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l class=tent_ul>
术后第二天, 徐鸿可以断续地讲话了。
午后,徐鸿睡醒过来,浑浊的瞳孔透过微光看到了床畔读书的年轻人, 迷迷糊糊地喊出他的名字。
顾连洲应了, “徐老师, 您醒了,我帮您叫医生?”
徐鸿轻轻摆摆手,说上午徐慕盈在的时候,就请医生来看过。
“是没想到,从鬼门关捡回来一条命……连洲,你陪我聊聊?”
顾连洲有些紧张他身体,还是叮嘱他少说些。
徐鸿也笑了:“……有些话, 我需同你讲。连洲,你应该是知道我为什么叫你过来。”
此刻,顾连洲正站在一旁倒热水,他愣了一下,目光随即回复清明。他其实已经通大概,但还是礼貌地等师长把话讲完。
徐鸿的语速很慢, 带着病中的浑浊, 他思维却极其清晰,说起从前在规划院家属大院儿,他看着他们三个长大的日子。
“十来年前,你们都还是孩子呢,萝卜头丁点大的娃娃,一转眼都这么大了。”
顾连洲开着玩笑订正:“十来年前,我也有一米八了……谈易阳和徐慕盈才是萝卜头,矮得不行。”
徐鸿失笑, 心知他在转移话题,便单刀直入了,“连洲,到现在你们三个,只有你在建筑这行做下去了,我是最欣赏你。这次病复发来势汹汹……我原本大有预感要交代在这儿了。人在直面死亡之前无限的恐惧,总觉得这也没完成,那也没见证。”
“我的意思很明显了,再问你一次,你对盈盈……”
顾连洲明说:“徐老师,我跟徐慕盈没可能。感情这事儿,旁的人说什么都没用的,况且她也看不上我不是?您清楚的。”
徐鸿叹了口气,“……就非得是谈易阳?行,是我老糊涂了,也罢。”
下午五点多,顾连洲回了酒店。
他给谈易阳打了个电话,催他赶紧去徐老师面前表态道歉。
这厮比第一天过来时躲着人姑娘的态度好一点,顾连洲也就没再骂他。
晚上去医院一趟,顾连洲站在门口没进去,看到两个人靠在一起——看样子,谈易阳注定要在海城多留几日了。
顾连洲心念正好,当晚把机票往前改签了一天。
改签通知发过来不久,上方的简讯又滴闪了一下,他只看到了Montblanc的开头。
他没想太多,只猜测是定制的东西估计要到了,若碰上下周相见的日子,更是讨巧。
次日早晨,顾连洲去医院探望,徐老师情况已经基本稳定,这两天许多旧友和学生前来探望。
徐慕盈在病房忙得里里外外,谈易阳偶尔帮衬,话少,有人误解他是徐老师女婿了,他也不反驳。
这晚,是顾连洲在海城呆得最后一天。
徐慕盈安顿好医院的事,张罗她请他们吃饭,到了结账的时间,又是谈易阳请缨去埋单,徐慕盈不争不抢,坐在原位气定神闲地喝茶。
顾连洲:“你跟谈易阳现在算怎么回事?”
“……就那样,三哥你就别跟着八卦了,问东问西的,感觉你都不像你了。”徐慕盈一手捏着细烟,一手举着干红,吐出烟圈,笑了,“……多了些人间烟火气。”
“怎么讲?”
徐慕盈吐出口烟圈,在他身旁假意嗅了嗅,仿佛空气中充斥着香水味,下了断定,“……你有女人了。”
顾连洲愣了一下,挑眉看她一眼:“你回头考虑跨界转行吗?”
“什么意思?”
“墨镜一带,天桥下面看相收益很可观。”
徐慕盈暗骂一声,“你才瞎子看相!我平时玩的那叫塔罗……哎,等等,你的意思是我说中了?”
顾连洲没吭声,悠哉悠哉地从醒酒器里又匀了点红酒。
神经紧绷了两三天,这会儿前所未有的松弛散漫。
没多久,谈易阳埋完单进来。
话题因此终止,三人出了饭斋搭车回酒店。
行李早就收拾好了,今晚顾连洲冲完凉,给外公回了个电话,告知徐老师的情况——他们之前一同在规划院共事。
指针指向转钟,顾连洲在考虑是否给小朋友发条消息或什么。
他翻出一两张海城沿海一带的街景,大拇指划拉了上去。
等了十来分钟,对面始终没有回复。或许睡了?
翌日早上,顾连洲自己一个人到达流亭机场,正在取登机牌。
手机震动不止,拿起来一看,徐慕盈的电话。
“喂?”他问得略急,以为徐老师又出意外。
听到的却是:
“三哥,我最近忙得连轴转,是真的才想起来这事!”
“周五那天,你靠椅子上睡觉呢,手机搁我这儿充电,我就接了你一电话……对方没吱声就挂了,什么玫,该不是嫂子?”
