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承淡定地掀起眼皮,睨了唐小苔一眼。
两人的小动作被秦氏尽收眼底,她不动声色地垂下头,心中已经乐开了花。
她原本还对长工阿承心存疑虑,但看见小两口如此眉来眼去,情意浓浓,她便放心了。
唐小苔眼见慕容承不搭理自己,眼神瞪得更凶狠,要不是秦氏在,就差张开嘴一口将他吞了。
好一会,慕容承才同样附耳低沉道,“为夫打仗,从未有不敌之人。”
唐小苔心中已经骂开了。好卑鄙的答案!这压根就是打太极绕圈圈,这不是自己想要听见的答案!
慕容承低头看了唐小苔好一会,见她当真恼了,这才低笑道,“行了,为夫想教你弟的是带兵权术。这敌不过,未必是整盘皆输。只要权术得当,再厉害的对手也不能完璧离开。”
唐小苔一听有戏,连忙低语追问,“所以,你是说,要是碰见敌不过的对手,就要玩权术?什么权术。”
低哑的嗓音,带着沉醉磁性,“纸鸢,换矛,上死囚,地形,他山之石,抛砖引玉。”
慕容承一连说了好几句,唐小苔听着云里雾里,一头雾水。
“地形我明白,这纸鸢是什么,换矛又是什么。”
慕容承看了看一头疑惑的唐小苔,无奈地摇了摇头,耐心解释。
“纸鸢,拉扯战队节奏,什么时候退,什么时候顶上,把强敌当成纸鸢放。”
唐小苔恍然大悟。
慕容承无奈地叹了口气,一点都不觉得她听明白,“换矛,敌对再强势,终有换箭换将的时刻。趁机节节进攻,打断强敌节奏。”
唐小苔再度恍然大悟。
这刚听到明朗的时候,慕容承突然止住话头不说了。
“夫君,继续讲啊,我觉得你讲得好有道理啊!”唐小苔眼睛晶晶亮,一脸崇拜。听他能把打仗说的那么通俗易懂,还很有意思,弄得自己都有点心里痒痒,也想女扮男装去战场建立功勋。
慕容承古怪地睨了唐小苔一眼,揉揉她的额头,努了努一桌的馄饨皮。
“娘子,为夫觉得,你当真不是这块料。”
低沉的话语,掷地有声。
唐小苔瞬间垮了脸。
秦氏刚见两人亲密耳语,正满心欢喜,开始琢磨来年能不能抱上亲外孙,这会儿她突然见到小两口说变脸就变脸,不免心中焦虑。
“春苔丫头啊,你先别着急。阿承,你是男人,说话不能那么重。这对女人说话就得哄着。”秦氏向来语调温柔,但她难得正色沉下脸,倒是让人不敢违拗。
唐小苔有了亲娘撑腰,立马得意洋洋地给慕容承使眼色,像是在说,“就是!说话那么重干啥!谁不是这块料?不试试怎么知道不是这块料!”
慕容承身形一顿,看着幸灾乐祸的唐小苔,和一本正经的丈母娘,一时间难得没出声,咽了咽喉。
屋顶上,两名暗卫快要笑晕过去。
他们受到北渊王压榨惯了,哪里见到过主子如此吃瘪的表情?
堂堂权势滔天的北渊王,也有吃瘪的一天,真是百年罕见。
豆子听见八仙桌上的动静,连忙放下手中比划的枯枝,跑进堂厅,一眼就看见对峙中的唐小苔和慕容承。
“阿姊!”豆子站在慕容承的一边,小心翼翼地打着圆场,“阿姊,姐夫说的严重了些,但也没说错。阿姊你是女子,怎么会懂这些?”
唐小苔心中暗想。
慕容承就是厉害,这才一个月,就把小舅子收服到服服帖帖,这收买人心还是他强,连原主最爱的豆子都开始替他说话了。
呜呜呜。
豆子得到慕容承鼓励的目光,连忙挺直了腰杆,中气也足了几分。
“阿姊,俺崇拜的人不是姐夫,是最有名的镇国战神。阿姊你也别怪姐夫教俺,都是俺缠着姐夫要学的。姐夫说了,只要俺练得好,以后铁定能去镇国战神手下做事。”
豆子眼睛晶亮,满是光芒。
“阿姊,你是女子,不用懂这些,保家卫国有咱们男人就行了。姐夫说了,俺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以后要保护女人的。阿姊你别说,你就是不懂这些兵法什么的,姐夫说阿姊不是这块料,也没说错……”
豆子声音渐渐低下去,小心地打量唐小苔的眼神。
因为,唐小苔眼睛瞪的好凶。
“夫君。”唐小苔气笑了,“豆子崇拜的人是镇国战神?”
一句似笑非笑的话,让豆子一头雾水。
慕容承有些尴尬地揩了下鼻子,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倚在椅背上。
镇国战神正是北渊王。
他教导豆子以他北渊王为崇拜对象,十分理直气壮。
唐小苔悠悠对豆子道,“你见过镇国战神么。”
豆子腰杆挺得更直了,骄傲道,“俺没见过!但姐夫说他见过。镇国战神是个九尺男子汉,浑身有力量的很,姐夫说战神抡起胳膊能提起十八个壮汉,打敌人打个落花流水!”
