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般充满朝气的面庞,善良充满正义的眼睛,有力刚强的身体……
那位扳倒简弈的男主,和温沁想的那个令人讨厌的家伙,很不一样。
温沁把车停在距离海岸线较远的地方,坐在高地上,俯瞰着整片垃圾场。
月光泼洒而下,照亮了整片垃圾场。
在这里,她可以清晰地看到,任何被冲上岸的东西。
如此清晰,就像是手机的屏幕,一帧一帧尽收眼底。
小的时候,总跟着简弈一起出去玩。和他一起出去的时候,温沁是从来不认路的,只是牵着他的手,相信他一定会把自己带到目的地,又带回家里去。
再后来长大一点了,温沁总是在自己的世界里生活,有的时候喜欢走神,很难注意到自己身边的变化,有的时候走路过马路还会时不时出神。
但是在简弈身边,她永远被保护的好好的,被他及时拉住,带往要去的地方。
可是现在,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坐在空荡冰冷的垃圾场中,等着海浪,把她最亲的人冲上海滩。
等着浪花拂过他身上的鲜血,抓住他挣扎不休的手。
很快,温沁就开始害怕了。
垃圾场附近聚集了不少当地的流浪汉,说的是本地语言,她离得远远的,根本听不懂。
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也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这一片垃圾场是孔家的领地。因为简弈的已经掌管了这篇海域所有的船只,是以往来的商务贸易都属于他,即便是不过他的手,他也要收取经过码头的费用。更别说这些货物运回国家之后,要如何分配了。
对于简弈而言,海域就像是一位顺从的下属,为他源源不断地带来黄金。
而原先这里的势力之王,孔家,则在简弈扳倒了孔家老爷子之后彻底没落,只能做这一片的垃圾处理工作,包括这片垃圾场和很多工厂的污水处理的生意。
曾经春风得意的孔家,娇生惯养的大少爷孔扬,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委屈?
奈何家族没落,只能如此。
不是所有人都受得了这样的屈辱,也难怪他狠下心一定要扳倒简弈。
简弈的强权给这里带来
的很多就业的机会,也创造了更多的冲突,比如这里失业的流浪汉,很多曾经是有家业的人。
被这个世界背弃的人,对这个世界也会失去所有的同情,简弈就是如此。
他把手中的一切,都当做一场无情的棋局,去割据,去掠夺,没有半分的同情。
这也是温沁最担心的地方。
她很害怕简弈被冲上海岸的时候,没有被她最嫌你发现,而是被这些流浪汉发现。
简弈的照片出现在圣期亚那的各大经济报纸上,这些报纸有很多都被流浪汉用来糊墙和取暖,自然知道他的相貌。
温沁害怕,怕他遭到报复。
所以,她一刻也不能停休,全身紧张地盯着海岸。
由于害怕这些陌生的男人,她把医药箱紧紧地抱在怀里,死死攥着简弈留给她的枪。
时间一分一秒在流逝。
快到凌晨的时候,海边忽然一声惊呼,一个流浪汉指着海边的沙滩,对着同伴说着什么。
即便是月色模糊,深夜无尽,温沁还是立刻一秒钟就认出了简弈。
那是他早晨离开时穿的衣服。
那时,那一身黑西装披在他的身上,像是骑士的战袍。
何等的得体,何等的尊贵。
可是现在呢?
像是裹尸布一样,裹在他一动不动的身躯上。
温沁顾不得害怕,立刻跳下了车,冲向简弈的身体。
几个流浪汉发现了他,只是站在沙滩上看,没有人救他。
温沁抱着医药箱冲了过去,推开身边的流浪汉,把简弈从水中拖起来,一步一步沉重的拽上沙滩。
那几个流浪汉面面相觑,沉默了片刻之后,有人开始嘟嘟囔囔地跟她讲当地语言,她根本听不懂。
温沁为了壮胆,故意做出很凶的样子,大声说道:“都让开!”
那几个流浪汉显然也听不懂她在说什么,都在碎碎念的唠叨着什么,凑在一边看。
因为圣期亚那的治安实在是太乱,可怕的新闻层出不穷,她压根不肯信任这里的任何男人。
即便是下午前来主动给她留手机号码、试图告诫她的孔扬,她也心怀戒心。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温沁就形成了一条逻辑:这世上除了简弈之外的所有人,都是危险的。
可是简弈实
在是太沉了,温沁快要拖不动他。
穿着那么沉重的防弹甲,也不知道他是何其的幸运,可以被这么冲上海岸。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温沁实在是拖不动他了,只好蹲下身来,解开他的衣服,想把防弹甲解下来。
她来的时候太匆忙,更不知道这里海岸边深夜会有流浪汉,穿得还是女孩子在家时穿的裙子,这么一蹲下来,粉色的裙摆沉入水中,沾满沙子。
就在她蹲下身的时候,一个流浪汉走上前来,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温沁此刻孤身一人,早就如同惊弓之鸟,立刻警惕地转过身,一把从怀里掏|出枪来,气势汹汹地指着想走过来的流浪汉,厉声说道:“滚远点!”
那一刻,月光下,温沁和他的眼睛对视了。
那是一双好心想帮忙,却被人深深刺痛的眼睛。
温沁没想到这个流浪汉是想要来帮她的,她只是害怕,好害怕,太害怕了。
流浪汉的眼睛,往往都是迷离的,像是喝醉的人,既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去哪儿,也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
那个流浪汉被她吼过之后,短暂的受伤之后,又回归到了麻木。
他只是耸耸肩,沉重地托着脚,一瘸一拐离开了。
温沁于心有愧,只好又叫了一声:“喂,刚才想过来的那个,你听得懂中文吗?”
