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河驾着马,几乎是在赵子午离开长公府之后的第一时间,便赶赴了城外的天策军营。
守营的将士们遥遥望见一骑出城飞驰而至,近前看去,竟是长公府的官家季河。
见得季河神色匆忙,那些将士丝毫不敢怠慢,忙开营门出来迎接季河。
可季河只将马匹的缰绳交付给了那些人的手中,他几乎是一刻也不带停息的朝着中军帅帐走去。
“老将军呐,老将军!”季河边跑边高声喊道,“长国公危急,长国公危急!”
那帅帐中忽然传来一阵杯盏碎裂之声,紧接着便从帐中跨出一名老将军。
那老将军头发花白,双目炯炯,鼻梁高耸,鼻翼蝉薄,脸上虽有几道皱纹,却仍不掩其壮朗的神态。
见到是季河,老将军脸色剧变,他一把扶住了季河的肩膀。
“阮老将军呐!快,随我进城,长国公,长国公被陛下召去了!”
“到底何事,与我说清!”
老将军名为阮度,曾是跟随赵风岳立下赫赫战功的猛将,在北芒关一战,阮度亲自披挂上阵,身负十余处伤而血战不止,以五千骑兵剿灭翰北三万大军。
在战后,阮度听从长国公的安排接手了天策军营的统帅一任,而除去他之外还有两位老将军,他们在城中隐世不出,也是在暗中观察着云京城所发生的事情。
季河将长公府发生的一番事情说与阮度听了之后,老将军的血性一下子便涌了上来。
只见他冲入帅帐,将自己的兵器取出,那是一杆半月长刀,刀柄足有六尺,刃长三尺五寸。
这等威风凛凛的武器握在手中,阮度横刀立马,一如当年他征战翰北一代时的英勇神武,虽然年事较高,可他仍怀着少时的锐气。
季河看得发愣,他紧忙找了一匹马跟上了阮度的步伐。
“阮老,您这样前去是不是过于冒失?”季河小心问道。
“去找李素和郭长吉。”阮度也是难得的镇定,“贸然带兵进城势必会令他人嚼舌,我先去天极宫查探情况,你到了城便马上去找这二人。”
“可二老隐世不出,又该如何寻找?”季河抓了抓头,若不是
找不到城中的那两位,他也不至于跑这么远来找阮度。
阮度叹了口气,他摸出一支火令箭,这是当年赵风岳为他们留下彼此传递消息的工具,这一箭点火便可飞向高空并炸裂出耀眼的火花。
可赵风岳将军却没有留下图纸,以至于后人再也难以锻造出一模一样的火令箭。
“想必此刻也算是关键时刻了。”阮度以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小声说到,然后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季河,嘱托道,“进城就引燃这支火令箭,他们两人看到之后自然会找你。”
“遵命!”季河愣了一下,也感觉出那支火令箭是十分珍贵的东西。
两骑飞驰,几乎是飞过了护城河,直接踏入了云京城内。
“便在此分别。”阮度道。
“软老保重!定要保得长国公无恙!”季河对着阮度深深行礼。
“老夫承赵将军之恩情方有今日之成就,为了少主,老夫就算是把命豁出去也无妨!”
阮度放声大笑,提着长刀扬长而去。
季河神情凝重,他来到一处空旷的地上,取出身上的火折子点燃了那支火令箭。
引信点燃,那火令箭便不受控制地冲向了高空,带着一声响亮的铮鸣,便在空中绽放出了瑰丽的花朵。
阵阵火星闪烁,云京城的每一个人都目睹了这样的景象。
季河站在原地等候,可他心中却是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焦急难耐。
“怎么还不来,怎么还不来!”
季河嘴里碎碎念着,他眺望天极宫的方向,只能期盼现在的赵子午还没有抵达天极宫。
一辆马车缓缓在季河的身旁停下,车中有人挑开了帐帘,车中是两个老人,此时都是目光凝重的看着季河。
“是阮老头的火令箭,赵将军留下的最后一支。”小眼老头低声说道,“长公府的官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李将军,长国公大人被陛下赐了白绫!”
“什么!”另一独眼老人拍案而怒,“他为何要杀子午!”
“听说陛下现在病重....”
嘶....
被称为李素的小眼老人和名为郭长吉的独眼老人相互对视了一眼,彼此都明白了对方的想法。
“阮度呢?”李素问道。
“阮老已经带刀冲入了宫中。”
“混蛋!”郭长吉直接从马车上冲了出来,“这是谋逆!谋逆!他妈天策军主帅带刀冲入天极宫,此事传出去,长公府天策军维系了四十九年的声望全都完了!”
说着郭长吉就已经用刀砍断了拴着马匹的绳子,自己则驭马飞驰。
季河目瞪口呆地看着远去的郭长吉,心中极为感。
这些个老家伙把赵子午当成亲孩子一般,一听到出了事情,个个都这般着急。
李素安然坐在车中,看起来不紧不慢。
“李将军...”
