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变数

    县里的烤串火成这个样子了, 是方便了国营厂和住在附近的人。但他们这个小县城有三十多万的人口呢，别的地方的人来一趟不容易，而且来一次还未必能有空着的桌椅。

    田瑞想要开分店, 可是实在是没有精力, 这几天有蒜蓉生蚝, 吃的人更多了。光这一个铺子就有些要忙不过来了，更别提其他的。

    周围的人看着也很眼热, 但之前学做酸辣粉的经历还在眼前，他们也不敢随意乱来。

    就在这个时候国营饭店说要弄烤串。

    烤串原本贾镇不放在眼里。可是现在太火了, 再加上外头盛传他对徒弟不好什么的, 他咽不下这口气。

    国营饭店的人要弄烧烤摊, 很快县里都传遍了，田瑞买了八十斤的羊肉刚回来, 大伙儿看见他都不敢说话, 尤其是黑小胖和白猛，一个个都低着头, 深深觉得自己是给田瑞惹麻烦了。

    田瑞早在外头就听说这个消息了，道：“不用在意。做吃的本来就是各凭本事。”他好歹是做了这么久，有自己的食客, 哪儿至于让人一下子就顶掉的。

    这听到他这么说, 大家才算好一点。

    烧烤无非就是那几样东西，盐，味精，辣椒粉和孜然。常吃的老顾客都知道。只要买齐了这些，再有鲜嫩的肉就是在家里烤，味道也差不了哪儿去。

    不过他要想还原田瑞店里的味道却很难，田瑞用的不是当地随处能买到的辣椒。他的辣椒都是何宇从外地带回来的, 他试了很久找到了其中的三种按照比例调配搅碎，还把桃酥打成粉搅拌在其中，看起来只是一味调料，实际上吃起来香辣过瘾，给肉串增色不少。

    这些小秘方都是田瑞一个人完成的，就是天天烤串的白猛跟黑小胖也不知道看似平平无奇的辣椒粉里有这么大的讲究。

    国营饭店的后厨，一反常态的忙碌了起来。

    现在外头的私人饭店越来越多了，国营饭店没有往日的辉煌了。原本经理对贾镇和其他几位主厨一口一个老师叫着，又给买烟又给买酒的，如今辉煌不在，他的气焰嚣张了起来，对贾镇也不像往日那么尊敬了。

    现在国营饭店连续一年都是亏损的状态，主管他们的领导发下话来，说他们要是再这样，就趁早都卷铺盖滚蛋，经理一连辞退了不少打杂的。现在厨师可没以前那么舒服了。

    以前每个主厨身边有几个帮工，洗菜切菜上菜一概不用愁，现在只留下了两个贾镇身边的帮工，剩下的都给撵走了。

    没有招待任务的时候后厨冷冷清清的，但今天不一样，他们也开始弄烤串了。

    一向是抠门的经理让人把他需要的东西都给买齐了，随后还道：“老贾，这可是你跟白猛他们打擂台啦？”明知道贾镇是个小心眼的人，还故意这么说。

    贾镇本来就憋着一口火气，听见经理说这话，道：“你也不用在我面前装大瓣蒜，我知道你是气我又花钱了，横竖算在我身上，要是这次没弄起来我走人。”他一辈子嚣张惯了，其他的主厨如今看事态不好已经会夹着尾巴做人了，可是他偏偏心高气傲。

    经理心里白了他一眼，嘴上却道：“嗨，谁也没说你什么，你看看你这个人就是多心。”随后出去了。

    贾镇带着其他几个主厨坐在那忙，就看这俩学徒，刀工还没练出来，切肉片薄厚不均匀，比起黑小胖他们比起来实在差远了。道：“你们这咋切的。”

    这俩学徒也是花钱走了贾镇的门路进来的，学习的时间不长，根本不像是白猛他们对贾镇有几分感情，现在他们心里还不乐意呢，以前十几个人，他们作为资历最浅的，还在学习阶段呢。

    现在可倒是好，经理把其他的学徒都给开除了。一个厨房的重压都落在他们的身上了。他们不但要干粗活，切配菜，收拾整个厨房的杂物，倒泔水，什么脏活累活儿都在他们身上。

    倒不像是来学艺的，而是给人打杂的，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也跟着白猛他们走了倒好，也比在贾镇手里受气强。此刻道：“师父，这么多肉我们实在是串不完。”主厨们不上手，想把所有的活儿都退给他们的身上，怎么那么不要脸呢？

