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还得消消气, 就不去哄了。
云竹手指微动,手上的佛莲上冒出金光,浮现出一些经文, 还有云竹的念经声。
“霍前辈, 这几日的经文,可是这个?”
霍海城摇头, “我离开前,还不是这种文字。”
他记得他离开时,本来是佛文的,后来换成了另一种文字。
他一开始也以为是另一篇经文, 但赶回宗门的时候, 他突然想起,这种文字他似乎在云大夫的一些经书上看见过。
云大夫平日里喜欢抄写经文,霍海城为了避嫌,很少去问他关于这些经文的事情,便是看见了也是一扫而过, 不会刻意记住。
可现在,好像又是另一种文字。
霍海城想起,这里面有些字,他似乎在古籍上看到过,“这似乎是很古老的佛文?”
云竹没想到霍海城居然知道,有些高兴,“是, 这是我从青海秘境中得到的一个功法传承, 乃是佛门的灵识功法。”
“这莲花座果然是传承中之用。”霍海城露出一丝笑, “这种文字, 我曾在古籍上见过, 没想到云大夫竟然也认识。”
云竹想到当初的文盲之旅,这些文字他一开始也不认识,后来也是书看得多了,也多亏了青霄子的传承中曾谈过些许佛门文字,他才磕磕绊绊的学会了。
若要说全部认识,还是因为爷爷给他留下的那一堆书,虽然没有什么功法,法器之类的东西。
可对云竹来说,知识比任何东西都重要,想必这也是爷爷所想的。
云竹手上的佛莲再变了几次,文字从古老的佛文变成霍海城较为熟悉的佛文,然后再变成华夏文字。
可不管怎么变,上面的经文都是佛莲经。
按照霍海城的回忆,之前的经文,并不是佛莲经,乃是云竹平日里常念的那几本经文。
当时云竹的念经声非常的模糊,是以霍海城他们一开始根本没反应过来,便是霍海城,也是之后才和云竹平日里抄写的经文对应上。
这些事情,是云竹和柳讼夏都不知道的。
如今听霍海城的描述,云竹约莫懂了是怎么回事,“应当是共鸣,天下之法,互通有无,想来并不拘是什么经书。”
霍海城也这么猜测,“云大夫平日里对这些经文最为熟悉,佛莲座乃传承之器,有护道之用,自然是以云大夫最为熟悉的经文才能达到最好的治愈之效。”
“怪不得我在识海中觉得如有神助,不止如此,我的传承之印也在助我。”云竹说到这里,看向霍海城,“这次还要多谢霍前辈。”
“既然云大夫已经痊愈,不知可有什么想法?”霍海城想到之前亢凛谷一战,“我观云大夫一直以来的灵识用法,似乎有些笨拙了。”
云竹也意识到了,“的确如此,只是我并不知如何去改变。”
“世间传承万般,云大夫的功法既然有传承之印,那便是圣典,圣典传承不止于形式,还需云大夫开窍。”霍海城看他迷茫的眼神,心里有些想笑,少有见云大夫这样的表情呢。
“请霍前辈指教。”
“指教不敢。”霍海城只是拿出一本书,“这是我曾在一个秘境中得到的手札,想来可解云大夫当前的迷惑。”
云竹低声道谢,将书接过来。
这本书并没有名字,只在书封上写了四个小字,“灵一道人?”
