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医馆只有高大哥来买药, 然后便没人了。
云竹已经不在外面睡了,一整天都在房里,柳讼夏的担忧溢于言表。
“柳姑娘, 柳伯父这是怎么了?”
难道是为他施针的缘故?
柳讼夏摇头, “你后天便走吧,反正就剩明日了。”
范鸿华不想谈论这个话题, 转而道, “我朋友说他快到了, 我们去接他吧?”
柳讼夏看了一眼屋内, “伯伯不是不让你出门吗?”
“没事。”范鸿华带上面具, “我们就到附近。”
好叭。
柳讼夏跟着他走出去,只到了后门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下面等。
范鸿华的朋友来的很快,两人刚站定, 天边出现一道白光, 无声无息的落在河对岸。
范鸿华转身, 哈哈一笑,“霍兄。”
来人穿着简单的黑色布袍,没什么修饰,面无表情, 瘫着一张脸。
咦?这人好眼熟啊。
“霍哥哥!”
范鸿华愣了一下,警铃大作, “你,你们认识?”
柳姑娘还没叫过他哥哥呢。
柳讼夏撩起裙摆,跑到河边, “霍哥哥, 是我呀, 丫丫!”
霍海城似有些不敢确定, 眼前的少女难以和当年怯懦的女孩重合起来。
丫丫在这,那云大夫呢?
霍海城下意识看向周围,随后心底涌起失望。
飞身落到丫丫旁边,注意到范鸿华刺目的眼神,霍海城略带疑惑的看着他。
“霍哥哥,好多年没见了。”柳讼夏嘻嘻笑着,很是开心。
“丫丫越长越漂亮了。”霍海城扯出一抹笑。
咦~霍哥哥比当年笑得更难看了,不爱笑就不笑嘛。
“哦,对了。”柳讼夏拉着他的手,“霍哥哥,我们回家吧,伯伯知道你来肯定高兴。”
伯伯?不是爷爷吗?
就算换了个称呼,霍海城也知道她说的是谁。
范鸿华一脸幽怨,柳讼夏根本没注意到,霍海城是觉得他的眼神很奇怪,搞不懂。
“霍哥哥,你还有糖嘛?”柳讼夏可想念当年的糖了,“我这些年也买了好多糖呢,都没有以前你给的好吃。味道不对。”
霍海城摇头,“没有了,下次给你带。”
“咦,霍哥哥不吃糖了吗?”
她还记得,当年伯伯没来的时候,霍哥哥总会给她糖吃,两个人你一颗我一颗,嘻嘻。
范鸿华越听越糊涂,什么糖?霍海城怎么可能吃糖?这冷面神。
他肯定听错了吧。
院子很近,走几步路就到了,附近没什么人家,后面小桥流水,很是惬意。
“丫丫这些年,都和伯伯住在这里?”
“是啊。”柳讼夏语气有些低落,“当年伯伯带着我也去了其他一些城市,他希望我能有多些同龄玩伴,可惜那些地方的人一点都不好,好多人都知道我是个半魔,把我当妖怪一样,伯伯就带我来到了这里。”
倒是符合云大夫的爱好,他这人看起来就不是喜欢热闹的,总喜欢挑些远离喧嚣的地方。
一如当年的小村子,再如风火林山的偏僻小居,最后便是这座小院。
霍海城脸上微微缓和了些,没那么冷了,似乎也被这种惬意的氛围感染了。
他该想到的,云大夫当年在蛛魔城运筹帷幄,没有把握又怎么会带着丫丫进禁地呢?
死亡实则妄论。
进到院子里,霍海城恍惚间看见了当年小青山村的院子,院中的药架,走廊上的药锅,一棵大树一张躺椅,一个石桌。
区别较大的是,这院子里多了许多女子的小玩意,衣裙晾晒,树下秋千
“霍哥哥,你先坐,我去叫伯伯。”
柳讼夏小跑着到房前,“伯伯,伯伯,我进来啰。”
霍海城坐到石桌上,躺椅离他三步远,上面放着一把奇怪的扇子,似乎是蒲叶所制。
那边的房里传来一些细碎的声响,似乎是翻书声,还有珠子拨弄的声音。
是云大夫在里面吗?
范鸿华猛地坐到他对面,将他的思绪拉回来。
“范兄今日有些古怪。”霍海城斟了一杯冷茶,毫不嫌弃的喝了一口。
“你与柳姑娘以前认识?”范鸿华语气酸溜溜的,一脸警惕,十足后悔叫他来。
“丫丫出自蛛魔城,乃当年魔卫之首,讼乌之女。”
范鸿华知道她很大可能出自蛛魔城,但没想到柳姑娘的娘亲竟然是大名鼎鼎的讼乌?