“看什么看!老子是他妈腿断了骑不了马,要不然那俩人骑马谁比得过我?”李素拍打着窗边,“快来扶我!”
季河灰头土脸地下马将李素从车上扶了下来,他这才发现李素的左腿已经没有了,只剩下空荡荡的衣摆。
“唉,当年被纳兰彦一刀砍了下来,纳兰彦你知道吧?翰北大将,蛮牛骑统领,老子杀的!”
李素坐上了马,对着季河拍了拍胸脯。
季河连连点头,对于当初名震翰北的“屠夫”李素,他可是如雷贯耳。
就这样,三名本已经远离世事的老将军为了一件事情全都走了出来。或许如今云京城中无人再认识他们的模样,可曾经那些激人心的传奇故事,都留有他们的笔墨。
“御风将军”阮度,以五千骑游走于翰北草原之上,四处击敌,行如鬼魅,令自诩为草原之狼的翰北部族都摸不到头脑。
“天衍将军”郭长吉,善制利器,守城器械,曾独创“百夜长明”机关术,坚守城池,令翰北大军不能靠近城池半步。
“屠夫”李素,关于李素将军的记载,不在于他斩杀了多少翰北士兵,当时翰北有十几位名将,都是不世出的将材,可这其中,有十人死于李素手中。
若论战场上的威慑力,李素是所有翰北人心中的梦魇。
天元门,阮度一众人看着那守卫森严的甲士们,几乎是没有丝毫犹豫,高擎着大刀便来到了甲士们的面前。
“吾乃天策军都统,三品护国卫阮度,尔等速速退散,莫要自寻死路!”
阮度当仁不让首立之前,另外两位老将军则是默默护在他的左右。
这些久经沙场的老将军所散发出的气场远不是宫中的金
吾卫所能比拟的。
金吾卫甲士们面面相觑,似乎是不敢确认眼前之人的身份。
“阮度,现在都没人记得你了啊!”李素出声嘲笑道。
随后他带马走了出来,那些金吾卫甲士们见坐在马上的是一个断了条左腿的小眼老人,更是疑惑。
但其中一人眼神锐利,马上就认出了有着“屠夫”之称的李素将军。
“李...李素将军!”一名金吾卫大喊,“是李素将军!”
那些人虽没有见过李素将军的模样,却是听闻过李素将军的事迹,斩杀翰北十位名将的战绩足以令一众将军黯然失色。
金吾卫统领执着长戈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他先是对着一众老将军行礼。
他不是傻子,眼瞅着长国公进去没多久,紧接着几位老将军便赶了过来。可他受了老太监的命令,那老太监侍奉官家左右,如今官家驾崩,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可能是官家遗诏。
“几位将军,天极宫突变。”金吾卫首领抱拳行礼,“官家有命,任何人等都不能靠近天极宫,况且....阮老将军,天策与官家约法三章,你莫不是忘了?”
“老夫自是知道。”阮度平静回道,“非战不入城,非诏不入城,非乱不入城。可入城的是老夫一人,天策军还驻扎在城外。”
金吾卫首领还想说些什么,枪尖却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李素手执一杆长枪,挽出枪花,冷芒绽放。
“小子,我们这些老东西都活够了,现在我们活着就是为了子午那孩子。”李素声音缓慢,却彷如判官宣读,“他若是出了什么意外,天策军必然攻城,你们这些人,连同天极宫中的所有人,都要为他偿命。”
金吾卫首领的喉结了,艰难地咽了口口水。
官家驾崩,如今天极宫正苦于无主,无人能主掌大局,虽是第一时间派出飞骑通知两位驻守边疆的皇子,但路途遥远,就算是急行军也要走上数日。
可天策军就在城外,他们想要攻城,简直是轻而易举。
他丝毫不敢怀疑李素所说话的真实性,这些老家伙可没心思和他开玩笑。
“老太监,你可别做傻事!”金吾卫首领心中嘀咕一声,他面色阴沉,一挥手,金吾卫们便向两旁散去。
“走!”
李素朝着阮度使了个眼色,自己骑马飞奔入天元门。
可一入内,他却傻了眼。
挽灯挂幡,满天都是飞舞的白色纸钱,宫中大臣门穿着素衣伏在地上嚎啕大哭。
一座青铜大鼎焚烧着九支清香,缕缕青烟直直冲向天空。
此刻,就算是他们再鲁莽也要冷静下来,因为这所谓的天极宫突变,竟然是官家驾崩了!
“别愣着!”郭长吉马上就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一不做二不休,官家驾崩对他们而言还算是一个好消息。
可官家若想赵子午陪葬的话,怕是已经遭遇了不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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