“是一个修炼灵魂道的道长,深谙灵魂之道,可惜后来陨落了,未能位列大能。”霍海城觉得有些可惜,“灵一道人当年太过执着,一生都在研究灵肉分离之道,云大夫别受其影响。”
这个手札若是给别人,霍海城便担心别人会步灵一道人的后尘,只因手札中大肆推崇肉身是枷锁,唯有灵魂才是大道至法。
若是给云大夫,霍海城却不担心,云大夫早已形成了自己的准则,凡事他自会衡量,他提醒一次便可。
云竹翻开看了几页,起身郑重的朝霍海城一拜,“多谢霍前辈赠书。”
霍海城将他扶起来,“你我之间,不必如此见外。”
这个手札并非是什么功法神通,只是一个手札,和日记一样的东西。
上面记录了灵一道人晚年的百年时光,并非每日都有文字,有时隔个几年,有时隔个几天几月才会有下一张。
这个时候的灵一道人,对所谓的肉身枷锁论近乎疯魔,听霍前辈的意思,灵一道人死前才大彻大悟,可惜这已经来不及了。
手札上并没有记有灵一道人死前的感悟,只是在其他的典籍上曾经提到过,灵一道人是死在雷劫下的,当场便陨落了,也可能那个典籍只是道听途说,并非真的。
不论如何,这个手札对云竹来说,都非常的重要。
灵一道人对灵魂的妙用,是云竹以前想过却想不透,也不敢去尝试的。
云竹拿到手札,如获至宝,简直不知道如何感谢霍前辈。
一路走来,虽真正的相处时间不过两年不到,云竹也不得不承认,霍前辈帮他良多。
他总是知道他想要什么,需要什么,可云竹却想不到,霍前辈还缺什么。
视线扫过霍海城的佩剑,云竹脑中闪过一点灵光,“霍前辈,可否让我再瞧瞧霜云剑?”
霍海城不知他要做什么,什么都没问,霜云便出现在云竹面前。
“霍前辈,不知我可否能”
他的手蠢蠢欲动,这话僭越了,剑修的剑除了杀人,从不让人碰,可云竹却想拿起来看看。
云竹觉得不好意思,难以启齿,霍海城心里却超乎寻常的开心,霜云随他的心意,落到云竹的手掌上。
霜云灵智将开,亲昵的躺在云竹的手掌上,非常的顺从,简直让人无法相信,这个是剑修的本命灵剑,剑出夺人命的那种。
心知这是跟随霍前辈的本心,云竹除了感动也没有心思想其他,仔细感受霜云身上的波动,心里渐渐有数。
“这东洲还是资源匮乏了些,霍前辈迟迟不让霜云成型,可是想回苍洲再寻些更好的材料?是缺了主材料?”
“云大夫懂我。”霍海城没有否认,“剑修的本命灵剑,若是成型便难以改变,霜云的材料虽然不错,可也不过是六阶的旒冰岩和圣光翔羽所铸,这两种材料的等阶还是低了些,我不想把这两种当成主材料。”
言下之意,霜云剑的肉已有了,缺了骨。
若是旁的剑修,得了一份六阶材料,便已高兴的找不着北了。
诚然,便是现在的霜云剑,一旦成型,可能百年后便是灵器了,可若再想更进一步,便是难了。
霍海城眼界不同,他有更好的选择,自然不会给自己找麻烦。
只可惜的是,霍海城这些年寻遍了四洲,也找不到更好的材料了,想来还得回苍洲。
“不知云大夫有何高见?”
剑修的本命灵剑,若是旁人指手画脚,如同挑衅,也只有亲近的人才敢提意见。
可霍海城却真的想听听,云大夫有什么想法。
“霍前辈觉得星河银光筋如何?我观霍前辈的剑意,无往不利,想必霍前辈推崇的是利与快之剑。”
霍海城眼睛一亮,高兴的不是星河银光筋,而是云竹竟然能看出来。
“旁人均认为,我要走风霜之道,没想到云大夫竟然能看出来,我推崇的剑道。”
云竹勾起唇,“霍前辈的飘雪剑法美轮美奂,乱中有序,的确引人注目。”
所以,世人便认为这是霍海城推崇的剑道,没有注意到更深的东西。
加之霍海城出手便飘雪,率先领悟的剑意也是此道,也难怪别人都都认为他走的道是风霜一道。
“那云大夫觉得,我其他的如何?”霍海城的眼睛犹如夜空中最亮的星,摄人心扉。
云竹移开眼,“霍前辈的无极剑法,我未见过。可我见过霍前辈的天地一线,极光如虹,所追求的无一不是利与快。我便想,刚易折之,霜云剑还缺了一个韧。”
云竹不知星河银光筋是现在是几阶,但这个材料便是爷爷留下来的典籍中也是榜上有名的。
若他没记错,当年他在禁地中看到的那个散发银光的东西,便是星河银光筋了。
云竹提到这个,除了星河银光筋的‘韧’,最重要的是,他发现霍前辈自创的招式,均有光的特性。
天地一线,极光如虹。
这么想来,星河银光筋就再合适不过了。
云竹既然提到了星河银光筋,那便是知道在哪里有,霍海城不可否认的心动了,“不知云大夫可知星河银光筋在何处?”