豆子越说越兴奋,脸都涨红了,一提到偶像就和打了鸡血似的。
唐小苔瞥了慕容承一眼,含笑慢慢道,“北渊王抡起胳膊能提起十八个壮汉?”
豆子更激动了,“对对!姐夫还说,北渊王神勇超群,扯开弓弦能把利箭穿透敌军的城墙!准还快,没有人比他更厉害了!”
唐小苔盯着慕容承,笑得更意味深长,“北渊王扯开弓弦能打透城墙?”
意有所指的话语,让慕容承有些坐不住了。
虽然他阐述的都是事实,这些战绩都有史官记录,但他被唐小苔这么一说,倒也觉得老脸挂不住。
哪里有人自卖自夸的,听起来就和自吹似的。
豆子眼中满是对北渊王的崇拜,他夸赞完,叹了口气,道,“所以阿姊,你还是别掺和咱们男子汉的事儿了。你是女子,确实不懂这块。”
随后,唐小苔一边低头包馄饨,一边念出了一长串话。
一串话念完,周围一片安静。
鸦雀无声。
慕容承敛起神情,英眉紧锁,难得正经严肃起来。
“娘子,你再说一次。”
慕容承这般正色,倒是让豆子也收敛起玩闹,认真地竖起耳朵。
“阿姊,你刚才说啥?俺没听明白。”
唐小苔抬起眼,含笑对慕容承重新一字一顿道。
“瞒天过海,围魏救赵,借刀杀人,以逸待劳,趁火打劫,声东击西。无中生有,暗度陈仓,隔岸观火,笑里藏刀,李代桃僵,顺手牵羊……走为上策。”
一整套三十六计又背完一遍,唐小苔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脑中有些缺氧。
这是现代历史整理的三十六计,也是古人兵法智慧。自己要不是一口气背,中间一旦停顿,还当真接不上。
又是一遍背完,堂厅一片死寂。
空气都凝固起来。
慕容承低垂眉眼,陷入沉思。
屋梁上两名暗卫相视一眼,同样蹙起眉头,陷入思考。
整个堂厅,只有秦氏继续包馄饨的动静。
豆子一脸疑惑地拉扯慕容承的衣袖,连连道,“姐夫,怎么了?阿姊念的是什么?”
慕容承望了他一眼,笑了笑没有答话。
唐小苔干脆抄起一张生宣,研了墨,拿起狼毫笔把三十六计默写了一遍,递给豆子,笑起来,“傻豆子,你求你姐夫,不如来求我。你阿姊可是个行走的兵法书。你想知道什么,阿姊都背给你听。”
这下,轮到豆子彻底傻眼。
他震惊地看了看崇拜过的慕容承,见到慕容承蹙眉思索的模样,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更高一层的人是唐小苔!
他求教慕容承那么久,慕容承却被唐小苔的一番话语听到发愣,那相比之下,可不就是他阿姊更厉害些么。
“阿姊!”一声嘹亮的呼喊声。
豆子神采奕奕,眼底发亮,惊喜喊出声,崇拜又虔诚,“阿姊!你真是厉害!你比镇国战神还厉害!”
虽然是一句孩童的戏言,还是把唐小苔乐到不行。
唐小苔哈哈笑起来,得意地瞥了慕容承一眼,像是在说,“你忽悠了半天的小迷弟,还是掉转头投入我麾下了。惊不惊喜?生不生气?”
哪里知道。
慕容承得到她挑事的目光后,很淡然地舒展眉眼笑起来,“既然娘子如此精通兵法,那为夫当仁不让,可得聘请娘子为军师。以后请娘子多指教。”
这回,轮到唐小苔傻眼。
自己才不要做什么劳什子军师,自己还想多保全小命,远离炮火。
算了算了。
“娘,你这馄饨皮有点多,这些我来包。您歇着呗。”唐小苔连忙起身,殷勤地把秦氏手里的馄饨皮夺过来,转移话题,。
慕容承哈哈大笑,爽朗地笑声震荡在堂厅里。
他就知道这女人是个营帐军师,没什么野心,胆子还不大。一碰到真刀实枪,她便慌起来。
这打仗迎敌,还是得靠男人啊。
午时,野荠菜肉馅馄饨包好了。
青瓦大房子里弥漫起清香好闻的馄饨味道,一大家子围在八仙桌前,和乐融融。
就在这时。
“咚咚咚。”
唐家宅子来人了。
嫂子张氏幸灾乐祸地甩着帕子迈进门,得意地睨着眼。
“吃的挺香啊。今年的赋税你们准备咋交啊。”
秦氏一愣,客气道,“妯娌,这刚分家,咱们今年不用交税,明年才交哩。”
嫂子张氏故作吃惊地掩口笑起来,“明年?你们没瞧见村口的征税令么?三日后每户按地上交收成。你们这十二亩田啊,可得交上去新稻三石,绢六丈,绵八两。”
唐小苔听地心惊肉跳,换算一下,三百六十斤新稻?十九米绢?八斤棉?
抢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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