流浪汉往前走了两步,半晌才站定,站住了之后也只是背对着她,不转过身。
被人误解、伤害的人,总是很难拉下自尊,再回去受人责难。
但是,他还是转过身来,看了一眼温沁,麻木地说道:“会一点。”
他的相貌是典型的当地人,棕色的皮肤,浅色的眼睛,鼻梁骨很高,脸瘦削得像是被刀切过。
温沁的手在衣服里一通乱摸,掏出点钱来,说道:“你过来。”
流浪汉看了一眼她手上的钱,又看看她手里的枪,半天才慢吞吞挪过来。
温沁把那些现金一把塞给他,说道:“你替我跟旁边围着的那些人说,我不需要他们的帮助,让他们现在就离开,否则我就开枪打人了。”
流浪汉接过了钱,看了她一眼,眼中有几分欲言又止,却还是不再说什么,只是对着那边骂骂咧咧喊了几句当地语
,人就散了。
温沁见人走了,就对着那个替她说话的流浪汉挥挥手,说道:“你走,我没有钱了。”
对方站着没有动,只是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钱。
温沁也就不再管他,任由他站在水里自己出神,一路拉着简弈往岸上走。
流浪汉把钱揣进口袋,抬起沉重的脚,一瘸一拐地在沙滩上走了几步,在后面声音恍惚地问道:“需要帮忙吗?”
温沁头也不回,说道:“你走,我身上没有钱了。”
在圣期亚那,大部分人是不会讲华语的。
倒是本地的贵族学校里,会交给学生们华语。
除非家里在有钱的华人家里做工,否则这里的当地人,讲华语的很少。
因此,华语,在圣期亚那,算是高级语言了。
温沁倒是奇怪一个流浪汉,怎么会讲华语。
温沁沉重地拖着人一步一个踉跄往岸上走的时候,那流浪汉跟在她后面磕磕绊绊的说道:“我不白要,钱。”
“你给我钱,很多钱。我,你,帮忙,应该。”
他的华语很糟糕,但是温沁勉强可以听懂。
温沁谁也不相信。
她头也不回地说道:“不用!你走,别逼我赶你走。”
流浪汉从地上捡起她的医药箱,说道:“我拿盒子,去土地。水冲走。”
温沁回头看了一眼,见他帮自己把医药箱拿了起来,确实是帮到了自己。
他说得对,这个医药箱就这么放在地上,很快就被浪花冲走,就找不到了。
温沁看着他抱着箱子一瘸一拐的样子,警惕的心有些许的松动,说道:“谢谢你了。但是我还是不相信你。你必须在我视线里,你走在我前面,让我看见你的双手。”
那个流浪汉像是个犯人似的,抱着医药箱,把满是伤痕的手露出来让温沁看到,一瘸一拐地从她后面走到前面。
温沁的心,有那么一点,被这个愿意帮助的人稍稍溶解。
即便如此,她还是警惕地看着这个流浪汉,生怕他是要骗自己,因此将枪握住在手里,暗暗的在阴影里,指着流浪汉的腿。
如果这个人敢伤害她,她就射击他的大腿,让他再也不能走路。
但是这人倒是老实得很,一步一瘸的,快速走向了温沁的
视野。
温沁不知道的是……
环抱着垃圾场的高山上,海域一畔的公路上,一辆车正从山上开下。
解决了仇敌,让自己的人把他扔下海船之后,孔扬从海域边的悬崖上下山,再一次地经过了垃圾场。
解决了对自己有威胁的人,不由得又想起来,日落的时候那个不听劝的女孩。
在法律混乱的圣期亚那,孤身的美丽女孩,是非常危险的。
孔扬坐在车上,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担心。
之前那个不要命的孩子,不知道怎么样了。
他的目光游离地看向海岸。
车子经过山上的路,对下面的海岸,一览无余。
不看不要紧,一看,孔扬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月光倾撒的海域上,穿着粉色裙板的少女站在及膝深的水里,不知道怀里抱着什么。
而一个身形瘦削的流浪汉,正在湍急的水流中,越靠越近。
孔扬气得没好气的骂了一句:“笨蛋!真是笨蛋!不是让你回家吗!”
他对着前面开车的司机说道:“李叔,停车,快点停车!”
开车的李叔不情愿地把车停下,说道:“少爷!我们还是快走,那个简弈和当地警官的关系很硬,若是被人发现他出事了,我们就危险了!”
孔扬说道:“那总不能就这么看着,坐视不管!”
他匆匆下了车,但是还是来不及了。
眼看着海岸上,流浪汉越走越快,离孤身的女孩越来越近。
孔扬急得直跺脚:“笨蛋,跑啊!”
这样危险的时刻,下午见到的那个女孩,竟然就这么傻傻的站着,动也不动。
孔扬的手下意识摸向了腰畔的枪。
一共五发子弹,打简弈用了三发,打简弈的下属用了一发,还剩下最后一发。
李叔在旁边劝道:“少爷,走,别管了!”
孔扬咬了咬嘴唇,看着那个素不相识的女孩……
“李叔,我还剩一发子弹。我们碰个运气。”
他说着,在月色下,瞄准了那个流浪汉的腿。
令他没想到的是,一枪过后——
流浪汉轰然倒地,扑通一声倒在水里。
捂着自己的伤口死死不肯出声。
温沁眼睁睁看着唯一帮助自己的人倒在自己的面前。
她的怀里拖着简弈,惊恐地抬头。
垃圾场对面的山路上——
穿着黑背心、套着白衬衫的少年人,手里拿着打空了子弹的枪,无声地站在夜色里。
温沁从未如此这么害怕过。
那一刻,她的心里升起强大的恐惧,只剩下一个意念。
如果真的不能两全,她要护住简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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