“横剑禁地。”云竹不得不庆幸自己的欧皇体质,“当年我曾进去过一次,后来迷了路。我见过一条巴掌大的虫子,如玉石般,胖嘟嘟的,身边有一些散发着银光的东西,像是纱布。当年我猜这东西应该很珍贵,可没想到这么珍贵。”
早知如此,他当时就不佛了,把虫子和星河银光筋都拿了,也不必再进去一次。
星河银光筋出现之处,必有天罗虫,天罗虫以星光为食,万年便会吐出一些天罗丝,经历千年,便会得到星河银光筋。
霍海城挥手,二人中间出现天罗虫的模样,“云大夫所说,可是天罗虫?”
样子一模一样,甚至云竹看见的那条还是胖嘟嘟的,看起来非常的可爱。
云竹略有些得意,“我从小运气便不错。”
“没想到,云大夫竟曾经到过禁地深处。”
不但进去了,还能碰到早就绝迹的天罗虫,简直是连他都羡慕的运道了。
“也不算很深,应当是中部地区,那个地方挺偏僻的,还有阵法,不到特定的时间根本进不去。”
“云大夫善阵法,合该云大夫能碰到。”霍海城真的心动了,“云大夫可否将地方告知我?”
禁地危险,上次云大夫只是走运,他这次不打算和云大夫一起去,云大夫能告诉他这个讯息,他已是很感激了。
便是去了苍洲,他也不知还能不能找到比星河银光筋更合适的材料来,这绝对是他的最好选择了。
“我也要去禁地一趟。”云竹觉得他们可以同行,眼里翻涌着怀念,“我想去看看他们曾经待过的地方。”
禁地?
他们,是指云大夫的族人?
霍海城突然想起当初他的典礼上,云大夫顺着范家主他们的话问了两句禁地的事情,原来那几个凡人竟是云大夫的族人吗?
心里倒吸一口凉气,云大夫他们当初到底经历了什么?难道是什么仇人找上门?
不然为何将人丢到禁地?
霍海城不知道,他也不好开口问,他知道云大夫不会说的,这就像是埋在他心里的一根刺,他不希望云大夫再为族人的事情难过了。
去禁地的事情就这么决定了,如今距离东海秘境开启还有七八个月的时间,还来得及再去一趟禁地。
上次去禁地,云竹很是重视,甚至去参加拍卖会买了些东西。
自然,他进去的时候,顺利得很,别人遇到的那些危险,什么上古异种的袭击啊,什么踩到残阵遇到傀儡啊之类的,云竹一个也没见到。
跟郊游似的,遇到的危险也是他可以解决的,什么生命危险,完全没有体会过。
这次去横剑禁地,云竹私心里是不想去准备什么东西的,但是他这人吧,也不知道是不是脑子里多了只老鼠,他如今是越发倒霉了。
就拿上次跟霍前辈去东海一般,杀个启猡一波三折也就罢了,居然还能遇到上古异兽?
若按照以前,这种东西一般都不会跑到他面前晃的。
云竹以前不怕死,死就死了,不就一条命吗?
现在的云竹就惜命多了,他这条命可不能就这么没了,还是要多做些准备的。
和霍前辈商量了一些事情,云竹环视一周,没看见夏儿在院子里,只能认命的去找人。
刚才把孩子逗过火了,云竹不得不亲自去将夏儿哄回来,回来的时候还嘟着一张嘴,感觉都能挂上十个油瓶子了。
夏儿看见霍海城,很大声的哼了哼,“哼!”
云竹被她弄笑了,关键霍海城还当不知道,一脸无辜,“夏儿回来了?”
