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寻声站到黎挽身边, 挥一挥宽袖:“陛下既知他有异心,为何还要放他进来?直接杀了便是了,说到底还是心中喜爱, 才会动了恻隐之心,哼。”
小夫郎胡搅蛮缠的,黎挽也颇为头疼, 只得伸手将人揽进怀里, 这有些东西, 本就不好解释。
黎挽只得简单说成林寻声爱听的样子:“若不叫他进来,一会儿外头打起来,他就该跑了。”
这人是黎阮派来的, 指望能杀她呢,自然不能让人活着离开。
林寻声听到这脸色才逐渐有些好转, 嘴角慢慢勾起一抹弧度来, 小声道:“这还差不多。”
紧接着他听到外头的厮杀声,又有些紧张, 眉头明显皱起:“皇上,外面听说五皇女造反了, 我们快走。”
他害怕死, 因为死了就再也见不到妻主了,他也害怕妻主死, 因为妻主死了, 他也见不到她了。
“等等,似初跟乐允呢?”
这两人都是她的后侍, 平日里也没犯过什么错,她自然不能丢下两人不管。
而林寻声,在听到这两人名字的那一刻, 眼神便蓦地阴鸷下来。
她就这么喜欢那两个男人吗?生死关头也记着他们?
这种时候,他只记得她,可她却似乎,记得很多人。
“他们该在院子里自己待着,您应也派了人保护他们,不会出事的。”
林寻声一生气,就眼神疏离,冷漠的与黎挽说话,偏黎挽心急自己那两个后侍,也没注意到他的不悦。
黎挽伸手将故意往旁边躲的林寻声揽进怀里,不叫他看见,自己一刀杀了那美人,怀里男子被护的很好,美人溅出的血一点儿也没落到他身上。
他这才在黎挽怀里稍稍软化了些许。
紧接着黎挽便拉着林寻声往外跑,在刀剑相碰中,来到了贺似初的院子。
然而她们先看见的却不是贺似初,而是淑庶君,周乐允。
那周乐允猛然看见他们,有些慌张的样子,但又并不十分慌张,很快眼里便噙了泪。
他一身黑衫,快走几步就要扑进黎挽怀里。
林寻声眼睛都瞠大了,急忙一个闪身挡到黎挽面前,眼神冷的刺骨。
“你想做什么?”
他的声音更冷,像是在警告周乐允。
周乐允骨子里对林寻声的恐惧,促使他后退两步,跌坐在地上:“臣侍,臣侍没做什么,臣侍只是有些害怕才会失态的。”
他缩着脖子,瑟瑟发抖回道,可见是真怕了林寻声。
“再敢靠近陛下,本宫砍了你的双手!”
许是现在不同往日,他们身边只有黎挽带出来的御林军,林寻声胆子竟也大了起来,当着黎挽的面就敢威胁旁人。
周乐允害怕的眼睫轻颤,却又不敢违抗,只得低头小声应了:“是,臣侍不敢了。”
那深深垂着的头,被眼睫遮住的地方,流露出不为人知的恨意。
林寻声,你欺我辱我,我必不会轻易放过你!
黎挽皱眉:“你这是做什么?身为君后,怎可说出这样的话?”
林寻声蓦地回头,眼眸猩红,薄唇被紧紧咬住,有些破了的微小伤口流出血来,末了,他冷哼一声气愤扭头:“是,臣侍自然说不得您的爱侍。”
这回黎挽是听出他的阴阳怪气来了,却也没有要哄人的打算,只依旧皱着眉有些严肃道:“君后,别闹!”
看,她果真不喜我。
林寻声像是更深刻的认识到这件事,垂眸掩住那有些恐怖的执着。
不喜欢又怎么样?她终究是我的,即使是死,我也要死在她怀里,叫她永远忘不了我。
黎挽没管身后林寻声如何阴沉不悦,朝周乐允身后唤了声:“似初?”
贺似初一动也未动的靠在床上,黎挽心中一跳。
周乐允赶忙说:“方才外头起了好厉害的刀剑声,似初弟弟害怕极了,一不小心就摔了一跤,撞到了头,暂且晕过去了。”
黎挽皱眉,似乎觉得这有什么不合常理的地方,似初虽然胆子小,却也不至于这样无状。
然而不等她问清楚,门口就有了动静。
“陛下!”
黎挽转头看去,只见庞召跪在她面前。
“外面战况如何?陈王与肖郡王可还好?”
“回皇上,陈王正与反臣黎阮对峙,肖郡王受了些伤,已退到后面去了。”
黎挽眉头紧锁,已在考虑自己是否也应该出去,就算是能鼓舞一些士气也是好的。
庞召看了眼黎挽,瞬间明白她的想法,立马抱拳重声道:“陛下不可!陛下身子尊贵,绝不可被叛臣所伤,属下一会儿再过去,势必一举拿下叛臣黎阮项上人头!”
黎挽负身道:“你若真能拿下黎阮项上人头,朕允你一个承诺,你可随时向朕提出要求,合理些,朕都会答应你。”
皇上的承诺,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甚至可以在危难关头,救她们一命。
同样,这也是庞召所求的。
她抬头看向黎挽,语气坚定:“臣,必不辱命!”
无人注意到,有人将寒凉的东西握在宽大的袖口里,反复翻转,神情阴暗。
庞召站起,视线悄悄往某处望了望,那里露出来的是他今日所穿外衣的衣角。
因君后与庶君皆挡着,她并没能将人完全看清,只来得及看了一眼,便转身出去。
与此同时,转瞬之间,一道寒光印在林寻声眼边,亮的他凤眸瞠大,一转头迎上了那寒凉的匕首。
“妻主!”
