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箱位于三十多层酒店的最顶端,因为对面的艾伦广场三五不时会发生跳楼自杀的事件,所以酒店为防止此类事件发生,平时通往楼顶的小门都是锁住的。
酒店负责人还在那磨磨蹭蹭,一会儿说钥匙太多找不到,一会儿又锁眼卡住了,总之就是不愿开门。
文熙淳烦了,他抬手夺过负责人手中的钥匙,随手一开,狭窄的小门应声打开——
霎时间,一股恶臭味扑鼻而来。
看着眼前的场景,大家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负责人迟迟不愿带人开检查水箱。
天台上支了个塑料防水棚,棚子下面的纸箱堆积如山。
文熙淳走过去,看了看其中一只纸箱,只见上面用红字印着:
“无骨鸡爪,生产日期七月十八日,保质期冷冻情况下三个月。”
“这玩意儿四个月前就不能吃了,你们不会一直留着打算调调味煮给客人吃。”黄赳踢了踢其中一只纸箱,带有腐臭气味的汁水瞬间从箱底散开。
“不……不是……”一句苍白无力的否认。
“你们不是号称五星级酒店?作为酒店的带头者就拿这种东西给客人吃?是,这玩意儿吃不死人,但拉两天肚子也够受的了。”黄赳嫌恶地捂住鼻子,尽量阻止这股腐臭往鼻腔里钻。
报案的女人在面对此情此景也并未表现出过大反应,只是平静地掩住口鼻,眉间微微蹙起一小团。
“那是什么。”就在众人商议如何处理这堆过期腐烂食品时,文熙淳忽然轻轻问了句。
几人抬起头,循着他的视线慢慢看去——
天台的正中央是两只椭圆形的巨大水箱,水箱看起来还很新,表面的蓝漆锃光瓦亮,但诡异的是,水箱一侧正正当当摆了一只深棕色的……
棺椁。
“哦~那个啊,就是普通棺材啊。”负责人回答得云淡风轻。
“对面双子楼上也有一只哦,是老总特意请人用百年黄花梨精心打造而成,这两口棺材可不便宜,加起来能在市区稍微偏僻一点的地方买套房了。”
“我知道这是棺材不用你说。”文熙淳打断他的喋喋不休,“在这种地方放棺材做什么。”
“害,他们有钱人都很迷信的,特别信奉风水,放口棺材寓意见棺发财嘛。”
文熙淳点点头:“棺材里有什么。”
“天地良心,什么也没有,不信给您打开瞧瞧。”负责人说着,手已经摸上了棺盖。
文熙淳也不同他客气:“那就打开。”
负责人:……
棺盖很重,要几个人联手使劲才能推开。
随着一声激烈的摩擦,棺材上方出现了一道小口。
只是众人刚凑近这“里面什么也没有”的棺椁时,一股恶臭扑面而来,迅速融进一旁腐烂食物的臭气中。
“这叫什么也没有?”于副局赶紧捏住鼻子,挥挥手,试图驱散这股恶臭。
负责人被这气味熏得倒退两步:“真的没有,当时棺材吊上来时我也在场,是不是捂时间久了臭了呀。”
剩下几个派出所的民警也没歇着,继续合力推着棺材盖。
棺盖被推开,在场所有人霎时间一拥而上,瞪着好奇的大眼睛看向里面。
半晌,于副局缓缓回过头:“这就叫,什么,也没有?”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说道。
棺材里有很多奇怪的物质,大坨头发,斑驳的皮屑以及断裂的蓝色布料。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蹿脑门,负责人赶紧过去扒着棺材边,眼睛瞪得铜铃一样:“不可能啊,当时举行祭拜仪式时我确实在这,真的什么也没有啊。”
文熙淳揉揉胀痛的太阳穴:“叫工人上来,把水箱打开。”
负责人张着大嘴愣了许久,接着回身踉跄着往电梯里跑。
在如此现代化的酒店安装水箱不走水管的原因是,这种大酒店楼层太高,市.政的水压上不去,特别是早晚两头用水高峰期,必须要靠水箱里的水做差量补偿。
一帮工人风风火火上了天台,马上开始操作起来。
负责人那鹌鹑蛋大小的脑仁似乎还没想明白,为什么风水用的棺椁里会出现头发衣物。
随着排水阀巨大的轰鸣声,水箱上方的盖子也缓缓自动开启。
一个工人顺着水箱侧面的梯.子爬了上去,嘀咕着“是不是自动清洁系统出问题了”,然后举着手电筒往里照去——
“我操!”一声夹杂着强烈惊恐意味的喊声响起,那个
查看水箱工人一个重心不稳顺着梯.子摔了下来。
“发现什么了!”警员们赶紧跟着凑上去。
工人颤抖着伸出一只手,瞳孔剧烈扩张:“尸、尸体!好大一具尸体!”
文熙淳听到二话不说爬上梯.子,拿过手电照进去。
清冷的月光下,一具污绿色的尸体飘浮在水平面上,尸体肿胀的厉害,已经呈现巨人观,早就看不出原样,但通过身上的衣物判断,应该是名男性。
警车的鸣笛声划破寂静的黑夜,三辆警车先后抵达爱伦酒店。
事件惊动了不少客人,他们纷纷跑上来挤在天台上那扇窄小的门后看热闹。
警戒线架起,刚还在警局大口吃肉谈笑风生的警员们此时一个不落全部聚集于此。
“他妈的,大过年的,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黄赳愤愤道。
几名警员架起连接梯,另外几名绑上安全绳进了水箱。
当那句极度肿胀的尸体被他们从水箱里抬出来时,那些围观的群众想到今晚刚喝了来自水箱的水——顿时,干呕声此起彼伏。
报案的女人不可思议地捂住嘴巴,努力维持形象,但最终没忍住,侧过头小声呕了几次,吐出几口酸水。
“所以说我们这几天喝的都是尸水么!”门外立时炸开了锅,接受能力差的已经哭着跑下了楼,剩几个老油条留在这儿讨说法。
“对不起对不起各位,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里面会有尸体,对不起,大家先回去,不要妨碍警方办案,等明天,明天我一定给大家一个满意答复。”负责人忙得焦头烂额。
妈的,他才是想哭的那个好不。
“满意的答复?要不你喝几口尸水尝尝?!”