看夏儿又要炸,云竹瞪了霍海城一眼,示意他别逗过火了,下次要哄回来可没有那么简单。
“东海秘境将开,云州的万宝楼为此开了一场拍卖会,你也很久没有去外面看看了,你可要和我们一起去?”
范鸿华听着奇怪,“云伯父,东海秘境还有一年,现在的拍品,也没几个是能用得上的。”
“主要是我与霍前辈想要去横剑禁地瞧瞧,正好去拍卖会上看看有什么能用得上的东西。”
柳讼夏皱着鼻子,“伯伯,你还要去禁地啊,多危险啊。”
“有什么危险的,上次伯伯不也是安全出来了吗?”
那是你走运,她可听说禁地里尸骨无数。
伯伯决定的东西,柳讼夏也没法去劝,便只能嘟着嘴道,“伯伯这次可别再受伤了。”
“放心吧。”
这事就这么说定了,柳讼夏还想去收拾东西,谁知云竹又说这拍卖会得等到一个月后才开始呢。
行叭,那我先去药田上瞧瞧。
“等等。”
云竹将要走出房门的柳讼夏叫住,弹指,地上出现一个白玉般的小石板,看起来平平无奇,也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
“这是什么?”
看起来怪好看的,跟块玉石似的。
这是云竹方才和霍海城做的小玩意儿,“你试试看能不能拿起来,除了法器,不拘任何手段。”
来了来了,随堂考。
柳讼夏先是试试水,直接用手拿不起来,用了魔火藤才将这块石板拿起来。
石板对柳讼夏来说还是很重的,用魔火藤卷起来,虽然不重,却非常考验她的操控能力。
“伯,伯伯,然后呢?”
柳讼夏感觉到了一种不祥的预感,范鸿华看到这个场景,大概也猜到了云伯父要做什么。
他是非常赞同的,夏儿还是缺历练了。
“没什么然后,你日后每日拿着这块石板绕着山谷跑一百圈,早晚各一次。”
“为,为什么?”
一百圈?
云竹坐到霍海城旁边,拿起桌上的水壶到了一杯水,润了润喉,“你伯伯我怎么说也是东洲响当当的人物,你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了,实力差成这样,我觉得丢脸。”
呵呸!
柳讼夏翻白眼,“伯伯分明是见不得我闲下来。”
“嗯~”云竹恶劣的笑了笑,“夏儿知道就好,这个早课就从今天开始好了。还有,这几月的早课你懈怠了,记得补上。”
柳讼夏霎时觉得天旋地转,伯伯怎么知道的?
“还不去跑圈?愣着做什么?”
柳讼夏脑子转动,却找不到理由拒绝,只因她知道伯伯都是为了她好,她真的太懒了,若没有人逼着她,她便容易偷懒。
沉重的叹了口气,柳讼夏认命的拿着玉石板出去跑圈,这次范鸿华罕见的没有跟在她的尾巴后面。
“还是云伯父有办法。”
他之前还在苦恼,是不是要用什么奖励激励夏儿的积极性呢,没想到云伯父几句话便搞定了。
言传身教,在范鸿华看来,云伯父属于霍兄那一挂,天赋妖孽,平日里看起来懒散,修炼漫不经心,修行一日千里,他自认比不过。
夏儿资质差,也对修炼不怎么上心,这怎么能行呢?
云竹自然知道是他平日里做了不好的榜样,所以他会教导夏儿,什么情况下才能放任自己放松下来。
云竹对他却不如刚才那般亲近,面色微沉,“范公子,你今后不要再来找夏儿了,待会便离开吧。”
范鸿华不可置信,“云伯父?”
