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点光斑洒落下来，树叶被风轻轻吹，一片叶子慢慢悠悠地飘落在一个老人的头上。
老人头发花白，他罩着一件黑色大氅，双手拢在袖子中，墨色的眼睛显得略有浑浊。
那片落叶被老人晃落，他长长地叹了口气。
“既然都来了，为什么不来见我一面呢？”
他呆呆地望向角落的黑暗处。
“有什么东西能逃过我的眼睛么？虽然我老了。”
老人咧嘴笑了，但笑得却很牵强，看到从角落中走出的那个披着黑袍的人时，他的脸色马上阴沉了下去。
“嚯，果然，果然.......”老人狠狠地瞪着那个人。
“这里住的还习惯么？”那人似乎没有觉察出老人的敌意，只是很平淡地询问，好像两个人是相识的朋友一样。
“习惯，习惯。托您的福。”
“你还是不想说么？”那个人淡淡地问，他花白色的头发从帽兜中滑了出来，但仍有半边脸隐藏在帽兜的阴影中。
“说什么？我的好弟弟，你还指望你的废物哥哥说什么？”老人冷冷地一笑。
“不，你不是废物，哥哥.......”那人的口气依旧是淡然的，“只是我们选择了不同的路。”
“不同的路？”老人挑眉。
“你的心里很清楚.......有时候死去的东西就该永远地沉浸在历史的长河中，你再将它挖掘出来，它也不能复活。”
“这说话的口气可真不是你，你们这群家伙难道都这个样？”老人耸了耸肩，“哦，那可真糟糕，别人的狗腿子.....知道狗腿子是什么意思么？云中人骂起人来可真是比宁古人狠多了。”
“鹤虔鹰！你要认清现在的局势！”那个人愤怒地呵斥了一声。
“我认得清。”
“铁三角之盟！另外两个人，到底是谁？”
“什么铁三角之盟？”老人撇了撇嘴，“我怎么会知道？”
那个人又向前逼近了一步，他握起了拳头。
“你们的口号，是什么？”
老人的眼中突然掠过一丝凶狠。
他突然探出自己的手掌，手指微微弯曲，呈鹰爪状，还没等那个人有什么反应，他已经抓住了那个人的脖颈。
阴影处似乎有人
向前逼近了一步。
“不用你们！”那个人的声音变得低沉。
阴影中的人又悄悄地退了回去。
“你别想从我这里问出任何东西.....鹤桓危我告诉你，从离开宁古森林的那一刻起，我就一直想杀了你......”
老人在这一刻又一次咆哮了起来，他那双墨色的眼睛迸发出尖锐的光。
“好！我的好哥哥！”那人的呼吸开始变得困难，他说话也断断续续，“你以为我真的是来问你的么？我只是来警告你......”
“警告我？”老人冷笑，“怎么不去警告现在的‘头枭’呢？说我鹤虔鹰这个老不死的马上就要把他的头砍下来了，让他赶紧带着自己的夜枭卫滚出风宁城？”
“铁三角之盟和蛮子达成的合约吧？什么一箭退千军，不过是欺瞒世人的说辞罢了。”鹤桓危的声音像是野兽地低吼。
“卑微的东西！”鹤桓危突然间抓住了老人的手腕，巨大的力量让老人的手腕瞬间失去了知觉。
“你觉得你们还有什么希望？”
鹤桓危怒吼起来，他硬生生地将老人的手从自己的脖子上掰了下来。
“鹤虔鹰，这里是云京城，你，也不再是‘头枭’，这个地方，没有人会来救你。”他的语气忽然间又温和了下来，“只要你愿意告诉我一切，我保证让你回到风宁，接手整个夜枭卫。”
“真是诱人的条件。”老人用另一只手抓住已经失去了知觉的手腕，“可是我不想和你谈，和一群疯子有什么好谈的？”
“疯子?”鹤桓危说，“我们掌握着星辰！”
“哼哼.....”老人模棱两可地晃着脑袋。
“鹤桓危。”
阴影中，披着黑袍的人望向鹤桓危这里，他深邃的双眼宛若一口古井。