当年讼乌,声名赫赫,若不是她,五行门早就把蛛魔城收了,哪里会等乌元婴?
可惜,此人不知为何,突然间就陨落了。
“那柳伯父也是蛛魔城人?”不会是邪修吧,不不不,分明是道修。
柳伯父?
霍海城脸上突然闪过一丝笑意,怎么感觉每次遇到云大夫,都会听到不同的名号?
见他不答,范鸿华好奇的抓心挠肺,“霍兄,这有什么难以启齿的吗?”
“你亲自去问。”
啧,我要敢问柳伯父,还来问你做什么?
两人没说几句话,柳讼夏便蹑手蹑脚的退出来,关上门后小跑过来。
“柳伯父没空?”
柳讼夏点头,“伯伯在念经,我不敢打扰。”
“霍哥哥,我给你煮茶吧。”柳讼夏倒掉冷茶,“等着哈。”
柳讼夏煮茶的手艺传自云竹,自然也是粗糙的很,草草的放了茶叶放了水便拿过来,用时不到半刻钟。
“霍哥哥,这个是伯伯珍藏的茶叶。”柳讼夏悄咪咪的说道,“我平日里要吃他都不给呢。”
这是灵茶,想必是云大夫亲自去摘的,灵气浓郁,的确不适合半魔吃。
“并非你伯伯不给你吃。”霍海城挡下柳讼夏的手,拿过杯子,“对半魔不好,你未修炼,容易相冲。”
柳讼夏啊了一声,可惜的看着茶杯,她好不容易才偷出来那么一点呢。
霍海城重新拿出一种橙色的灵果,居然是六边形的,“这是程芳果,滋容养颜,你吃了没事。”
柳讼夏没有吵着要灵茶,开开心心的吃灵果,范鸿华在一边酸溜溜的。
要是以前,我也有灵果给柳姑娘吃。
可惜,他现在一穷二白,身上只有本命法器。
“先前听范兄叫你柳姑娘,可是你伯伯给你取了名字?”
“是呀,柳讼夏,霍哥哥觉得好听吗?”
云大夫用心起的名字,自然是好听的。
霍海城微微点头,“随父姓,名随母,夏是丫丫的名,可有寓意?”
“清江一曲抱村流,长夏江村事事幽。霍哥哥日后叫我夏儿吧,丫丫好土。”
柳讼夏嘻嘻笑着,“伯伯总希望我一世安闲,一世无忧,犹如那被浣花溪环抱的恬静小村一样,远离喧嚣。”
顿了顿,柳讼夏狡黠一笑,“可我几乎每日都要惹伯伯生气,哪里做得了恬静美人嘛。”
柳讼夏喜穿红衣,性子烂漫,的确不是什么恬静美人。
便是做不了恬静美人,有云大夫这条浣花溪护着,也可一世无忧。
范鸿华无法插话,只能幽怨的翻晒药材,前院医馆有人叫,他便走出去招待。
来人是一个脏兮兮的小孩乞丐,贼眉鼠眼的,范鸿华不好将人赶走,只得问,“是看病还是抓药?”
“买金疮药。”
范鸿华拿出一瓶金疮药,“三块灵石。”
小孩把灵石放桌上,拿了金疮药就跑,范鸿华转身回到前院。
小城淳朴,便是开着店门,也不会有人进来乱拿东西。
等等。
范鸿华突然想起什么,快步走到后院,“霍兄,我可能暴露了。”
霍海城皱眉,“出事了?”
他将方才的小孩样子描述出来,柳讼夏在这生活几年了,小城里不常来外人,本地人有几个长什么样她一清二楚。
“这不是我们城里的人,我们城里没有乞丐。”
范鸿华也是想起之前她说过松叶城没有乞丐,加之这小孩拿出三块灵石的动作实属大方,反倒更像是探查的。
柳讼夏下意识便去找云竹,“伯伯,出事啦。”
云竹充耳不闻,额角露出一层汗,神情痛苦,嘴上不停地念着经文。
细听,他念的并非是华夏经文,而是《佛莲经》。
天边急速飞来两个灰袍男修,摄魂笛出现在范鸿华手上,霍海城用剑鞘挡住他,“你受伤了,我去。”
霍海城冲上云霄,锵的一声拔剑,利剑闪着光划出一条线。
灰袍修士大骇,急速后退,拿出两只灰色铃铛。
剑气眨眼间便到,铃铛只来得及响一声,一股强势的威压席卷整座小城,两个灰袍修士倒飞出去,直接重伤。
天地一线!