林寻声下意识将黎挽推开,自己正面落入寒光中,由着那匕首开进他的胸膛。
鲜艳粘稠的血缓缓从林寻声胸口流出,周乐允神情狰狞扭曲,可怖的不行。
一切动作都像是慢了下来,黎挽不敢置信的缓慢回头,却只看见林寻声被匕首戳了个对穿的模样。
“君后!”
等她反应过来,声嘶力竭的唤了林寻声一声,反手一掌将周乐允拍出四五步之外。
周乐允猛吐一口鲜血,跌坐在地。
林寻声胸口痛得很,没了站立的力气,慢慢软倒下身子,眼前房梁悬成一片,几乎要看不清了。
黎挽立刻过去将人紧紧环住。
“君后,君后,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黎挽环着他的手紧紧攥成拳,眼里难得含了泪,其实她知道林寻声为何会这么做。
这人一次次的妒忌,一次次的与她撒娇卖痴,都不过为了能叫她看见而已……
这人素来都是这样的,喜欢便是喜欢,不喜欢也表达的很明显,谁都看得出来。
只是她从来不信,不信原本这么喜欢安儿的人,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又喜欢上她。
林寻声颤抖着手摸向黎挽脸侧,只觉得喉中有腥甜的血阻碍了他开口,对这人倾诉自己的情意。
他的嘴张张合合,最后却只说出了:“阿挽,不要叫我君后,叫我,叫我声儿咳咳。”
“好好好,声儿,声儿你再忍一忍,很快了,很快就没事了。”
黎挽抚着林寻声墨黑的头发,心中蓦地揪紧。
林寻声终于有些满意的勾唇笑了笑,笑意勉强,只维持了一会儿,很快便落下去。
“啊——皇上。”
另一个声音响起,黎挽一双眼睛赤红的看过去,只见周乐允又举着一根簪子,向贺似初去了,而贺似初正好醒转,两人互相对峙着,贺似初紧紧攥着周乐允的手臂,不敢放开。
黎挽想过去杀了周乐允,可林寻声紧紧攥着她的衣袖,而她不可能丢下林寻声过去。
思及此,黎挽从发间取了一颗珠子,握在掌心,正要朝那边掷过去,周乐允和贺似初的争斗已分出胜负,贺似初已被人插了一簪子在肩膀为代价,攻去周乐允的下盘,在他倒地痛不欲生时,猛的提起一个大花瓶,照着人的脑袋砸了下去。
一花瓶下去,周乐允不动了,黎挽也松了口气,安心的抱着林寻声。
贺似初喘着粗气突然哭了起来,不远处的君后哥哥尚有皇上安慰,可他又有什么呢?
他什么也没有,母亲不爱父亲不疼姐姐不管,这一生活着除了苦痛就没有别的了。
黎挽见他哭的厉害,费劲的叫了他一声:“似初,你今天做的很棒,朕要去找太医来给声儿跟你看伤,你且护一护声儿,好吗?”
“好,好。”
贺似初收起那满脸的泪水,哽咽着应了,过来从黎挽手中接过林寻声。
彼时的林寻声已痛的神志不清,只一双手抓着黎挽衣袖,叫她别走。
黎挽狠狠心,割断那片衣袍,翻身离去。
黎阮大势已去,周边人都被杀的差不多了,黎挽趁机混入人群中,一短刃破空而去,直直打进黎阮小腹。
那个以一己之力发动叛变的女子,终究是倒下了,远远便有个身穿素衣的男子朝她奔来,又猛的跪倒在她身边。
“阿阮,阿阮。”
“咳,镜儿……这一世,终究是我耽误了你,下辈子,下辈子不要再碰见我了。”
“不,我不,我下辈子还想跟你在一起,你别抛下我,阿阮,是你先招惹我的。”
那叫镜儿的男子一边说一边哭,脸上糊满了泪水。
黎阮勉强撑着看向黎挽:“镜儿与此事无关,你放过他,他回东芜,不会危害到你的。”
“有没有关朕自会查,黎阮,周巡抚也是你的人。”
她话说的十分肯定。
黎阮瞟到黎挽身上的血迹,心知定发生了点什么:“是,是啊,她是我姐姐的旧部,哈哈,哈哈哈”
她突然仰头笑起来,笑着笑着,便失去了生息。
只一双手,还抚在镜儿脸上,僵了硬了也不肯落下。
“妻主,妻主——”
镜儿突而崩溃大哭,他知道自己那个虽然总假装对他很冷淡,却依旧会向太医询问他身体状况,会将那些偷偷骂他的人打跑的妻主再也不见了,她走前,甚至说下辈子不想再见他了,他没有妻主了。
黎挽没工夫管他,只叫身边侍卫将人收押,便带着一群太医往贺似初的院子去。
庞召在前开路。
然而她没想到的是,进去后看见的是叫她目眦欲裂的一幕。
淑庶君满头血的往窗口跑,君后倒在床上,而贺似初,贺似初在干嘛?他竟然死死拽着淑庶君的腿,被人连踢了好几脚!
身体比脑子动的还快,庞召迅速上前,银光一闪,一柄长剑出现在她手里,她挥着手中长剑,从后面刺入淑庶君的身体,捅了个对穿。
“庞召!”
周乐允不敢置信似的回头,然后才缓缓,缓缓倒在地上。
庞召呼哧呼哧喘着气,皆是被吓出来的,她赶忙伸手接过贺似初。
终于被熟悉的气味所包围,贺似初忍不住昏了过去,这大抵是他人生中最勇敢的一次。
从未有人对他好过,皇上算一个,君后……君后也算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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