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小苔被突然闯进的慕容承吓了一跳,气得怼上。
“又听壁脚。这位长工好威风,天天嘲讽别人听壁脚,说别人翻高头。现在倒好,田里的活放着不干,天天翻墙来听金主家的壁角?”
同样的话,自己还给了面前的年轻人。
哪里知道,慕容承非但不羞愧,反而面不改色心不跳地从容走上前。
低沉的嗓音带着薄薄暗哑,“知道为什么唐家器重在下,不理会你么。”
唐小苔挡在秦氏面前,不客气道,“为什么。”
秦氏悄悄扯了扯唐小苔的胳膊,“春苔丫头,和阿承说话客气点,老祖宗器重他。”
秦氏越这么说,自己心中就越不服。
明明是个长工,却被唐家众星捧月一般高高捧起。他还能是奶奶邹氏在外头的私生子?看年纪,也只能是私生孙子。
慕容承迎着唐小苔出奇锋利的眼神,像是得了一件有趣事物般哈哈大笑。
“你去外头瞧瞧地。”
唐小苔好奇地扭头望了眼窗外。
一望无际的田地,满目郁郁葱葱。十五亩水田全部种上水稻。十七亩旱田被分作好几块。除了六亩种着玉米,四亩种着蔬果外,其余都种满了棉花。
一亩棉花能够收六十斤的籽棉,六十斤籽棉又能加工成三十斤的皮棉。这一斤皮棉放到市集能卖六十文,三十斤皮棉就能换到一两八。几乎和水稻收益一样。
三十斤棉又能成三匹布,一匹布一两,这可就是三两银子,大大的值钱。
出乎自己意料之外的是,唐家田地里,棉花产量极高。而在这兵荒马乱的年代,唐家只雇到慕容承这一位长工。
也就是说,这么多棉花,都由慕容承一个人种植,收获。
他是种棉花的好手!
唐小苔瞬间牙酸。
乖乖,敢情这位长工还是位身怀特色的手艺人,还真是自己小瞧他了。
慕容承悠闲地拍拍衣襟,从容不迫地上前,像是挑选市集上马羊一般叩住唐小苔的下颌。
“张嘴。”
不容置疑的命令声,让唐小苔万分不爽。
怎么着?这位老哥还有看人牙口的爱好?他是种棉花种魔怔了,还是牵驴牵魔怔了,见到人先看看牙口?
秦氏正要克服内心对这男人的恐惧来求情,唐小苔已经一巴掌把他的手拍下。
“啪——”
轻脆的拍击声,让整个后屋有片刻的死寂。
两名辛苦劳作的暗卫,刚赶到后屋侧门,还来不及抹掉额头的汗水,就看见令他们大跌眼镜的一幕。
殿下,被人打了。
还是被一个女人。
瞬间,两名暗卫吓到炸开毛,头皮发麻。
这位农家妹子,你知道你打的人是谁吗?可是当今朝廷的活阎王啊!
饶是新帝都要估计殿下几分薄面。你倒好,一扬手就打殿下一巴掌,这是将活阎王的脸面扯下来,碾在脚底踩啊!
唐小苔只觉得周围空气凝固,无止境的压迫感从头顶传来。
她抬起脸,看到的是一双愤怒的漆眸,幽深的眸子带着浓郁的煞气。
慕容承气急反笑,浓郁的上位者威势从四面八方压迫袭来,令人喘不过气。
“女人,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唐小苔心中害怕,但仍然挺起腰杆,当仁不让。
“我不知道你种棉花有多厉害,但我知道不尊重人的男人,很没种!”
顷刻间,房间里鸦雀无声。
落针可闻。
两名暗卫吓到抓心挠肝。
他们宁可日日夜夜埋头在田里种棉花,浇棉花,摘棉花,也不愿再待在这。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要听到这么惊心动魄的对峙。这农女绝对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当面对殿下叫板,还说殿下“没种”?
慕容承深邃的眸子眯起,危险至极。
沉哑的嗓音带着出离的愠怒,“好,很好。”
唐小苔连连后退,总觉得面前即将宣起狂风骤雨般的怒火。
慕容承再度叩住她下颌,用力将她扯近,喷出浓郁的讥诮笑声,“十日后,你就能知道,在下是有种,还是没种。”
说完。
唐小苔只觉得下巴一痛,面前浑厚的男子气息已经翩然离开。他离去和他进门一般,脚步极轻,令人怀疑只是一阵过堂风。
什么意思?
什么叫十日后?
这长工阿承昨天的话就很奇怪,选中自己做什么。今天的话更是令人摸不着头脑,十日后,他要让自己做什么。
慕容承离开后,笼罩在后屋里的威势气场也瞬间散开,如同雨过天晴一般。
唐小苔大口大口呼吸,只觉得惹到了个刺头。
不等秦氏拉起唐小苔的手,再嘱咐她几句,门口已经传来嫂子张氏的讨好声。
“阿公,今儿咋这么早回……”
突然,嫂子张氏惊呼一声。唐小苔在后屋都能听到她吓得魂飞魄散。
“出事儿了,出事儿了!这是咋回事儿啊!”
