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玢茹看了看沈云峰和宋一江,淡淡的笑了笑,接着说道:“宋师傅,您来店时间早,资历又比较老,要不您先说说看?”
虽是征求意见的话语,但包括宋一江在内,沈云峰和宋忠都听出来了,口气里没有半点商量的意思。
宋氏叔侄都和沈云峰交换了一个眼神,知道梁玢茹这是在压着一肚子的气,如果接下来宋一江和沈云峰的解释不能让她满意的话,不定真就应了那句话:达叔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贵为恒兴古玩店老板梁谨言独女,梁玢茹富家千金恒兴小老板的身份在这摆着呢。
“好!”宋一江推了推眼镜,看着沈云峰说,“沈师傅,那我就抛砖引玉先说说我的看法,有不对的地方,千万莫笑。”
沈云峰嘴角微微上翘,摆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宋一江走近两步,指着梁玢茹手里的古画说:“玢茹小姐,这幅画是冷枚的真迹无疑,参考之前几大拍卖公司成交冷枚遗作的行情,它其实可以卖出40-45万之间的高价......”
沈云峰轻轻点了点头,心里对宋一江的鉴定能力也是有几分钦佩,他说出的价格跟古书对冷枚画作的定价,可以说完全一致。
抛开个人品性,宋一江还是有些真功夫的。
宋一江继续说道,“......不知大家注意到没有,这个人无论穿着还是谈吐,都透着一股子书香气息,虽然对我的报价很是不满,但一直没有发火,说明是个有涵养的人。”
“他是十点二十五分进的店,良马市场是九点开始正式营业,这中间有接近一个半小时的时间,他肯定是已经去过至少三家古玩店了,来恒兴也是探听虚实,如果我们的出价高过其他三家的话,他肯定就把古画留在恒兴了。”
看着几人疑惑不解的表情,宋一江嘿嘿笑了笑,“他的鞋底上沾染的灰尘,以及额头密密细细的汗珠,就是明证。”
“他说的应该也是实话,家里,确实是急用钱才不得不卖画救急。”
“因为总所周知的原因,冷枚的遗作少之又少,还有升值的空间,但作为恒兴请来的鉴定师,在商言商,个人认为30万其实是一个很公允的价格。”
说到这里,宋一江朝梁玢茹点点头,走到一旁去了。
沈云峰默默地点了点头,宋一江其实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他也很同情那个男子,但是作为恒兴古玩店的鉴定师,他宋一江不能因为个人感情原因而让店铺多掏钱买下本可以较低价格拿下的古玩。
宋一江这是,摆明自己,事事处处都是从恒兴利益出发在谈生意,不带任何个人私念。
一旁,以为二叔稳操胜券的宋忠早就嘿嘿笑着给自己二叔宋一江的茶杯里续上热水了。
还殷勤地对梁玢茹说要去二楼取她的杯子,但是被梁玢茹以不渴为由谢绝了。
“恒兴谢谢宋师傅。”梁玢茹笑着对宋一江点点头,然后不出任何意外地,把视线移到沈云峰身上。
“《增修胶志》载:冷枚‘工丹青,妙设色,画人物尤为一时冠’。”沈云峰淡淡地说道,“冷枚供奉画院经历了康、雍、乾三代皇帝,其遗作见着莫不叹绝称奇,宋师傅给这幅冷枚真迹估价40-45万、出价30万,都没有错。”
宋忠低声嘀咕一句:“那你还出价45万,明摆着是不想让恒兴赚钱。”
注意到梁玢茹余光在看宋忠,宋一江作态指了指宋忠,示意他闭嘴认真听沈云峰说话。
“小姐,在我解释出价45万的理由之前,我要先谢谢你,作为恒兴小老板,你完全可以否定我的出价,任由那个男子离开,但是你并没有那么做。”
“我之所以愿意个人垫付50000买下古画,一方面是因为今天自己的所做作为确实很不专业,给恒兴声誉带来损害;再一个原因,是因为......”
一旁,宋忠忍不住插话说:“沈云......沈师傅,你可够豪横的啊,这50000块可顶上你小半年的薪水了,这个赔礼道歉代价是不是贵了点。”
宋一江暗暗冷笑,宋忠所言其实正合他的心意,但还是故作姿态地走过去踢了侄儿一脚,呵斥他让他多向沈师傅学习。
梁玢茹眸光淡漠地看了眼宋一江、宋忠叔侄表演,回头示意沈云峰继续说。
沈云峰脸上古井不波地看了看幸灾乐祸的宋忠一眼,“......我之所以出价45万,其实更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小姐手里拿着的这幅冷枚真迹,其实另有乾坤,我不想因为50000块,眼睁睁看着恒兴与它们失之交臂。”
“呵呵,我宋某人出价30万是想给恒兴多挣十多万,你沈师傅出价45万,已经是属于高峰期拿下古画了,我们恒兴就是想要赚钱,也得再等几年找机会出手,这中间难保不会出现意外,如果刨除其他......”
“宋师傅你先等等。”梁玢茹皱眉抬手打断宋一江,然后杏目圆瞪看着沈云峰,缓缓地一字一句地说道,“你刚才说‘它们’?”
梁玢茹这么一问,原本已经开启嘲讽模式的宋一江,也意识到了沈云峰刚才的话里,还说了另一个词:另有乾坤!
脑海里电光火石,也顾不上再继续嘲笑沈云峰了,拧着眉头琢磨沈云峰话里的意思。
躲在眼镜后面的眼珠子,不住地朝梁玢茹手里的古画看去。
“对,我说的就是‘它们’。”沈云峰抬步走出柜台,靠近梁玢茹,“小姐,请把画摊开放到桌案上。”
青春美少女身上传来的淡淡沁人心扉的香气,让他心头不禁微微一荡。
“好!”
梁玢茹答应一声,把古画放到案桌上摊开了,宋一江拧着眉头拿过镇纸压住一头。
沈云峰手指轻轻地在古画上摩挲,虽然早在之前脑海里的古书已经经由他的手指把古画上的古朴灵气吸收一空,但一想到此刻得见两位大家的遗作,心里还是激动不已。
“明末画坛,有位与当时的崔子忠齐名、号称‘南陈北崔’的大画家陈洪绶。”沈云峰手指离开古画,看了看梁玢茹和宋一江,沉稳地说道,“其人物画成就,当时人称‘力量气局,超拔磊落,在仇、唐之上,盖明三百年无此笔墨’。”
“仇、唐是个什么玩意?”宋忠心里暗暗嘀咕。
所谓隔行如隔山,他大学专业是建筑工程,虽然有二叔宋一江提携,但心思更多时候停留在具体的酮体上面,对古玩的基本知识了解的很有限。
“沈师傅,有话你就直说,用不着给我们科普基本知识,”宋一江冷冷地说道,“玢茹小姐可没有闲工夫听你说题外话。”
皱着的眉头,拧的更紧了,额头上,有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
因为,他觉得自己,似乎从沈云峰的话里,品出了那么一点点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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