“你走吧,日后不要再来找夏儿了。”
霍海城将手里的茶一饮而尽,“云大夫,我还需回师门一趟,一月后在万宝楼见。”
“万宝楼见。”将他送出去,顺便眼神示意范鸿华赶紧离开。
范鸿华感觉天要塌下来,左思右想都想不到他到底哪里做错了,怎么云伯父脸色突然就变了。
“云伯父,可是鸿华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
云竹掩下眼里的失望,“没有做错什么,只是你不适合夏儿。”
“还请云伯父明示,鸿华对夏儿的心意日月可鉴,若是有哪里做得不对的地方,还请云伯父给小侄一个机会。”范鸿华深深一拜。
感情虽是两个人的事情,可他深知云伯父对夏儿的重要性,若是云伯父真的觉得他们不合适,那夏儿也不会违背云伯父的意思。
“夏儿的性子便是一鞭子一挪步,平日里也大大咧咧的,需得有人时时刻刻在旁边看顾。”霍海城接到范鸿华的求救眼神,提醒了一句。
云竹倒是不怀疑范鸿华对夏儿的心意,但要说满意是万万没有的。
范鸿华听到这句话,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做得不对,“云伯父不在的日子里,小侄对夏儿的事情从不懈怠,不知还有哪里做得不到位?”
“你当真喜欢夏儿,事事为她好吗?”云竹摇头,沉下脸,“夏儿被我宠坏了,凡事喜欢偷懒,可若是有人提点,她也能做的很好。”
就像以前,夏儿就算偷懒,云竹说的东西她都有去好好学,好好完成。
自从上次在药法谷醒来,云竹看出夏儿和范鸿华心意相通,他便想看看,范鸿华能做到哪一步。
可惜,这场考试,范鸿华不但没资格,还差点考零分,加分项也只有那点心意了。
不合适就是不合适,便是范鸿华平日里讨好他也没用。
云竹心知夏儿的性子,得了便宜还卖乖,疼她可以,绝不能没有底线的宠着。
他从没打算给夏儿找一个没有自我的舔狗夫婿,轻易便将底线让出来,这种人,说白了就是不成熟。
“你回去好好想想吧。”
话已至此,云竹不打算再说什么,若是范鸿华还想不通,那他只能直接将范鸿华三振出局了。
如范鸿华这般,事事顺着夏儿,就是在害了她,也不看看她这段时间懈怠成什么样子了。
每个人都说他宠着夏儿,可他绝不是这样没底线的宠着,也好在夏儿没忘记以前他的教诲,方才也老老实实的去跑圈了。
若真的将夏儿交给范鸿华,那还不如一直待在他身边好了,女孩子又不是非得嫁人,独美不美滋滋吗?
范鸿华还有些不想放弃,霍海城直接将人提溜走了,没让他继续留下来。
离开小药谷,范鸿华怒目而视,“霍兄,你在做什么?”
“怕你胡搅蛮缠。”
范鸿华噎住,“我娘子都要没了,我知道你如今和云伯父渐入佳境,但也不能不顾兄弟吧。”
霍海城推了他一把,“你可醒醒吧,若我真的不顾你,才不会带你走。”
范鸿华也只是被云竹的态度打了个措手不及,他甚至都不知道为何云伯父这么快就变脸了,之前不是还很支持他的吗?
“好兄弟,我知道你懂云伯父在想什么,你就救救我吧,云伯父到底是什么意思啊。”范鸿华双手合十,“你也知道,我活了几十年,第一次动心就沦陷了,你一定要救救我。”
“云大夫的意思,你还没听出来吗?”
什么意思?
范鸿华仔细回想方才的话,皱着眉,不清楚为什么,“云伯父希望有人时刻看顾夏儿,我做的不好吗?我事事顺着夏儿,不让她受一丝委屈。”
“事事顺着?”霍海城摇头,“云大夫对夏儿如何?平日里是不是很疼夏儿?”
范鸿华点头,那自然了。
“那你觉得,云大夫有事事顺着夏儿吗?”
范鸿华下意识的点头,点了头之后便愣住了,若真的说起来,云伯父还真的不会事事顺着夏儿。
不止如此,当年在松叶城时,夏儿功课做得不好,犯了不该犯的错误时,还会引来云伯父的呵斥。
便是平日里,云伯父也会让夏儿自我反省,一切以引导为主,而不是告诉夏儿,该做什么。
反观他,事事顺着夏儿。
范鸿华对比了当初和现在,不可否认的是,的确是他做的不好,这样子太容易让夏儿找到偷懒的理由。
“其实夏儿心里什么都明白,只是不会自我约束罢了。”霍海城看着跑过来的夏儿,等她跑远之后才道,“你看,云大夫让她跑圈,以夏儿的能力,一百圈根本跑不了,但夏儿为何只是说了两句便来跑了?”