秦氏下意识地瞳孔骤缩,直呼,“春苔丫头,你快去看看,可是你爹又出事儿了?”
唐小苔连忙被秦氏推到门口,发现爹被大伯父和堂兄架进屋子,腿上都是血。
“爹?”
原主爹唐富强本就被摔断腿。现在倒好,伤上加伤,也不知道这些鲜血是从哪儿流出来的。
整个唐家宅子乱成一团,嫂子和伯娘们惊呼声一片。
“要不去请赤脚大夫。”
“整个镇上的郎中也成。”
随后不知是谁眼睛一瞪,众妇人这才停下聒噪纷纷互相看了看眼色。
这可是二房。
是最不受老祖宗喜欢的二房唐富强啊。
年前唐富强摔断腿,老祖宗邹氏都没花银子请郎中,那这回,谁还敢捋老祖宗的逆毛,去充当出头鸟?
唐小苔一把扶住唐富强,望着一脸冷漠的唐家,气急反笑。
“请大夫啊。各位嫂子,伯娘刚才还商量的好好,怎么突然不说话了。医馆郎中在哪里,赤脚大夫是哪个。出诊又要多少钱。”
众嫂子和伯娘纷纷侧过脸,望着别处,大有“你别来找俺”的意思。
唐小苔眼看不指望这些妇人,忙问同归来的大伯和堂兄。
“大伯,堂哥,爹这是怎么了。这血是从哪儿来的。”
大伯父不吭气,像是任务交代完成一般转身就走,任由唐富强在原地自生自灭。
堂兄抵不过唐小苔过分明亮的眼睛,支支吾吾道,“五,五步蛇。”
所有人倒抽一口冷气。
唐小苔更是心跳提到嗓子眼。
五步蛇,也叫尖吻蝮,被咬后五步即死。
唐富强额头沁出细密冷汗,痛苦地直抽气,显然在抵抗剧烈的痛苦。
整个唐家宅子喧闹成这样,但奶奶邹氏就是没有出现,连派人过问都没有过问。
唐小苔瞬间心凉透。
呵,这样的家庭,还谈愚孝?老娘连儿子都不管死活,这样的儿子还掏出最火热的忠心和孝心来对待唐家?
嫂子张氏惊呼一声,“春苔你干什么!五步蛇不能走五步啊!你扯唐富强的腿干什么!”
众目睽睽下,唐小苔一把抄起灶台的小刀,小心翼翼地将唐富强裤腿的布料挑破。
“嘶拉——”
众人纷纷闭上眼,不敢看一对深刻见骨的牙印。
唐富强因为腿折使不上力,在割草的时候只能坐在田地中挥镰刀,这才被蛇咬中小腿肚子。
唐小苔熟练灵活地转动手腕,在蛇咬的创口处划下十字刀口。
“来一碗清水。”
嫂子张氏没有主意,但她一想到早上栽在唐小苔手里的把柄,还是递上一碗水。
“鸡蛋清十个。”
嫂子张氏刚要骂娘,鸡蛋多贵啊,还鸡蛋清,她哪里敢背着老祖宗做主。
但她一对上唐小苔严厉的眼色,立马想到栽在她手里的把柄,恨恨地一咬牙,又命人敲了十个鸡蛋。
众妇人目瞪口呆地望着唐小苔过分熟练的动作,窃窃私语。
“咋回事儿,春苔丫头咋看上去比郎中还懂些?”
“估计混来的,她一个丫头家哪里明白这些,胡闹的罢了。”
“春苔胡来,张氏也跟着胡来?回头可得在老祖宗面前告她一状。”
妇人们各怀心思的时候,唐小苔朗声道。
“半边莲一钱,七叶一枝花三钱,望江南二钱,木芙蓉三钱,鬼针草二钱。”
众人更是面面相觑,纷纷瞪圆了眼。
“春苔丫头,你还真以为自己是郎中了咋地?”
“春苔,你可别乱来,中了五步蛇的人没得救,就算赤脚白大夫来,他也是一样说。”
唐小苔一边将十个蛋清给唐富强灌下,拍打后背催吐,一边用小刀在他大小腿几个静脉划十字放血。
自己作为中医实习生,见过各色蛇毒祛法,这些中药材最管用。就是不知道,这穷乡僻壤的地方,哪里能得来这些药材,自己又哪里有银子去买。
突然,自己脑中闪过一个人。
嫂子张氏大喊,“春苔丫头,你又跑哪里去!你疯了不成!”
唐小苔没有顾得上身后一群妇人的喊声,径直跑出唐家宅子跑上田埂高地,去找那个以讥笑众人取乐的混蛋家伙。
长工慕容承。
慕容承有钱,他拿了唐家奶奶的体己,还有去镇上市集的门路。只要自己找到长工阿承,就能换到中药材,救下原主爹唐富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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