    不干活儿还在旁边叨叨，一会儿薄了，一会儿厚的。

    大伙儿一看，也只好上手帮着一起，就连贾镇也皱着眉头开干。后厨没人了，要是他们不出手，到饭点的时候还真不一定能弄完，好久没做过这么基础的活儿了，都有些不适应。

    捏着肉，串起来，满手都是油乎乎的。

    经理从外头进来，道：“我已经叫人写了个牌子立在了门口。说咱今天晚上也弄烤串，刚才已经有好几个人问了！”这让经理信心大增。

    贾镇表示知道了。

    终于弄完了，穿了一大盘的肉。

    眼看快到四点的时候连忙把木炭给升起来了，过了大约半个小时，来吃烤串的人们就陆陆续续上桌了。

    “服务员来两把烤串。”

    “给我也来两把。”

    一时间忙碌了起来。

    新来的食客都是从远地方过来的，他们之前吃过田瑞家的烤串，做的确实好，但就是太火。这个点要是去那边肯定早就没位置了，这边瞧着人还少。也听说国营饭店跟他徒弟的事儿了。也是好奇过来吃一吃，在他们的眼里老师总比学生强。

    甚至还要把服务员叫过来问一些八卦内幕的事儿。

    也有人是看着他外头写了广告牌，进来尝尝的。

    经理看着大厅里十几张桌子已经坐了七七八八，别提多高兴了，他们国营饭店山河日下，很久没有这么热闹的感觉，连忙去后厨催菜，道：“快点烤啊。”

    几个大厨却不像食客们想的那样运筹帷幄，气定神闲，一个个手忙脚乱的。把肉串放在上面，油滴下来就看见轰的一声火上来了，赶紧把肉串挪地方。

    贾镇终于知道那几个徒弟为啥在外头烤串了。在外头好歹有风，吹起来凉快。他们在后厨烤，又闷热又熏的厉害，身上的汗珠滚滚的往下落，没一会儿后面脊梁骨那一块的衣服就沾在身上了。别说扭动扭动了，就连擦汗都没时间，汗水就沤在衣服里，特别难受。

    好容易烤好了一把，后面的又堆起来了。

    经理很久没见过这样忙的时刻了，一会儿来催一遍，给大家的心里弄的越发烦躁了。

    他们是大厨，自以为做个烧烤是小菜一碟的事情，没想到被折腾的不轻。前面源源不断的烧烤单子过来，后厨这几个人忙的团团转。

    很快第一批肉串拿过去了。

    食客们尝了尝，第一口下去有点咸，可能撒调料的时候手没稳这也就算了，肉没有汁水烤的也干巴巴的，虽然上面撒上了辣椒和孜然，调料一样没少放，但吃起来就是觉得不是那个味。

    食客们都吃过田瑞家的烧烤，道：“今来的挺早的，不来这里好了。要是直接去国营厂外头估计还能有座位。”

    “可不，烤的干干巴巴这叫啥玩意，吃了还塞牙。”

    “连菜串都没有。”

    “啤酒也没有凉的，要是在那边还能喝上一口凉啤酒。”

    “这不就寻思隔得远，要是国营饭店也能做出来那个味儿，可以省下几步么，现在看来还是省不了。”

    “田瑞家的烧烤那味儿，别人做不出来。”

    “人家的烤生蚝也好吃。”

    桌子上的这些人吃着贾镇烤的肉串，反倒谈论起别家来了。声音还越发大了。

    有几句都飘到后厨了，连贾镇都听见了。

    他顿时这发火了，那一瞬间都想撂挑子了，本来就累，辛苦干完别人还不领情。火一上来熏烤的眼珠子都干的不行。他想用胳膊蹭一下眼睛，结果胳膊上有辣椒粉。一下子弄的眼睛更睁不开了。他这边撒手，肉串还放在火上呢，瞬间火苗窜上来，肉马上就熏黑了。

    经理从外头进来看见这这一幕，也有些生气：“贾镇你咋回事儿，能不能好好干。”

    贾镇身为国营饭店的主厨，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鸟气儿，一下子把身上的围裙解开，怒道：“我不干了。”

    经理也被他这话弄的倒吸一口气，外头的食客们都等着呢，他这会儿不干，简直就是在威胁。

    经理的背景也很深厚，道：“你不干拉到，有的是人愿意干。别他妈的给我耍性子。”

    其他的人也开始安抚起了经理。

    贾镇没想到这经理连一个台阶都没给他，再三的运气，把今天晚上对付下来。贾镇精心烧烤的烤串都没获得大家的喜爱，更别提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吃过的食客们都有些后悔。

    跟他们这相比，田瑞晚上的生意就不错，很多从钢铁厂下班过来的，道：“我寻思今天人能少点呢，怎么还这么多人？”