不用范鸿华回答,霍海城便替他答了,“因为她心里知道,这么做是对的。”
“那我”
“你也不必苦恼日后夏儿的自律问题,云大夫已经准备整治她了。”
听之前云大夫的意思,显然是不打算让夏儿再这般下去了,那范鸿华能表现的地方,便少了许多。
“云伯父,之前是在考验我?”
霍海城不说话,“你好好想想吧,我先走了。”
他御剑离开,飞远了回头看了一眼,夏儿又跑了一圈,经过范兄身边时,范兄也没有叫住她。
其实今日之事,或多或少能看出一点云大夫的意思。
云大夫并不推崇所谓的情爱,或者说他不信这些虚无缥缈的爱情,他似乎更看重二人的契合度。
再深想几分,云大夫觉得便是二人心意相通,也该是两个个体,他不喜欢粘人的,不喜欢时时刻刻腻在一起?
霍海城嘴角勾起,这事还得多谢范兄的示范,果然是他的好友,凡事为他着想。
霍海城离开之后,这次因云竹要教导夏儿,他难得在奔雷宗留这么久。
说真的,李知宏还以为云竹把他当看小孩的了,接下来还有东海秘境,他一直以为云竹闲不下来的。
等确定云竹真的闲下来了,李知宏便去小药谷里串门了,时不时便提一下亲自调配的事情,奈何云竹是怎么都不松口。
夏儿的修炼渐渐步入正轨,云竹说了要她每日跑一百圈就是一百圈,以前的功课加上现在新布置的功课,还有药田要照顾,这些事情将柳讼夏一整天的时间全部占据。
今天完不成,便堆积到明天。
李知宏闲了下来,又跑小药谷这边来了。
他也不全是为了调配方子一事,主要还是这边待着舒服,这灵茶又香,药谷灵气也浓,与云竹熟悉之后,偶尔聊上几句,他便有些新的感悟。
尤其是看见夏儿的训练方法,李知宏已经再心里暗搓搓的想,他要不要找几个弟子试一试,看起来很有效果。
柳讼夏的变化是肉眼可见的,云竹调教了几日,她身上的懒劲便没了,也不抱怨了,每天老老实实的去做功课。
又看见夏儿汗如雨下的在跑圈,这孩子跑个几圈便要停下来休息,断断续续的跑,百圈下来,大半天时间就过去了。
李知宏还挺喜欢这丫头的,看着有些心疼,“云兄,夏儿每日这样是不是强度太大了?到底是女孩子,又不是体修。”
云竹躺在躺椅里,悠闲的看着书喝着茶,柳讼夏跑过去,他连一个眼神都不给。
听到李知宏的话,云竹不置可否,“夏儿若是坚持不住,会自己停下来的。”
夏儿这段时间虽然松懈了不少,却有坚持每日泡药浴,自己刺激穴窍,可不像表面上看起来这么柔弱。
“我瞧夏儿两日的灵力掌控高了不少?”李知宏也不得不承认这个方法非常的有效。
云竹继续看书,没有回答,李知宏没得到回复,心里痒痒的,忍不住开口问,“云兄,这法子武修能用吗?”
“可以。”云竹翻过一页,“不过效果一般,不如法修效果好。”
武修体修,归根到底不也要用灵力吗?怎么可能没有用呢?
这不是李知宏想要的答案,云竹对奔雷宗的归属感几乎没有,完全靠契约在撑着。
“说起来,云兄还没参观过咱们宗门吧,可要去瞧瞧?想来夏儿也需要休息一下。”
云竹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等夏儿跑到小药谷口便将人叫过来,“夏儿,先过来。”
柳讼夏跑得脸颊红扑扑的,身上全是汗,听到声音便跑了过去,身上的衣服都湿了,狼狈的很。
“伯伯,怎么了?”