出手便是杀招!
同是金丹,霍海城杀他们如屠狗一般轻松,若不是他们反应快,铃铛法器来得及护住命脉,此时早就死了。
相较于五年前,霍海城摒弃了花里胡哨的招式,化繁为简,如今更喜欢一击必杀。
远处暗地里藏着的几人心中惊骇,“无极剑宗的那个如风真人怎会在这里?”
“该死的,这个变态竟然亲自来保护范鸿华,我等还怎么动手?”
“等他走!先撤!”
霍海城看向地上无法动弹的两个灰袍修士,落下去直接一剑了解了。
“不”
挑起两个铃铛法器,霍海城将之收入囊中,“材料不错。”
手上的储物戒也被他拿了,小城里没有一人敢来查探,霍海城直接飞回小院。
霍海城速度非常的快,柳讼夏也着急便直接开门进去了。
看见云竹的样子,柳讼夏吓了一跳,“伯伯?你怎么了?”
方才进来还没有这样啊。
柳讼夏担心的靠过去,小声的叫唤,“伯伯?”
伯伯怎么出那么多汗?看起来好难受。
明眼人都看得出云竹不对劲,柳讼夏担心不已,转身跑出去想叫人。
砰砰砰砰砰砰!
“啊!”
范鸿华吓得闯进来,伸手接住飞出来的柳讼夏,“夏儿,你怎么了?”
“伯伯”
柳讼夏晕过去,身上衣服破破烂烂的,身上的全套防御装备全部毁掉,显然是遭遇了极强的攻击。
范鸿华先查探了一下她的伤情,应当只是余威震得晕了过去,没别的事情。
他松了一口气,愤怒的看向云竹,却发现了他的不对劲。
“怎么回事?”
当务之急还是将夏儿抱出去,免得又出事了。
范鸿华将柳讼夏抱出去,正好遇到回来的霍海城,“霍兄,你进去看看柳伯父,他似乎不对劲。”
霍海城脚步一顿,快步走进去,看见云竹从蒲团上站起来踉跄了一下。
霍海城一手抓住他的胳膊,稳住他的身形,“云大夫,你”
云竹敛下眼底的冰冷,“我知道。”
他的脸色很不好,苍白如纸,鬓边的发丝已经被汗水打湿了。
可怜兮兮的。
摄了一张椅子过来让他坐下,霍海城轻声问,“我把夏儿叫进来?”
他想,他是想和丫丫解释一下的。
“不必了。”
云竹抬手,轻揉太阳穴,眼底戾气横生,霍海城心知他不怎么愿亲近他,便退出去了。
柳讼夏已经醒了,本来也没多大事情,她身上全套武装,攻击全挡下来了。
霍海城轻手关上门,柳讼夏走过去,担心的看着房里,“霍哥哥,我伯伯他”
霍海城将她带远了些,“你伯伯这个情况多久了?”
他方才好像感觉到了两股不同的气息,又很相似。
柳讼夏也奇怪,“我从未见过伯伯这个样子。”
往年也只是精神不佳,今年六月份也是,到六月十八那天便睡了一觉,之后便好了。
可现在八月份,伯伯似乎睡了几天了,她也不知是假寐还是真的睡着了。
可方才的情况是绝对没有的,她从未见过伯伯如此狼狈的样子。
“伯伯不会有事吧?”
霍海城看得出来,夏儿有事瞒着他们,这也无可厚非。
他安慰了几句,便让她回去休息了。
夏儿不想休息,到房门叫了一声,云竹应了,她便进去陪他。
“霍兄,可是有话要说?”
霍海城点头,“你感觉到了吗?”
范鸿华与他对了个眼神,“你是说,一体二魂?”
“嗯。”霍海城也不知自己感觉对不对,“气息相近,像夺舍,又不像,你可听过这种情况?”
“我倒是从族里的古书上见到过,但当时没怎么注意。”范鸿华也不确定,“不过瞧柳伯父这个样子,真的像一体二魂,霍兄怎么看?”
“倒真有可能是副魂欲夺主魂之体。”霍海城沉吟,“可若真如此,云大夫应当连筑基都做不到才是。”
的确,按理说,筑基便算入了仙门,受天道制约,一体二魂应该是天道不容的。
两人都感觉到了不对劲,可当时一人正着急柳讼夏的安危,一人进去时云竹已经醒了,根本没机会找出原因来。
可,不是一体二魂,又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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