    田瑞看着食客们从远地方来的，道：“屋里有地方，我把电风扇给你们插上。”大伙儿都喜欢在外头吃，嫌弃屋里闷热，外头吃的热闹。

    钢铁厂这几个人倒也不挑，道：“行。”

    田瑞直接喊了一声小七，让他带着这些客人们过去。

    田瑞这边可是有五个烧烤炉子同时烤，现在配合熟练的上串很快的。

    他们一边撸串，一边嫉妒，道：“同是国营厂怎么他们这么有牌面。大晚上还这么热闹。咱们周围咋没有这么好吃的烧烤摊呢。”

    “可不咋地。”

    越说越渴望，小七上肉串的时候直接跟小七说了，他们钢铁厂的人工资多，一个个都舍得吃。

    小七道：“等以后的。”其实田瑞已经计划开到那边了。只是还没公布，其他的人不知道罢了，打算过几天就过去看铺子，这事儿没定准之前不许他们往外头说。

    过了一会儿，听着外头一阵热闹，他们伸着脖子往外头看去，原来是几个食客，他们来的晚，连屋里也坐满了，只好点了一把菜串，手里拿了个托盘站着吃。说他们是从国营饭店那边过来的。

    “怎么样，国营饭店那边好吃不？”

    站着吃菜串的食客们连忙道：“好吃的话我还能回来补一补？今天不吃点好的，把那个味道压一压都快不行了，而且只有肉没有菜串也没有冰啤酒。”

    旁边的食客们一听，笑道：“幸亏没去，要不真是白花钱。”

    站着吃菜串的食客道：“那可不，这边的菜串都比那边肉的好吃。”

    周围人哈哈大笑道：“就冲你这句话，我得再来两把菜串。”

    其他人也纷纷加肉串，支援一下。

    ……

    国营饭店第一天闹成那个样子，以为贾镇不会再来了呢。没想到贾镇照常来了，就像事情没发生似得。经理上班的时候先去了后厨，瞧见了贾镇先是松了一口气，随后脸上又带了几分轻蔑，俩人谁也没说道歉的话，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昨天虽然有一些人吃了觉得口味不如田瑞的，但卖了有一百多块钱的肉串。今天他们还想再接再厉，早早的串好肉串，等着客人上门，谁知道也有人来，不过人数比昨儿差远了。

    一直到了晚上才卖了三十五块钱，连肉钱都不够。

    经理过来的时候，他还没有说话呢，贾镇对俩学徒道：“我不干了，你们跟我不？”

    俩学徒也蒙了，他们是奔着贾镇来的。为了在这边学艺，家里还花了钱呢，结果现在啥东西没学到，贾镇就不干了，最亏的是他们。

    想起其他学徒都被辞退了，要是他留下也是一个下场，既然这样的话还不如跟着贾镇离开，想了想心里一横也跟他离开了。

    周围一圈大厨来劝，贾镇虽然脾气差了点，但一些有难度的菜只有他会做。他要是走了，万一要是有领导点菜怎么办？

    经理却全然不管，贾镇这人就是个刺头不好管教，要是把他留下以后怕还是会生事。还不如让他离开。

    经理一句软话没说，贾镇带着俩新徒弟离开了。出了国营饭店之后俩这小徒弟还有些迷茫。贾镇对他们道：“实话跟你们说了，民营厂那边的领导联系过我，让我去包食堂。”一句话让俩学徒的心里落了地。

    那个民营厂的副厂长是他连襟的哥哥。这种事儿上肯定是自己人帮自己人，人家还说他们还联系了田瑞！

    现在贾镇对他可敏感了，连他的名字都听不得。既然是田瑞想弄，那他得先抢过来再说。好好出一口恶气。

    ……

    田瑞中午正在卖盒饭收钱，就看见上次那个民营厂子的后勤，此刻看见田瑞欲言又止。

    田瑞一看见他来了，心里大概知道发生了啥事儿，把他带到周围无人的角落道：“怎么了。”

    后勤主任一脸不好意思，道：“嗨，这事儿闹的，我特别想推你过去包食堂，但是副厂长找好了人。”他就算再大也大不过副厂长去。

    田瑞道：“知道了，倒是让你多费心还专门来一趟。”

    后勤主任经常过来吃烤串，自然知道他跟国营厂贾镇哪些事情，既然这个事儿板上钉钉，也是有意要交好田瑞，透露了贾镇是包食堂的人。

    田瑞有些惊讶：“他不在国营饭店干了？”

