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霍普特那个可怕的梦里,阿伊不要他了,他的生死荣辱,都和阿伊无关。
这两天,他痛苦得要死了。
他以为阿伊不会救他,也不会再管他了。
无论是什么样的惩罚,他都认了,他设想过最坏的可能。
但是,父亲原谅他了......
听闻阿伊一席话,霍普特眼眶湿热,泪欲决堤,他自作主张走到阿伊床前,向阿伊大人行鞠躬礼,将无尽惭愧与悔恨深藏进敬畏之中,“霍普特谢过大人......阿蒙神会庇佑您早日康复。”
“嗯。”阿伊向他轻轻点头致意。
阿伊的态度,代表着宰相党派臣子的态度。
阿伊既然不再追究刁难霍普特,他们也就停止了攻击。
普塔莫斯也帮霍普特美言,“霍普特是我的学生,心思纯善,请诸位不要这样恶意揣测他。”
阿蒙曼奈尔没有表态,沉默着静观其变,阿蒙祭司团虽然内部争斗不休,但对外一向非常团结,第二先知的立场,基本就是这一众高级祭司的立场。
霍普特是卡尔纳克大神庙的祭司,他若受罚也会抹黑神庙形象,祭司们不会傻到针对自己人,更何况霍普特还是第二先知的爱徒。
艾开始宣读法老的旨意,“霍普特听旨,太阳神化身任命你为卡尔纳克第七廊柱厅建筑助理......”
图坦卡蒙迁都回底比斯后,为了稳住那批刚刚夺权、惴惴不安的阿蒙祭司,向阿蒙神证明自己的诚心和能力,不会重蹈埃赫那吞的覆辙,他致力于修缮装饰卡尔纳克大神庙,将第六廊柱厅在原有基础上扩建,新的施工项目被称为第七廊柱厅。
建筑助理官位不高,却是法老安插在神庙的耳目,拥有直接向法老汇报工作的权力,甚至可以监督项目的建筑总长。
霍普特是丧葬祭司生,若想正式成为丧葬祭司,需要通过层层考核,其中一项就是负责修建并管理一座小型神庙,现在法老让他跟着经验丰富的高级祭司实战演练,足见对他的器重和信任。
这绝对是通向古埃及核心政治舞台的一架天梯。
霍普特天资聪颖,能力突出,陛下也有意培养扶植,无论霍普特出身如何低贱,臣子们再也无法忽视他将对阿蒙祭司团产生的影响。
他们仿佛看到了一颗神权界新星冉冉诞生。
“谢陛下圣恩,臣定将用生命忠诚于您。”霍普特喜不自胜,激动地叩首。
与霍普特此时春风得意相反,思科特垂头丧气,戴着枷锁镣铐被一众士兵押上殿中。
他是阿伊的亲信,企图在法老昏迷期间取代纳克特敏,监控荷鲁斯宫,图坦卡蒙不可能留他。
图坦卡蒙杀伐狠厉,从不留情,“思科特,立斩。”
刺伤法老的梅多罗已死,但他的家族逃不过惩罚。
图坦卡蒙没有提霍普特与梅多罗之间的恩怨,图坦卡蒙想启用霍普特,肯定不会多此一举。
乌瑟庇官位太高,法老不会诛杀了他全族,艾开始宣读法老的神旨,“乌瑟庇教子无方,降一级,降为副职,底比斯诺姆长正职暂空,待有合适人选再行任命。乌瑟家族其余为官者,均降三级。纳克特敏将军无罪释放,乌纳斯勾结阿吞谋乱,污蔑将军,现诛杀其所有成年亲族,未成年者流放至边境,永世不得返回。”
艾又念了一堆名字,都是阿伊企图趁着法老无法理政,铲除打压的官吏,图坦卡蒙将他们全部赦免了。
“赫梯间谍玛德基瓦已死,城郊养殖场现无人打理,饲养的肉禽送给诸位享用。明日,艾会命人按等级,将不同数量的禽肉送到诸位府上。”
“谢陛下。”
“谢陛下。”
“谢陛下。”
群臣一听与自己有关,纷纷谢恩。
只有阿伊暗自肉痛,虽然他的私产不止这一处,但上万只鸭鹅也是一大笔财富啊,现在全拿去帮法老收买人心,阿伊牙都要咬碎了,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不想做声。
偏偏图坦卡蒙体贴入微,“阿伊,你是宰相,你先挑,爱吃鸭子还是肥鹅?”
