
“抓鱼...”
徐攸与安如虎对视了一眼,彼此却知晓了对方心中的想法。
“这里最近的河是什么河?”苏启明突然问道。
陈安拿出沙盘一旁的舆图,很快在标记着他们驻扎位置的不远处找到了一条河流。
这条河流直通云京城内,当时负责修城开河的人将云京城内的水道明暗分为了五处通向城中各个地方。
“入川河。”董青山有些困惑,“这河每年入冬都会结冰,玉先生又是去何处抓鱼了?”
“那是北芒。”苏启明道,“但此处是云京,入川河在这里是不冻的。”
“那又如何?”
董青山挑起眉头。
“一年四季,云京城的人都要喝这条河的水。”苏启明道,“可是如今,人们却不喝了,甚至还将城内的流域给堵住,转而从另一条上台河引了水源。”
“这不是三十多年前的事情了么?”董青山当年还是亲自负责改河换流的督军。
“那为何入川河的水突然不能喝了?”陈安皱起了
眉头。
苏启明也是摇了摇头,当年他甚至还没有出生。
几位将军面面相觑,顿时也是没了声音。
“比起河水,当下还是宁古人一事应当重视。”
安如虎开口将偏离的话题拉了回来。
“比宁古人重要的,不应当是攻城吗?”
徐攸皱着眉头。
“为何?”
几位将军不解。
“无论是宁古人,亦或是镇西大军都不足影响眼下之势。”徐攸开口道,“玉先生欲怀柔相待,以蚕食之势,先令云京武家内乱,可是此举,所需时日实在过于长久。”
苏启明揉了揉眉心,“军粮还够支撑多久?”
“一日。”安如虎道,“殿下欲三日拿下云京城,却两日都徘徊城外一筹莫展,第三日,又该如何攻城?”
“第三日....”苏启明深吸了一口气,他将希望全都寄托在了玉获麟的身上。
“不妨殿下令我先带一众兵马突袭云京城,据我所知,云京重兵在天极宫内,先行拿下外城,再从云京百姓手中募集一些粮草。”
“云京百姓本就对我等心生惧意,赵子午想令殿下在百姓心中身败名裂,万不可如此做!”
玉获麟大步从帐外走了进来,他手中还拎着一条三尺左右的草鱼。
一股河腥味扑面而来,玉获麟丝毫不顾及形象,他将草鱼递到了陈安的手中,自己湿漉漉的手掌在衣服上拍打了几下,立马抱拳半跪行李。
“望殿下再给我一日时间,明日正午,赵子午定出城相迎殿下。”
玉获麟的声音铿锵有力似乎他真的能够做到。
苏启明眼神一阵变换,事到如今,他也只好继续相信玉获麟了。
“玉获麟,你为何要抓条草鱼回来?”
“此物,便是破云京之势的关键。”
玉获麟一把从陈安手中夺过了鱼,那鱼还在挣扎,身躯拧,摇晃着粗壮的尾巴。
陈安一阵无奈。
“将军,刀。”
玉获麟朝着陈安伸手。
陈安摘下佩刀递了过去,玉获麟一把扯出刀刃,在鱼的身上划开了一道伤口,白花花的血肉想外翻着,血液顺着伤口流了出来。
“入川河距此三里地,我抓了这鱼行至大营,这段时日这鱼竟然还活着。”
玉获麟将刀放在了一旁,他双
手按着剧烈挣扎的鱼,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
那鱼扭着,虽然离了水又留着血,却看不出丝毫的虚弱,反倒是那尾巴仍在剧烈的摇摆,得亏陈安上前帮着玉获麟,才将这鱼按了下来。
接下来,几位将军几乎都愣住了,就连苏启明也是目瞪口呆。
因为那被划开的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蠕着向内愈合,外翻的血肉从表皮脱落,曾经的那道伤口完全愈合看不出一丝痕迹。
“入川河的水为何不能喝?”玉获麟像是在自问自答,“殿下发现这其中的古怪了吗?”
“肉白骨。”苏启明沉下了脸色,“怎会有这样的事情。”
“在星辰之中,世间一切都是均衡的,有所得就要有所失。没有什么东西是凭空出现的,也没有什么东西是不用付出任何代价的,这是星象宫的法则,以物易物。”
“那你的意思是?”
“若是先帝有永生不朽的契机,他会怎样做?”
“先令他人尝试,若是没有异样,他自己就会尝试。”
“可如果,这种永生是要以他人性命为代价呢?”
“这....”
苏启明沉默了。
“天极宫有秘密,而且这个秘密一旦为世人所知,护守着这个秘密的所有人将为天下人所唾弃。”玉获麟微微一笑,他手起刀落,斩下了鱼头。
那鱼挣扎了几下突然不了。
“生命力终是有限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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