于副局被这群人吵得脑瓜子嗡嗡响,招来个小警员:“赶紧疏散人群,保护现场。”
只是刚一转头,却意外看到,报案的那个女人就怔怔站在尸体前,眼睛一点一点瞪大。
于副局还以为她是被吓到了,走过去刚要安慰几句……
“成……成轩……”她喃喃着,嘴里冒出一个陌生的名字。
接下来发生的一幕,把在场所有人都打了个措手不及。
“成轩!”女人尖叫一声,跌跌撞撞跑向尸体,噗通一声跪倒在旁边。
她颤抖着
抬起手抓过尸体脖子上的白金项链,而项链的吊坠,也是一半心形,看起来和女人脖子上佩戴的吊坠刚好能组成一对。
“你认识他么?”文熙淳什么都好,就是有时没什么眼力劲儿。
“郑成轩!”女人大力摇晃着浮肿发绿的尸体,眼泪大颗大颗落下。
“女士,请您暂时离开一下,不要轻易触碰尸体,现在尸体体内腐败气体大量滋生,会有爆炸的危险。”文熙淳赶紧委身去拉她。
“郑成轩你不是说你去国外过你的好日子了么!你为什么在这个地方啊!”此时的女人已经听不见任何声音,只有面前这具孤寂冰冷的尸体,好像在哀哀哭诉。
“快醒过来,我求你了,不要这样对我啊——”女人哽咽着,将头埋进尸体怀中,手里还紧紧攥着那半颗爱心吊坠。
无论何时,金属制品的爱心吊坠都可以再组合成完整的一颗心,但人心,一旦破碎后,就再也无法愈合。
****
“被害者和你是什么关系。”笔录室里,文熙淳还在毫无怜悯心地向报案女人询问情况,完全不理会她已接近崩溃的边缘。
女人沉默地低着头,眼睛望着桌面上一处小小的缺口,一动不动。
文熙淳叹了口气,扭头对黄赳小声道:“先带她出去,把她丈夫叫进来。”
不大一会儿,一个西装革履的高个男人从外面走了进来,见到文熙淳几个,眼神略带不屑,也不等他们开口,自觉往椅子上一坐。
“凌晨三点了诶大哥,要问什么就快一点嘛,明天还要赶飞机。”
他看起来极不耐烦,对突发的命案也毫不在乎。
“苏冉是你太太对。”文熙淳冷声问道。
男人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嗯”,接着翻了个白眼。
“那今晚在爱伦酒店水箱内发现的尸体生前和你太太是什么关系。”
男人深吸一口气,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实话实说,我太太和他谈过恋爱,郑成轩,我知道,老家农村的,在酒店后厨打工。”
文熙淳的手指在键盘上疾速飞过:“你知道的还挺清楚。”
男人清了清嗓子,耸耸肩,没说话。
“两人因为什么原因分手。”文熙淳开始排查死者死因。
“还能
什么原因。”男人嗤笑一声,眼底一瞬而过一丝轻蔑之意,“国内珠宝巨头的独生千金,和……酒店后厨倒垃圾的,不用我详细说明了。”
文熙淳抬眼,冷笑一声。
“这男的,他拿了我老丈人一千万,打算出国定居,至于为什么死了,我倒真不清楚。”
文熙淳听他这么说,马上打开对讲机:“小刘,联系银行查一下苏家明的个人流水,看他有没有向郑成轩的个人账户汇入一千万。”
“不是sir,你怀疑我老丈人开空头支票?他是缺那一千万的人么。”
文熙淳不想理会这个男的,他这么做自然有自己的理由。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笔录做了快一个小时,一直到男人困到精神恍惚之际,文熙淳才终于大发慈悲放过了他。
刑侦总局对面的法医研究所灯火通明,依稀能看到窗前的人头攒动。
文熙淳整理好苏冉丈夫连启年的口供之后,伸了个懒腰,目光再次落到对面的研究所。
他站起身,拿过外套离开了办公室。
刚走到解剖室门口,解剖室的大门便被人打开来,从里面鱼贯而出几个法医,行色匆匆。
最后一个出来的是姚景容,他看起来稍显疲惫,嘴唇泛白。
看见文熙淳,他随手摘下护目镜,打开水龙头:“还没下班?”
“那边刚给连启年做完笔录。”文熙淳的眼神已经探向了解剖室里面,“尸检结果如何。”
“做了个简单的初步尸检。”话说一半,姚景容却突然不做声了。
就见他疲惫地揉着脖子,看起来好像很痛。
文熙淳抿了抿嘴唇,极不情愿地伸出双手帮他揉着肩颈。
姚景容暗笑:“好,那我也不卖关子了,死者死亡时间在十五天到三十天,死亡原因是吸入少量氰.化.钠,这是一种会破坏神经系统的剧毒物质。”
“那喝了尸水的酒店住客呢。”
“不好说毒物是否完全分解,所以我让同事们去打电话通知酒店住客尽早做全身检查。”
文熙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现在尸体腐烂程度过于严重,很难看出生前是否有过挣扎痕迹,不好判断是自杀还是他杀,只能等明天你们勘察过现场后再做结论。”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