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力道,自己是下了狠劲,就是看不惯田大曾一脸强占良家妇女的嘚瑟模样。
周围公井队伍里鸦雀无声。
所有乡亲都是一愣,大气也不敢喘。
唐家的春苔丫头会打人了?
会反抗了?
反抗的人还是壮实她许多的老鳏夫田大曾?
田大曾先是难以置信地盯着被打肿的手背,随后如同发怒的恶狼般死死盯住唐小苔的眼睛,额头青筋暴起双目赤红,俨然下一刻就要原地暴起。
豆子吓得连忙缩在唐小苔脚边,瑟瑟发抖。他想要护住阿姊,却下意识被田大曾气势逼人的怒火给吓到打颤。
就在众乡亲为唐小苔倒抽一口冷气时,唐小苔装作害羞地垂下头,对田大曾开口。
“田爷,你手上有蜱虫,吸血可疼了。还有我哪里能有主意,都是听奶奶的话。”
一句话,摘清刚才揍手背的关系,再将唐家奶奶扯出来横在当中做挡箭牌。
田大曾低下头一看,果然高肿的手背上有一处殷红鲜血。他倒是看不出是后来放上去的虫子,还是被打扁的蜱虫。
莫非唐小苔刚才在帮他打蜱虫?瞬间他火气消下去不少。
他一想到唐小苔后半句话,听唐家奶奶的意思,立马黑沉着垮下脸。
唐家人在村里是有名的不好说话,尤其是唐家那个老虔婆。想让他一个老鳏夫从唐家人眼皮底下要走孙女,简直是痴心妄想!
一时间,田大曾火气也冒不出,对唐小苔光有贼心没贼胆,只能恨恨地看着唐小苔提着水桶就往回走。
“喂!春苔妹子!”田大曾不死心,还拼命朝唐小苔远走的方向挥手高呼,“等你奶奶同意你就过门,这可是你说的啊!你刚才答应下的!”
他虽然心里明知道不可能,却还是怀了个念想。万一成了呢,他后半辈子可不想当真打光棍。
唐小苔连忙拉着豆子头也不回地离开,恨不得挑起水担撒开腿麻溜的跑。
自己这小身板在男尊女卑的村里还不够人看的,想在封建王朝里活下来就得处处小心。碰见这种歹人,得远远避开。
不远处的田埂高头,慕容承将一切尽收眼底。
他满不在乎地支着锄头,勾唇望着唐小苔如同拼命三郎般赶路的麻溜模样,心中好笑。
这女人。
这么瘦弱的柴鸡身板,还能挑起两桶水?
她坚韧的神情和摇摇欲坠的身子格格不入,还真是在拼尽全力活着。
慕容承将锄头一丢,饶有兴致地跟上,他倒想看看这农家丫头还能怎么拼命。
蓦地。
他身后闪出两道暗影。
“殿下。”暗卫毕恭毕敬地垂首抱拳,很熟稔地接过抛来的锄头。
慕容承头也没回,撂下一句就转身大步离开。
“把这片地全部犁了,再把那个什么苗插进去。”
顷刻间,高高的田埂上哪里还有慕容承的身影。
两名暗卫面面相觑,吞进一口苦水,苦笑。
他们的殿下啊,当真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连水稻苗都没育,插什么秧苗?
自从他们跟随殿下来元山村后,落在他们肩上的担子更重了!堂堂二品侍卫居然混迹在穷山村里干农活,传出去,他们都没脸见人!
“咋办?”
“埋头干!”
两名暗卫打碎牙活血吞,撸起衣袖开始勤勤恳恳的种地生涯。
另一边,唐家前院。
“嘭——”
嫂子张氏正气不打一处来地将篓子砸的“哐哐”作响,烦躁到看什么都不顺眼。
“春苔那个贱蹄子!人又不在屋里,也不知道溜到哪里去。水么水不挑,猪么猪也不喂,猪草也不捡,鸡也不去撒食,这丫头,到底又混到哪里去!”
一个身穿鹅黄色长衫的漂亮姑娘正倚门嘻嘻笑着。
“娘,春苔犯懒你又不是不知道,多吃几鞭子就好。二叔家就是懒惯了,一个卧病在床的病秧子,一个断腿不麻利的二叔,还有四个吃白食的娃。娘,你听我的,多抽春苔几鞭子,绝对管用。以前,你不就是多抽一鞭子,她就多听话点么。”
嫂子张氏眼珠一转,连忙宠溺地对漂亮姑娘笑起来,一脸慈祥。
“还是俺家姑娘聪明,读书人那词儿叫啥,冰雪聪明。哎呀,俺咋就生出这么伶俐的姑娘。枝儿,一会儿春苔那个贱蹄子回来,你赶紧喊俺,瞧俺不赏她几下窝心脚吃。”
唐枝儿咯咯笑着,“娘,这里有我呢,你放心。”
就在娘俩打商量的时候,唐小苔携着豆子回来了。
嫂子张氏瞬间变脸,原本慈祥的笑脸立马垮下,拉得老长。
“春苔丫头,你上哪去了!”