“别催我！”鹤桓危冷冷道，“你们那边处理完了？”
“该走了。”
那人也没多说，他扔下这句话后，就再一次消失在了阴影中。
鹤桓危瞥了一眼不远处的鹤虔鹰。
“看来你也有怕的人啊......”老人戏谑地看着鹤桓危。
“我走了。”鹤桓危说完就退回了阴影里。
有几个人将鹤桓危围簇了起来，在这些人的保护下，鹤桓危才缓缓离去。
老人愣在了原地。
他仔细地回味着鹤桓危走时说话
的语气，那种感觉让他心角猛地一颤。
“傻子啊。”
老人长长地叹了口气。
鹤桓危走出不远之后，在一个小巷中停下了脚步。
“老师？”身边的从者轻轻地问。
“风宁那里怎么样？”鹤桓危淡淡地问。
“云子裘已经控制了宁谷几近九成的城邦，几乎整个夜枭卫都在他的掌握中了。”从者回答，“不，全在他的弟弟云子台的掌握中。”
“他居然舍得让出夜枭卫。”鹤桓危似乎很惊讶，“那些支持鹤虔鹰的旧党怎么办了？”
“支持鹤虔鹰的多半是风宁城中的雪氏贵族，他们不愿意看到云氏掌权。”
“然后呢？这些人的结果？”
“云子裘让自己的弟弟带领夜枭卫把这些人全部处理了，这种事情夜枭卫还是在行的。”
“倒是蛮凶狠的。”鹤桓危点了点头。
“老师......那鹤虔鹰的事情？”
“不用管他了。他不可能在回到风宁去踏踏实实地做‘头枭’了，我给了他机会，他不肯珍惜啊。”
“您从风宁来到这里，就是为了见他一面的么.......”
鹤桓危皱了皱眉，他没有说话。
“是来，盯着另一个人的。”过了许久，他才幽幽地回答。
“我总觉得，他有点不太对劲，可是其他几位却....”鹤桓危叹了口气，“唉，算了。”
“对了，老师。”从者忽地抬起了头，露出了自己那双蓝色的眼睛。
“老师还记得四十年前扬州的海啸么？”
“记得，那时候我才十几岁，尽管是在风宁，可扬州毕竟是天下谷仓，也是因为食物而过上了一段时间的苦日子。”说起几十年前的事，鹤桓危似乎又陷入了回忆，“那时候，鹤虔鹰还是‘头枭’。”
“是的。”从者点头，“当年那一场海啸，与澜海中的鲛人脱不了干系。”
“哦？鲛人吗？”
鹤桓危微微一笑。
“是的，当时澜海临近扬州，据那人所言，鲛人内部两股势力发生了内斗，而主掌海浪的‘息风丹’却不知所踪。”
“碧氏和焕氏。”
“碧氏有一门专门的秘术可以使族人幻化出双腿从而在陆地上生存，而焕氏的族人一出生便与人类无恙......他们东迁之后便一直派族人上陆地学习
正南的知识，可以说，这两支鲛族氏族，是受正南影响最深的。就在不久前，他们的皇，建立的澜海鲛国。”
“哦，我想起来了。”鹤桓危一拍脑袋，“十二年前的海觞关就是这群鲛人吧？”
“对！”
鹤桓危搓了搓手掌，他拍了拍那名从者的肩。
“你曾经是鸦羽中的一员，虽然较夜枭来说你们属于探子，但是，我还是希望你去杀一个人。”
“为老师誓死效命。”
鹤桓危凑近了从者的耳边，“有一个人，尽管鹤虔鹰不愿意说，但他还是出现了......”
“什么人？”从者下意识地问。
“当初风宁势力与蛮子定下的铁三角之盟，你知道么。”
“是翰北，正南，宁古和的三角盟约，但我只知道鹤虔鹰是其中的一员。”
“嗯。”鹤桓危把声音压到了最低，“而其中正南的那个人，现在就在云京城。”
“是谁?”从者十分惊异。
“远在天边。”鹤桓危意味深长地望向天极宫的方向，“又好似近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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