“你李伯伯说,要带我们去参观宗门。”
“可我今日的功课还没完成呢。”
“劳逸结合嘛,夏儿还没去其他地方看过吧,咱们修士,还是得多出门才行。”
“我不去。”
柳讼夏不想出去,她是个半魔,遇到的修士,十个有八个看不起她,剩下两个阴阳怪气。
她也就在无极剑宗那边得到过还算正常的待遇,但也并非人人对她有好脸,之前在药法谷,她更是每日都要受委屈。
柳讼夏知道自己的身份,当然不会去自讨没趣,守着家里挺好的。
“夏儿放心,我们武修和体修光明磊落,不会让你受委屈的。”李知宏笑呵呵的,“夏儿这么讨人喜欢,这帮大老爷们只怕恨不得把夏儿捧在手心儿。他们啊,早就听说咱们奔雷宗来了个小丫头,只是玉扇公子看的紧,他们不好意思过来打扰而已。”
云竹脸上的笑意淡了很多,“咱们夏儿和玉扇公子可没什么关系。”
“这话说得也对,玉扇公子估计只是因云兄的关系,照顾晚辈罢了。”
李知宏反应很快,顺势便接了话。
柳讼夏心里轻咦,难道范鸿华这小子惹伯伯生气了?
“那明日?”李知宏恨不得现在就去,但他下午便没空了,只能挪到明天。
“看李兄的时间,我随时有空。”
呵呵,话说得漂亮,谁不知道你每日都有空,这不是得看你想不想去吗?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下午还有事,先告辞了。”
云竹目送他离开,李知宏今日得了个好结果,高兴了许多。
他每日都想让云竹领悟到他们奔雷宗的魅力,免得时间一到人就跑了,这么一个天资绝艳的医修,他们可不能放过。
两个大人三言两语便决定了,柳讼夏可以肯定,李伯伯都这么说了,明日很多人便知道她和范鸿华并非那种亲密的关系。
她心里着急,想替范鸿华解释,却又不知道他到底做了什么,只能频频看向伯伯,只看到了他脸上的冷淡。
完了完了,这小子搞什么鬼嘛,干嘛惹伯伯生气啊。
他们的事情,还得伯伯同意呢。
“伯伯”
“夏儿,伯伯并不是反对你和范公子。”云竹知道她想说什么,“但你扪心自问,我从药法谷醒来后便很少干涉你的决定,也很少管你的功课,你每日与范公子相处,这些日子下来,是进步还是退步?”
若要真算起来,就要从云竹当初昏迷开始算起了。
只是那时候柳讼夏一心想让云竹醒过来,也怕他醒来后失望,是以没有懈怠。
但从他醒后,再也不说反对之词,情况便急转直下,这绝不是云竹愿意看到的。
“可是,这完全是因为我个人的问题,只是我自己懈怠了。”柳讼夏着急的解释,“范公子只是拗不过我,舍不得”
“舍不得?”
云竹连连摇头,“伯伯始终希望,夏儿是每日都在进步的,便是不会进步,原地踏步也可,但夏儿这些日子,懈怠成什么样子了?便是你小时候,还在蛛魔城之时,也比现在好多了。”
“我”
\”这事伯伯也有责任,太娇惯你了。\”云竹心里叹气,“你继续去做功课吧,顺便想想,伯伯说的对不对。”
柳讼夏站着不动,“那和我范公子”
“你去跑圈冷静下来,想想你要的是什么。”云竹没有直接回答,“跑完后再来告诉伯伯,这样的夫婿是不是你想要的。”
若是夏儿真想要一个无条件宠着她的夫婿,那云竹也不会阻拦。
日子是自己过的,她也不小了,自己做的决定,该学会自己承担后果了。
憋着一口气,柳讼夏按耐住性子去跑圈,跑到没有力气之后便不记得生气了,反倒是冷静下来。
她真的想要一个一直依着她的人吗?的确,现在范鸿华做什么都依着她,可是正如伯伯所说,她这些日子下来,只知道玩闹,每天的确是开开心心的,照料药田也是怕伯伯发现她没有做功课。
可其他功课,她已是很久没有碰了。
伯伯以前让她看的医书,她才看了一半,伯伯以前说,让她照料药田的时候,仔细观察灵植,思考为何会有这种药性,生长条件不同的灵植,会有什么差异。
这些问题,她已许久没有思考了。
每日浑浑噩噩的过着,如伯伯所说,她竟是连小时候也不如了。
可她就是喜欢范公子呀,他也不是不好,依着她不好吗?
