揉完淤青上完药后,林寻声整个人就似刚从水中捞起,喘着粗气,身上大部分汗湿,倒在床上软了骨头,这时候若要他端正坐好,那是决计不可能的。
他好疼。
林寻声用一双含了水汽的眼睛去看黎挽,有些想抱怨,但看对方十分正直,甚至给他倒了一杯水关切地递过来,又觉得,皇上这般性子的人,总不会是故意弄疼他的?许是揉淤青本身就这么疼。
早知道说什么也不要揉了。
他将一只纤长白皙的手放到小腿肚上,小心的碰了碰,又感觉有些疼,忍不住痛呼一声。
黎挽在那握着茶盏人都看傻了,对林寻声的娇气不由有了更新的认识。
“喝口水润润喉。”
流了这么多汗,口都该干了。
林寻声咬唇去接黎挽手中的水,眼里还是忍不住带了几分埋怨,只是不大明显。
递完水后黎挽坐到凳子上等待,又过了会儿,她抬头对林寻声道:“你先休息,朕出去走走。”
林寻声没问她出去做什么,他心里也知道,这恐怕就是黎挽要带他回门的真正原因了。
“嗯,您去,臣侍歇一歇。”
他倒在床上,死鱼一样回复,身子绵软无力,眼角还含着方才疼出来的星点泪水。
黎挽听后便径直出了这院子,往花园里走。
那里黎安正拉着几个林府小姐赏花,人家分明已经百般不愿,却碍于她王爷的身份,不得不陪着她,听她说些不分平仄没有韵律稀奇古怪的诗词,说完还要问她们作的好不好。
林府小姐当场自闭。
幸好黎挽及时到了,拯救了林府的小姐,她们一见皇上,便齐刷刷跪下,低头问安。
黎挽开口叫她们起来,然后就看向黎安:“你这丫头,怪不安分的,走,陪朕出去逛逛。”
她给她们找好了理由,只说是出去逛逛。
那陪同黎安聊天的林府小姐中,突然出来一人,身量不高,模样看着也生嫩,大抵是年龄不太大的。
那小姐冲黎挽作了个揖,口中言着:“臣女是内阁大臣林茹嫡女林寻柒,愿为皇上引路。”
她年岁看着小,说话间却丝毫不惧,颇有一股沉稳在里面。
只是林茹嫡女……
那岂不就是林寻声的妹妹了?
算了算了,总不能叫她知道自己是做什么去的,无论如何,她堂堂皇上,去那种烟花之地,都是不大好看的。
“不必,君后今日回门,你若有空,便去陪一陪君后。”
林寻柒被拒绝,抿了抿唇,也不失落,双手拱起来道:“是,臣女遵旨。”
倒算不得什么旨意。
黎挽不再管她,与黎安一同出了林府。
身边只带了几名暗卫。
她们先去的安王府,几名容貌鲜艳的小侍俱在门口等着,日头太热了,便用袖子擦一擦额角汗珠,然后继续殷勤地望着门外。
直到有一人抬着眼睛转了一圈,看见她们从不远处走来,立马兴奋的拍了拍另外两个。
黎挽他们是见过的,等人走近了,三名小侍齐齐跪下:“奴参见皇上,王爷。”
礼仪规矩齐的不得了。
“快起来,皇姐这次算是微服私访,你们不要弄出动静。”
黎安柔声同三位小侍说,俨然一副好女人做派。
小侍们互相对视一眼,纷纷点头,又柔顺的跟去黎安身边。
黎挽看的颇有些感叹,她身边,就没有这么可心的人!
一个无礼至极,一个胆小如鼠,有时候她也会羡慕安儿的生活,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天塌下来也有她顶着,只是到底羡慕不过来。
黎挽从前与黎安在一起,便是时常听曲下棋的,今日也一样,安王府的小侍一个个拿着乐器在一边弹奏,她同安儿摆了张棋盘一同下棋。
黎安是个臭棋篓子,又菜又爱玩,还特别喜欢悔棋,要不是身份高,是当今圣上亲妹,怕是说什么也不会有人愿意跟她玩的。
此时她就转溜着一双眼睛四处看了看,紧接着像是有些紧张的指着某个地方:“皇姐你看那是什么?”