广播里传来催促的通告声。
顾连洲太阳穴嗡了一声,边疾步赶往登机口,边调出通讯记录。
前天,司玫,通话时间3秒。
他如醍醐灌顶,又联想到了另一件事,点进未读的简讯里确认。
靠,还真他妈是……您定制的Montblanc于昨天晚上被拒收。
-
站在是六月尾巴,北京的天气干燥,气温居高不下,强烈的日光烤灼大地。
司玫喜欢北京这个城市,但无疑,她这次来北京体验感很差。
来北京的前一晚,心情糟糕透顶,她终究还是通了个宵,才完成出图。
没有休息到两个小时,她又起床洗漱,去赶早九点的航班,落地后即跟着王恪欣去了即将合作的一家当地设计院对接。
下午则是在原场地调研、测绘,半天过去,闷得人浑身的汗。
晚上回到酒店,她已经块48个小时未眠,几近人体极限。
最难受是返程的那天,生理期撞上舟车劳顿。
雾城那天又在下雨,阴绵绵,飞机毫无意外地误点了。
接近中午,他们一行人终于安全落地。
王恪欣直接回公司,司玫不信老板给她批一下午带薪的假,也跟了回去。
“司玫,你怎么还在这儿?”王恪欣出来倒咖啡时看到她的。
司玫轻捂着肚子:“……四合院的测绘图纸有点问题,我再改改。”
到底什么说应届毕业生老实,是求职市场上的香饽饽呢。司玫四点左右改完图,才放心去跟王恪欣告假,回去休息。
小李说:“司玫,你手机行不行啊?要不我跟你一起,我也马上下班。”
司玫抿唇忍着小腹的坠痛,略笑了笑,与她道谢。
事情的起因还要从她不想回忆的上周讲起。司玫的手机摔坏了……她因此把手机卡拆下放入了之前用过的一款旧手机。
上网功能是有的,可内存条几乎爆满,当下只能接打电话,日常移动支付功能用起来都很困难卡顿。
在北京那几天,从矿泉水、轨道交通,到一餐临时的饭、甚至卫生巾,都是她找小李帮的忙。
她们下班,恰好往同一方向坐地铁。
小李在入站口帮她买了临时车票,招招手:“司玫,你可得赶快换个新手机,我先走了啊,拜拜。”
“好……今天就谢谢你了。”
她回到小区,将近六点。
雨停了,地上湿漉漉,阴绵的天气里,天比其他时候要暗淡,西天是脏脏的土黄色。
生理期在身,也没多大胃口,她在便利店挑了饭团和水敷衍了一餐晚饭,便回到住处,把自己锁入房间内,蜷在床上,弯成弓。
她呆呆地望着窗框,目睹浅灰色的天空完全暗下去,变成虚无的黑色,她有种穷途末路的荒凉感。
“司玫……”岑露过来敲门,“你电吹风可以借我用一下吗?”
司玫回过神,勉强从床上爬起来:“你等一下,我找找。”
她拉开门,将递过去。
“谢谢,”岑露见她一脸病容,“你……怎么了?”
司玫讪讪:“没事,只是出差太累了,加上姨妈。”
说到这儿。
“岑露,你能借我点现金吗?”
“嗯,怎么?”
“……下去买夜用的姨妈巾,我手机太卡顿了,扫二维码能卡五分钟。”
岑露跑回自己房间翻找:“唉,不好意思……我翻箱倒柜就十块钱现金。”
司玫想了想:“好……也没事。”
最多排队扫码时,在收银台站得久一点儿,再挨几个白眼。
司玫没换衣服,直接套着宽大的睡裙,踩着拖鞋,因为吹头发时失神发呆,她错手给自己吹出一头干燥的焦糊味,总而言之……难以言喻的狼狈邋遢。
她很快在货架上找到了常用的牌子,正准备去付款,见收银台挤着几个人,她又折回货架后再等等,顺便看看饭团、吐司,做明天的早餐。
等了七八分钟,人散得差不多,司玫才过去,这时身后的自动感应门却开了,吹进来一股热气。
“您好,一共是54.3元……”
司玫已经点了扫码了,可手机还卡着,她很怕等会儿刚才进来的人也来付款,自己碍着人家。
她往旁边站到放口香糖的位置站了一步,“你等一下,我这儿……太卡了,你先收后面的人钱也行。”
收银员礼貌笑笑,表示不急,认真地接待下一位顾客,“您好,一共……”
男人声音打断:“算上她的,一起付了。”
司玫愕然地从卡顿的手机界面抬起头。
收银员已经把他的香烟和她的吐司与卫生巾放在一起,“你们认识啊,就放一起了……欢迎下次光临。”
他将塑料袋抄起,司玫自然而然地跟着他走了出去。
不远处DBS的车灯还亮着,两柱光照耀出的灰尘起伏。
她内心慌乱,“顾老师,您……”
他转回来,眼神寂寂,“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