    “嗯。”后勤主任说着。

    田瑞表示知道了，后勤主任这才离开。

    田瑞刚要走，却看见黑小胖不知道什么今时候站在他的身后，看着他的话，似乎要哭了，道：“对不住啊。”感觉都是他们惹的祸。

    田瑞道：“不怪你们。”就算没有这事儿，县里开烧烤摊红火也一定会引起他们的关注。

    虽说贾镇有点盯着他们，但田瑞也不怕，他们口味好，用料足，回头客特别多。

    就在这个时候白猛过来，道：“东家有人找！”

    田瑞过去一看，居然是可老食客，看着就眼熟，田瑞道：“怎么了。”

    这老食客对田瑞的印象特别好，东西物美价廉，经常还赠送小菜，一点不端架子，跟所有食客都能打招呼，道：“我是钢铁厂员工公会的，你们这个烤串啊，可把我们员工给香坏了。天天问能不能让你们进驻食堂！”

    钢铁厂可是国营大厂，别的厂子年年亏钱，他们钢铁厂是县内赚钱的企业，他们有自己的幼儿园，家属楼，单位食堂，比待遇那还是钢铁厂更牛。

    自打烧烤火了之后，他们的员工就派代表过来问能不能进单位食堂。如今既然来找上田瑞这事儿就有门了。

    田瑞道：“啊？”他的确有心在钢铁厂门口搞个摊子，但何宇还没回来呢，他每天忙的脚不沾地，没有时间过去找铺子。

    钢铁厂的公会意思就是，每天派俩烧烤师傅带一些肉串和菜串过去烤。他们自己的员工食堂很大，这样就不用下了班火急火燎的往这边赶了。

    田瑞一听居然还有这样的好事儿，还不收他摊位租金，就是一个便民措施。田瑞立刻就答应了下来。

    钢铁厂公会的负责人一听，连忙道：“要不今天就去。”也方便了他们这些老食客。

    “好。”田瑞说着。

    得了他的口头承诺，钢铁厂的人别提多高兴了。

    很快盒饭收摊回了大院，直接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所有人。幸亏田瑞之前把所有人都培养会烤串的能耐了，如今人人都拿得起来。田瑞早就听说钢铁厂那边人多，叫黑小胖，白猛，刘嫂子，于成的娘和一个小帮工过去，直接带一百块钱的肉串，五十块的素串。东西有数的，他们回来把钱带回来就行。

    程家夫妻，跟小七和他剩下仨师兄弟留在这边的铺子里，继续开烤！田瑞心里琢磨还得再招一些人才行。

    下午他们就要多穿一些肉串。就在这个时候，听见有门响，田瑞赶紧抬起头看了一下。就看见有人搬了十几袋子的辣椒放在院子里，还有各种调味品。

    田瑞心情一下子就飞扬了，立刻过去这些工人搬完调料之后又去搬了一个超大的冰箱。足有500L的容量，比之前那个小冰柜大多了。保鲜和冰冻是分开的。

    田瑞问着工人道：“何宇呢。”

    就听一个熟悉的男声道：“我在。”

    田瑞看了一眼，何宇把东西卸完，叫王城把车开回去了。工人也随着一起离开了。何宇虽然神态依旧，但带着一点点的淡淡的疲惫。何宇道：“回家！”

    田瑞对跟家里的帮工说了交代了几句，陪着何宇回家了。

    何宇不在的时候田瑞也能独当一面，可是看见他人，一下子就踏实了。

    田瑞把家里的事情说了，还说他弟弟小中交到了一个好朋友，现在是他们家里的编内成员了，小崽子乖巧又听话，他要是见了一定会喜欢。

    何宇就和笑着听他说话，家里跟大院的距离不远，五分钟就到了。如今是中午，家里就他一个人。何宇爱干净，要在院子里洗一洗澡，在外头不方便。

    田瑞帮他擦背。何宇洗完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人就清爽了。

    何宇道：“回去睡觉。”没有田瑞在身边他根本睡不着，如今看见了他才又泛起了困意。

    田瑞听到他这话却想歪了：“啊……刚回来就睡。”他那可还有一堆活儿呢，何宇不能仗着自己长得好看，就用美人计耽误他赚钱啊。

    何宇嘴角上翘道：“想什么呢，只睡觉，不做别的。”

    田瑞知道自己误会了，耳朵有些热，随后嘴硬道：“我知道，可是大白天睡什么觉。”人走在前面，却被何宇一把拉过亲了一口，小别胜新婚，出去几天再一回来感情浓烈了起来。他亲的越发霸道了。一直到田瑞传来呜呜的声音才放开他。

    田瑞的嘴都被亲红了。何宇看着他，眸光有光：“想我了么？”

    田瑞口是心非道：“没有。”

    瞧着何宇的目光逐渐变得危险，才干咳了一声，改口道：“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