阿伊闭着眼睛,“陛下,老臣体弱,大病未愈,食不了油腥,请陛下把臣那份一并赏给霍普特,就当是臣的谢礼了。”
霍普特安静地站在最不显眼的地方,被宰相点名时还在恍神,被旁边人推了一下,才猛地出声,“谢谢大人!”
“来。”阿伊伸手,招呼霍普特过去。
得到法老的默许,霍普特走到阿伊身边,矜持羞涩地探身,阿伊用手掌拍了拍他的背,他就不信这臭小子吃得下!
霍普特缓缓伸手揽住阿伊的背,原来,这就是父亲的怀抱,好温暖好安全,父亲终于脱离了生命危险,众神听到了他的哀求,太好了,太好了,背对着所有人,霍普特眼中泪水夺眶而出。
霍普特身体压到了阿伊的胃部,由于药物作用从他嘴角无意识涌出一堆苦水,流到了霍普特衣袍上。
气味很大,霍普特鼻翼动了动,这是......催吐药?!!
他儿时在野外误食毒草,吃过一次催吐药解毒,吐得昏天黑地,到最后只要弯一下腰就会从嘴里流酸水,那滋味他至今记忆犹新。
霍普特瞬间,全明白了。
霍普特眼神复杂地瞅了阿伊一眼,阿伊没接住,愣了下,霍普特几乎压不住窜起来的火气想要当庭质问他,又在搞什么诡计!霍普特深吸一口气,旋即抽身从阿伊床边离开,“陛下,可否允准臣先下去更衣。”
抬头的间隙,霍普特看到了站在法老身后抬着扇子的娜芙瑞,夏双娜也正微笑注视着他,真心祝福他终于可以一展抱负,守得云开见月明。
但夏双娜总觉得霍普特看到她时很不开心,他迅速低下头,像是在拼命遮掩着某种快要决堤的情绪,他的肩头一颤一颤,眸中是浓郁得化不开的忧伤。
夏双娜还记得第一次在阿布萨特见到霍普特的情景,他的日子清贫,却阳光爱笑,住在破旧的草屋,却浑身都在闪光。这位眉如绵山目若朗星,风华绝代,烨然如神人的白衣美男子,俊逸潇洒的身影终是染上了那一抹惆怅和悲伤。
让霍普特走入仕途,对他而言到底是不是好事呢。
图坦卡蒙以为今日他玩弄了阿伊,殊不知阿伊已经悄然将一张王牌插进了他的阵营,究竟是谁玩弄了谁,现在还真不好下定论。
朝议结束,臣子们叩首后告退,法老依然坐在王座上,姿势随意了些,图坦卡蒙的事情处理完了,但夏双娜还有事情要解决。
女孩走到王座旁,柔软的手指帮图坦卡蒙按摩起酸痛僵硬的脖子,凑在他耳旁吹气,“左侍扇姐姐长得漂亮,人又聪慧,和你配合如此默契,打算什么时候收进后宫,嗯?”
图坦卡蒙刚放松几分的神经顿时紧绷,脖子直冒冷汗,胳膊上汗毛竖起,神啊,女人真可怕,爱吃醋的女人更可怕。
图坦卡蒙指尖抓了一下王座扶手,“我身边的女官,大多都赐婚给朝臣了。”
图坦卡蒙说的是事实,但那故作镇静中微怂的语气多少有种保命的意味。
左侍扇女官闻言,落落大方开口,动听的嗓音含着让人愉悦的笑意,“娜芙瑞小姐您真的说笑了,海莲已经结婚了,法老也是心疼您,才会给海莲命令,海莲从未见过陛下对哪个女孩如此体贴温柔。”
巧妙的恭维让夏双娜心里美滋滋的,夏双娜好奇打听,“你丈夫是谁呀?”
艾在旁边哼哼,“你没发现左持扇女官的目光一直在第二先知身上吗?”
夏双娜眉毛一挑,扭头回敬,“我倒是发现右持扇女官的目光一直粘在某人身上哦!”
她用眼神在这位女官和艾之间拉出一条冒着粉红小心心的红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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