黎挽知道她妹妹又要耍赖,却也依言看去,再回头,棋盘果然变了个样,原本黎安的死局也解了,两人又是针锋相对的样子。
直到晚上,她们才换了身衣服,将长发盘起,去往秋月楼。
秋月楼内满是清新的脂粉香,他们大多小倌儿用的都是素雅的清香,画的也是清丽的淡妆,因此十分吸引一些读书人的喜爱。
黎安是里头的常客了,便向老鸨要了最靠近舞台的一间厢房,有几名同样涂抹淡淡脂粉的男子从外头进来,一人手里提着一壶酒,进来便盈盈凑近,给两人各斟上一杯。
黎挽尝了一口,这酒香闻着浓郁,后劲却不大,比起这个,黎挽却更爱喝些烈酒。
喝最烈的酒,抱最美的男子,一直是她心之所向。
只可惜最烈的酒她有,最美的男子却是没看到的。
“行了,你们随便找个地方伺候着,莫要出声惹了这位小娘子不喜,否则可要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黎挽抚了抚其中一男子的脸,开玩笑似的说道。
她们身为皇族贵胄,就算是逛青楼也是很要面子的,非花魁那般的小倌儿可看不上。
那男子羞的低下头,却又偷偷去看黎安。
安公子是这秋月楼的常客了,出手素来大方,他们不知道她的身份是什么,却也知道绝对不低,只因这人在楼里横行霸道惯了,每每点名要谁,便是已经有别人要了,也不得不给她让出来。
这让楼里人知道,她的身份绝不低于那些被抢了男子的官员。
“还不快给本公子倒杯酒?”
黎安举着白玉酒杯摇晃。
那人立马上前倒酒,白藕似的玉臂袒露,颇有些风情在里头。
黎挽倒不在意他,从前自己来时都是只看歌舞与喝酒,存在感没有黎安高,后来她忙于夺嫡,便不再去了,反而是黎安去的多一些。
这群小倌儿也就顺理成章将她忘得差不多了。
“哎,你们花魁什么时候出来啊。”
黎安深知皇姐同自己过来便是为了一睹那花魁的模样,毕竟哪个女人不偷腥,哪个女人不爱美人儿呢?
那男子听她们问花魁,笑脸僵了僵,却很快恢复原样,只是指了指舞台道:“公子且瞧,那不是来了吗?”
黎挽黎安俱看去,只见一男子,从上面缓缓飞下,将两人都看直了眼,那男子一身雪白肌肤,衣服勉强能蔽体,然而隐隐行动间却有纤细修长的大腿露出,看的人血脉偾张。
楼下开始叫价,有人已经出到一千两白银了,黎安轻蔑一笑,一千两?给本王吃个饭都不够,也好意思拿出来。
“五千两!”
黎安这一声惊呆了下面众人,她们惊叹几声纷纷抬头,想看看楼上是何许人也。
然而帘子拉的紧,黎安躲在里面,她们是看不见的。
本以为这场花魁争夺战已经十拿九稳,谁知道半路杀出个程咬金,隔壁厢房也高声喊起来:“我出六千两。”
“他爹的,谁敢跟老娘抢!”
黎安被人让惯了,破脾气可是一点就着,黎挽淡定地喝了口酒水,安抚道:“不过六千两,你加钱便是,不必如此不悦,若把事情闹大了,我们也见不得人。”
“哼!”理是这个理,她们都是偷偷出来的,但是安王殿下咽不下这口气!
她将银子加到了七千两,对方却似偏要与她作对一样,出了八千两!
黎安这个火气,这世上她得不到的男人还没有出生呢!
她气的将价钱直接加到一万两,还冲隔壁喊话,有本事就过来干老娘啊,看老娘不打的你哭娘喊爹。
黎挽刚想劝黎安不要多惹是非,惊动人就不好了,然后……房门被踹开了。
她看见一群人气势汹汹从门外走来,黎挽大脑一片空白。
那几个人,她几乎都认识,领头的是镇南大将军之子方遂翎,紧随其后的有肖郡王之女肖梁,还有陈王之女黎旗,更有今日才与她有过一面之缘的林寻柒。
什么是修罗场?这就是!
黎挽坐在位置上一时之间甚至做不出表情,黎安更是,她人都傻了啊。
怎么能想到自己只是想趁着皇姐在嚣张霸道一下,居然引来了这么多人?
“姐,姐……”
她声音都慌了。
为了突出舞台上的美人儿,这包厢里都是只燃两只蜡烛的,因而有些昏暗,以黎安看貌美公子看的半瞎的眼睛,是认不出对面那群熟人的。
只是她眼神不好,方遂翎等人眼神可好着呢,自踹开门看到安王皇上那一刻起,她们已经为自己安排好死法了。
林寻柒到底年岁小,之前同皇上说话还十分沉稳呢,现在想到自己跟着踹了当今圣上的门,腿一软,就忍不住跪了下去。
“皇,皇”
她说了几遍也没说完整,因为黎挽已抬手示意她们停下,然后挥挥手让那两个小倌儿下去。
这才叫林寻柒:“起来,都过来坐。”
几人僵着身子,颤颤巍巍过来了,看着黎挽却极为不安,像是生怕被降罪似的。
黎安拍了拍手,恍然大悟似的:“原来是你们啊!本王都没认出来。”
安王素来是个不着调的,踹她门不是什么重要事,方遂翎紧张的看着黎挽,然后轻声询问:“皇上怎在此处?”