可是,只知道依着她,就是真的好吗?
柳讼夏跑着跑着便停了下来,想起了以前的事情,她以前曾想过,努力修炼不让伯伯担心,这就不用拖伯伯的后腿了,伯伯也能放心的出门历练。
这个想法,现在依旧没变,可她现在在做什么呢?
她并没有让伯伯省心,反倒是让伯伯想着法子如何将她引回正途。
明明这个时候,伯伯应该和霍哥哥一起,去准备东海秘境的事情才对呀。
还有范公子,他也是要去参加东海秘境的人,却很少去修炼,一个金丹真人,每日跟在她身后哄她。
她这样子,不仅拖了伯伯的后腿,还害了范公子,明明她本意并非如此,可做出来的事情却是在害人。
这仅仅是因为,她不够自律,过于松懈。
如果,她常常自省,像以前在松叶城那样,定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现在的她,就跟她最讨厌的那种人一样。
娇惯无用的大小姐。
柳讼夏难过的蹲下来,抱住自己,被自责砸的眼泪直流。
她这一圈跑得太久了,许久不见人影,云竹从书中抬头,欣慰的笑了。
这丫头,总算是没让他失望。
孩子心里难过,云竹放下书出去找人,在山谷后的小道上看到了蹲在地上哭的柳讼夏。
放重脚步声,柳讼夏抬头转过来,嘟着嘴忍住眼泪,忍了忍没忍住,跑过去埋在云竹胸口哭。
“伯伯,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懈怠修炼了。”
抬手拍了拍她的后背,顺了顺气,云竹轻声道,“不止修炼一事,任何学习都不能懈怠。言传身教,也是伯伯影响到你了。”
柳讼夏在他胸口摇头,闷闷的回答,“不是的,伯伯平日里虽然看着懒散,但夏儿知道,伯伯自己的功课从不会放到第二日才做。可是夏儿明明知道要学习伯伯,却总是被外界诱惑。”
“你明白就好。”云竹抬起袖子给她擦眼泪,“伯伯方才还有一件事没与你说。”
“什么事?”柳讼夏吸了吸鼻子。
“夏儿,感情这种事情,是两个人的事。可你与范鸿华既然有意结为伴侣,想要成亲,便要明白你们的结合是两个家庭的事情。范家家大业大,范鸿华又是范家少族长,你们之间的感情,是很难得到别人的承认的。”
柳讼夏咬唇,蹙起眉,“夏儿知道。”
“修仙界实力为尊,有伯伯在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但你要明白,现在是伯伯,你霍哥哥还有范公子站在你面前,替你挡下外界的流言蜚语,终有一日,你还是要让世人知道,你是配得上他的。”云竹循循善诱,“除非,你并不想得到别人的祝福,便可我行我素了。”
“夏儿都知道,现在外界都说夏儿给范公子灌了迷魂汤,他们心里指不定多看不起我呢,但因为有你们在,所以他们不敢到夏儿面前乱说话罢了。”
“他们不但看不起你,还看不起范鸿华。”
“怎么可能?他可是金丹真人,还是范家少族长。”
“哪个少族长会将感情放在家族前面?如今范家老祖闭关,若是你们再这样下去,少族长必会换人。”
柳讼夏低下头,心里迷茫,怎么会这样?
“夏儿,你可想得到世人的祝福?”
柳讼夏认真的点头,“我想,我想让所有人都承认我们的感情。”
“那你就立起来,告诉世人,你柳讼夏,配得上范鸿华。而不是让范鸿华来迁就你。”云竹抬起手,手上出现一抹绿光,一丛洁白的小花藤出现在手上。
他将小花藤放到柳讼夏的手上,微微用力,手上沾了一手花汁,“在实力为尊的修仙界,要当就当霸王花,别当一捻就碎的金灯藤。”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