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小苔也故意附耳对她道，“画雁姐姐要是成亲，也会变得更漂亮。”
这番话羞得画雁连连作势要捶她，啐道，“小蹄子浑说，再乱说看我不打断你的腿，不带这么消遣人的。”
唐小苔哈哈大笑。两人关系倒是无意中又更拉近一些。
当画雁带着唐小苔走进王家主殿堂厅的时候，里面有好些个妇人正在喝茶絮叨。
画雁暗自跺脚，“这倒是赶了个不巧了。大奶奶的亲戚来探亲，倒是拖家带口来了一家子人。”
唐小苔顺着堂厅屏风望过去，“你家大奶奶的亲戚，看起来怎么和我穿得差不多。”
画雁啐道起来，“大奶奶过去可是名门望族的大小姐远嫁来的。这都说富在山间也有远亲。这不是穷亲戚们都来窜门了么。”
唐小苔看着画雁一脸鄙夷瞧不起的模样，顿时想到她头回遇见自己的时候。
唉，穷是原罪啊。
穷走到哪里都会被鄙视，要是没一两样拿得出手的手艺，还真的很难和这些有钱人攀交情，谈生意。
自己想到慕容承一门心思要教自己学写字，写好看的簪花小楷字，还尽心教自己学弹古琴。但自己一点都不认真，还各种作弄他。
真是太不应该了！
慕容承既然是北方有钱人家出走的子孙，那他以后肯定是要回到北方大家族去的。他想要教自己一些风雅的才艺，肯定也是为了自己好，生怕自己以后融不进富人家。
但他不知道的是，自己压根没有跟着他北上的想法。
留在江南村里慢慢打拼发家致富不好么。
王家也是从一代小商贩慢慢做起来的。
自己有财有势力才是真的豪门。比起跟着慕容承北上找他的大家族，自己更倾向于自立为豪门。到时候就算串门去他名门望族家里，也能把腰杆子硬气地挺起来，说，“这是我唐家娶的姑爷，这几年替你们照顾的很好，不用烦心。”
想想，就是件很爽的事情啊！
尤其是慕容承那时候会有什么表情？真是好期待。
唐小苔对画雁笑道，“没事的，我站在门口等一等。”
“不用。”画雁已经拉扯她进了堂厅，毕恭毕敬喊道，“大奶奶，元山村的唐姑娘来了。”
整个堂厅瞬间安静。
唐小苔只觉得原本围着大奶奶说话的妇人们齐刷刷转头望过来。视线如有实质的话，自己应该已经被团团目光包裹，动弹不得。
“大奶奶。”唐小苔恭恭敬敬上前，行了个礼。
王家大奶奶亲切地命她上来，拉着她的手笑呵呵介绍道，“这就是老身给你们刚才说的唐姑娘。她家里人是南国出来的，绣活好得很。这姑娘啊，说话也巧，长得也俏，伶牙俐齿的。就是可惜啊，早早有了婚配，不然老身还想做主把她留在府里。”
唐小苔只能礼貌地回应微笑，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一众穿得寒碜的山里妇人们，打量起唐小苔来，目光满是戒备和质疑。
唐小苔捋了捋粗布衣，客气笑道，“大奶奶，上回您让我捎的金绣线，已经全部织完了。我拿来给您看看。”
王家大奶奶笑呵呵地连连点头道，“不急不急，画雁啊，你先将上回得的新龙井茶给唐姑娘泡一壶解解渴。瞧唐姑娘赶了一路，头上全是热汗。”
唐小苔抹了抹额头的汗水，也不好意思地笑起来，“天气热，不碍事的。”
王家大奶奶故意将脸一板，嗔道，“那哪行。”她左等右等画雁还没找到新到的龙井茶，连忙吩咐了一声，干脆起身去外头瞧了瞧。
王家大奶奶离开了片刻，就在这片刻里，一众王家的远房亲戚十分挑剔地上下将唐小苔的打量。
“你家里头干的是出绣活的营生？”为首妇人左瞧右瞧唐小苔，忍不住开口。
唐小苔等着王家大奶奶回来，只能客气道，“兼着做一些。”
为首妇人挑剔地扫了眼唐小苔，又看了看她几个长得差不多年纪的闺女，冷哼道，“年纪轻轻，倒是挺受王府器重的，有什么本事。”
唐小苔孤身一人站在一群王家亲戚中央，温顺地对答道，“也没什么本事，就承蒙大奶奶看中，家里人绣点绣样换钱。”
“原来是绣图样的。”一众妇人哄笑起来，瞧不起地用鼻孔鄙夷冷哼了一声。
“你这图样绣一副，大奶奶多少银子收。”
唐小苔敬对面是王家的亲戚，从善如流地对答道，“以往是二两多，今天估计贵一些，得几十两。”
一番话一出，周围一片安静。
一众王家亲戚倒抽冷气，直咂舌，“什么绣样还能卖几十两？”
“你莫不会是在讹人？”
“这王家的银子也太好赚了，一副绣样几十两？俺回去也做去。”