是皇宫里这么多公子不够吗?竟还要来这地方,嘤嘤嘤他今天会不会回不去了啊,早知道就不这么酒气上头了,皇上的门都敢踹!疯了吗?!
“朕陪君后回门,安王说带朕出来走走,没成想便带到这地方来了。”
黎挽甩锅甩的毫不留情,黎安不敢置信的看着黎挽,被对方瞪了一眼后,只得委委屈屈接受这个恶名。
方遂翎松了口气,他就知道皇上不会是这种贪图美色的人!都怪安王,竟带皇上来这种地方,害得她们不小心踹了皇上的门。
正想着,有人敲了敲门:“贵人,花魁秋月给您送过来了。”
这花魁最后是黎安以一万两买下的。
黎安说了声进,对方就从门口打开走进来,盈盈水袖泛着波浪,细长双腿若隐若现,当看到房里有许多人时,秋月明显瑟缩了下,只是很快又调整好神情,向众人行了一礼:“奴家秋月,见过各位贵人。”
黎安爱美人儿,当即便叫他过去,等人听话去了后,却又想起皇姐也是为这花魁而来,于是手上一个使劲儿,秋月便被推到了黎挽怀里。
黎挽懵逼地接住一名骨架纤瘦的美男,手感是好的,只是身上脂粉味于她有些浓,与她喜好不合,前头那几个身上味道倒还淡一些,也许因这是花魁,所以需要用重一点的脂粉?
她对此事并不了解,只是反手将美人儿还给了黎安:“你自己抱着便是,给我作甚。”
美人羞红着脸被两人推来推去,方遂翎有些无语,心想着安王带着皇上怎不做好事呢?又是来小倌馆儿又是推花魁的,皇上九五之尊,岂能要如此地方出生的男子?当真是不懂事。
黎挽本意只是想来瞧瞧,凑一凑热闹,没成想会碰到这几人,她又得端起皇上的架子,面无表情坐在一边喝酒。
除了林寻柒中途说身子不适先回去外,她们几人都喝的有些晚了。
基本便是在看花魁唱歌,直叫他唱了半宿的水调歌头,她们才要回去。
黎挽喝的酒虽酒劲不大,但也耐不住她喝得多啊。
一口气喝下来也有些晕乎乎的感觉了。
黎挽撑着身子,被一群人互送着回了林府。
幸好她记性不错,还能记得林寻声的院子,否则就这黑灯瞎火的,她怕是要因为找不到君后在哪,而连夜跑回皇宫了。
所有院子的灯都熄了,黎挽走了一会儿,才看见一个亮着灯的院子,仔细看去,竟就是林寻声的院子?
他怎还不睡?
黎挽猜测着是不是腿疼的睡不着了。
屋里,林寻声就坐在正对门口的那张桌子上,黎挽一进去便能瞧见他。
“这么晚了,怎还不睡?可是腿又疼了?”
黎挽不由关切询问。
可林寻声转头却叫她震惊了,那眼里,浓烈的厌恶明明白白放着,竟叫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只见他握紧双拳,牙齿紧紧咬着薄唇,一双眼睛满是戾气与厌恶。
黎挽皱眉,不知他又要闹什么,正靠近了打算说话,林寻声却猛的后退一步,双唇颤抖的开口:“黎挽,你便这么离不得男人吗?!就连那等,那等肮脏男子你都看得上,你这样与女妓有什么区别!”
林寻声怒极,口不择言,一张脸被气得通红,他不仅唤了皇上的名字,还将她比作女妓。
黎挽原本摆在虚空的手握了握,双眼不敢置信的睁大。
自她出生起,还从没有人敢这般说她!
女妓?林寻声竟敢拿她与女妓相比?
那本还算平和的面容迅速冷了下来。
“朕若是女妓,你这君后又是什么?小倌吗?林寻声!别以为朕不敢动你!”
黎挽猛的伸手,将一桌的茶壶瓦罐砸到地上。
“呵,是,皇上怎会不敢动我,皇上本就厌恶我至极,又怎会不敢动我?您不若杀了我,也免得我在皇宫里日日对着你这虚伪的人倒胃口!”
林寻声也不知自己为何会这么生气,只知道当林寻柒回来告诉他皇上在秋月楼里与花魁喝酒时,他气的两眼一黑,险些晕过去,现在胸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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