唐枝儿和她娘站在一处,帮腔笑嘻嘻道。
“春苔姐姐,听说昨日你讹了奶奶好多肉吃,你不会又从枕头下摸出几块绣帕,想去镇上卖?别说我没劝过你,镇上人都是不识货的大老粗,就算你把双面绣拿过去,几个当铺的掌柜也不认识。你除了给奶奶,给唐家,你没别的地方能换钱。”
唐枝儿说的道理,自己昨天也想过,也问过娘秦氏。
秦氏确实说的和唐家口风一致,刺绣只有南方盛产,元山村又地处偏僻,镇上的生意人都不识货。如果把双面绣带去镇上赶集,或者送去当铺,最多只能卖出十文的辛苦钱,连只鸡都换不来。
唐枝儿眼珠一转,神态和张氏有八分相似。
“春苔姐姐,你这一大早到底上哪儿去。你今早要是啥活儿都没干就出去晃荡,可别怪娘的鞭子。”
嫂子张氏扬起藤鞭反手就是到凌厉的破空声。
“嗤——”
强悍的劲风吓得豆子脸色大变。
就在嫂子张氏和唐枝儿准备狠狠给唐小苔一个教训时,唐小苔指了指前院外,慢慢道。
“挑水去了,人多排队久了点。”
瞬间,唐枝儿惊异地眨眨眼。嫂子张氏手中的藤鞭也停滞在凌空。
唐小苔没有胡乱晃荡,做的是正经事,打水。
嫂子张氏哼哼两声,不满地咧开嘴,“挑水你要那么久?还说没出去乱晃?大早上的全家米都没水烧,就等你挑水。你倒好,一挑还挑这么久?出去寻汉子还是咋地了?”
藤鞭换了个角度,再度高高扬起趁势要落下。
就在藤鞭扬起时,唐小苔侧让出身。前院门边高高的两桶水,泛着清澈的水光。
刹那间,周围一片安静。
嫂子张氏吃惊地张大嘴,不敢相信地望向唐小苔。
两桶水?
她本以为唐小苔只是慢悠悠提了一桶,没想到她居然打了两桶水?
唐小苔淡定道,“嫂子,早上我就把水桶挑在这了,你可能没看到。我瞅着家里水不够,就又去公井那里挑了桶水,这才晚了。”
嫂子张氏立马闭嘴,再多斥责的话也说不出来。
唐枝儿斜睨一眼,鄙夷地咯咯娇笑,“你说挑了两桶就跑了两回?谁知道你是不是一次挑了两桶?你可别一次挑两桶来忽悠咱们,说到底,你还是清早起晚了,犯了懒。”
就在唐枝儿心中笃定的时候,唐小苔指了指挑担,一把将挑担架在唐枝儿肩头,又毫不怜香惜玉地给她挑上两个沉重的水桶。
“哎哟哟哟——”
唐枝儿吃痛地险些摔倒。
娇滴滴的她别说是两桶水,就算是挑一桶水都要她老命。她细皮嫩肉的手可是用来做刺绣的,怎么能碰这些大老粗才干的重活。
唐小苔道,“嫂子,堂妹挑不起两桶,我也一样。倒是嫂子为什么会早上没有水捣米?”顿了顿,她故意夸张地恍然大悟道,“嫂子!你昨晚悄悄挑水洗身子了?奶奶不是不让用井水洗身子么。”
一句话,吓得嫂子张氏连忙捂住唐小苔的嘴。
唐家奶奶是老祖宗,她说后院里打得咸井水用来洗身子,那全家都得遵守。偏偏嫂子张氏不喜一身咸味道,特地利用当家的便利,悄悄舀了半桶甜井水来洗身子。
她没想到,这倒是被唐小苔猜了个正着。
“别胡说!乱讲瞎讲的!”嫂子张氏如同做贼一般,压低声音,环顾左右。
唐小苔明白自己敲中嫂子张氏的软肋,立马就乐了。
“嫂子,我这挑水也怪累的,你看……”
嫂子张氏狠狠啐了口,咬牙骂骂咧咧,“好你个贱蹄子,瞧把你能的,你就这点心眼子,还想和俺耍滑头?告诉你!就这一回。”
她唾了口在地,转头对唐枝儿低喝,“死丫头,快去采猪草喂猪,再撒点糠给鸡。还瞅什么瞅,等着俺亲自干活呢?还不是春苔这个贱蹄子闹的。”
唐枝儿一愣,她不敢相信最疼她的娘居然有一天会使唤她干活。
“娘。”唐枝儿委委屈屈搓着细皮嫩肉的手,“我不会喂猪啊。”
唐小苔连忙道,“有什么难的,喂就是了,唐家哪里有人能吃白食,可别犯懒,小心头顶的藤条。”
这一句句话,全是唐枝儿先前编排给唐小苔的话。
唐枝儿震惊地美目圆瞪,她不敢相信唐小苔居然原模原样把话还了给她。她要是不去喂猪,那就真成了吃白食还犯懒的唐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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