众人撺掇唐小苔把活计掏出来掌掌眼。
唐小苔违拗不过她们，只能推脱说，“一会等大奶奶来了，一起瞧。大奶奶马上就回来了。”
为首妇人啐了口，“瞧你这小蹄子嘴里没一句老实话。告诉你，咱们可是王家亲戚，大奶奶的姥姥论客气，还得叫咱们姥姥一声姑。你别和咱们缠这些有的没的。”
“就是，什么活还能几十两一副？俺是不信，你吹牛吹上天了。”
“这乡下丫头一看就没一句实在话。绣样还能卖几十两？她当王家是冤大头还是啥，坑蒙拐骗呢？”
一群妇人鄙夷地蔑视唐小苔，纷纷不信她的话，以为就是个江湖骗子专门拐骗好说话的王家大奶奶。
突然。
一个和唐小苔差不多年纪的丫头喊起来，“娘，俺看见了，绣样就在她衣兜里揣着呢，都露出一个角了。”
唐小苔眼看也藏不过去，只能将兜里的金绣线绣图掏出来，仔细地慢慢展开。
随着绣图一块块打开，从原先巴掌般大小，慢慢打开成一张八仙桌大小时，众妇人纷纷震惊到张大嘴，嘴里能塞满十个鸡蛋。
“好家伙！这绣的够美的啊！”
金色的绣线，深深浅浅勾勒出好大一片牡丹。如同金色阳光洒下，笼下一层富丽堂皇的光晕。
花开富贵，吉祥如意。
整个堂厅的妇人纷纷被震撼，再也没有人敢小瞧唐小苔。
一众妇人虔诚地欣赏完惊艳绝伦的绣工后，纷纷拜服。这绣工，她们确实做不出来。
绝，太绝了。
然而，为首妇人还在嘴犟，嗤笑一声冷冷道，“不就是做得比寻常人好些么。能做出这种活计的绣娘，好好找也不是没有。值得花几十两请一副绣样么？大奶奶就是被人坑了。”
就在众妇人嘴硬挑刺的时候，唐小苔笑着将绣样翻了一面，露出背面。
瞬间，整个堂厅鸦雀无声。
落针可闻。
一众妇人倒抽冷气，难以置信地瞪圆眼，眼珠险些从眼框里掉出来。
背面还有！
一大片明晃晃的落日余晖笼罩粼粼金光的河面，气势恢宏的双面绣，令人冷不防起了一背的鸡皮疙瘩。
双面绣！
只有传说中才有的双面绣！
正面是金色牡丹花开富贵，背面是落日长河大好河山。
简直，绝了！
堂厅里满是妇人们拜服的惊叹声。
就连挑刺的为首妇人都震惊到目瞪口呆，绞尽脑汁再也想不出更多的挑剔话。
唐小苔笑道，“值几十两吗。”
“值，值，值。”
唐小苔笑起来，“另外找绣娘做得出来吗。”
一众妇人面面相觑，还当真想破头也想不到哪里有绣娘会做双面绣，只能闭上嘴，再也说不出话来。
王家大奶奶再度回到堂厅的时候，被金碧辉煌的双面绣亮瞎到睁不开眼，错愕到合不拢嘴。
太美了！
王家大奶奶手指颤抖地接过双面绣，惊诧到翻来覆去反复的瞧，喜欢的恨不得把心窝子掏出来。
“唐姑娘啊。”王家大奶奶声音都带颤，“来人！赏，重重有赏！”
唐小苔本来觉得依照王家的财力，赏赐个几十两已经是顶天。因为秦氏虽然教会春芽用双面绣，但春芽毕竟只是个小孩子，绣工粗糙，个别地方针脚十分不扎实，还有反复引线的痕迹。别的地方不说，单说北面落日长河这块粼粼金光的地方，仔细看就能看出很大的瑕疵。
但……王家大奶奶也不是内行。
依照慕容承过去的说法，一副双面绣能在京郊换一块地，那是战乱前。现在到处兵荒马乱的，这种玩物价格已经跌了不少，加上绣样本就瑕疵很重，能换到之前价格的十中一成，已经是不错。
“哗啦啦啦啦——”
当一大筐银元宝砸到唐小苔面前的时候，唐小苔眼前快要被白花花的银子给晃晕了。
小山！
小山堆一般高的银元宝，那简直是梦里才会出现的场景啊。
这下发财了，太幸福了。
一锭银元宝换算十两，这一大筐银元宝至少得有两百两！
一众王家远方亲戚彻底被震撼在原地，眼睛直盯着一箩筐银元宝发怔，喃喃道。
“俺滴妈呀，真有这么多银子？俺眼花了？”
之前她们还嘲讽唐小苔不可能卖出几十两的绣活，结果两百两的银子砸在她们面前，让她们不信也得信。不是几十两，而是两百两！
王家大奶奶望着唐小苔不卑不亢的模样，心中越发满意。
画雁揣摩到大奶奶的心思，特地循着大奶奶的心意说，“大奶奶，唐姑娘真是个妙人儿。寻常人要是得了两百两银子，早就乐到晕过去。唐姑娘倒是个镇定的，也没别人那么轻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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