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嘴上说着别来烦我, 但伏黑甚尔还是被家入拉着找到了卫宫士郎。
这个魔术师从头到尾都表现得很有趣,从他充当临时料理人到进入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身份一变再变。
但对于这些请求他都没有拒绝, 导致了现在硬着头皮和黑发诅咒师面面相觑的场面。
令伏黑甚尔稍微感到一些意外的是, 他在夏油杰身边看见了老熟人——孔时雨。
孔时雨是在卫宫士郎和夏油杰交谈的时候出现的。
这个中介人属于能看见咒灵, 有那么一点咒力但没有术式, 如果想投身于咒术界混编制的话大概率只会被分到「窗」的观察员那边。
虽然平时不怎么和他联系,但甚尔和孔时雨的关系意外的还不错,原因他记得是……
在几年前伏黑甚尔因为要照顾刚出生的小孩不得以推掉很多委托的时候, 这个中介去他家搭了把手。
不得不说,刚出生的小孩是真的难搞, 哭和笑都毫无道理, 看到血污也不知道怕, 伸出手当颜料就开始在地上画画。
伏黑甚尔不管这些,让他自己满屋子爬,看得第一次找上门的孔时雨心惊肉跳。
“我想不明白, 依照你的脾气为什么还没把这小孩丢出去。”孔时雨把小孩举起来, 想到旁边这个人渣小时候大概率也是这副模样,情不自禁骂道, “别告诉我你这混蛋还有父爱这种东西?”
伏黑甚尔做出呕吐的表情,给了他一拳差点没把人肋骨砸断:“别说得我们很熟一样,怪恶心的。”
光是换个尿布两个男人就差不多骂够了这辈子姑且学来的所有脏话。
所以在伏黑甚尔带着浑身血腥味回家,却发现自己儿子咿咿呀呀地和影子里地什么东西说话的时候, 他觉得很可笑。
当时他站在门口,背灯拉长了影子将小孩笼罩在阴影中, 小孩手里还抱着白色的大狗, 回头朝他摆手。
伏黑甚尔在那一刻只感受到了混乱。
禅院让他从小明白拥有才能这件事带来的不止是“将来会过的更好”这种肤浅的东西。
才能是他们这类人能感受到自己存在感的唯一基准。
天与咒缚将剥夺了他被诅咒和诅咒他人的能力, 又将他从普通人中拎了出来。
缺乏才能的伏黑甚尔仰视着咒术师,却又因为天与咒缚俯视着普通人类,没有人与他建立联系,他被卡在一个无法挣扎的位置,摸不到别人也摸不到自己。
惠不是。
不想承认,不得不承认,但事实如此,禅院最想要的东西正晃悠悠地向禅院的垃圾爬来。
再稍微联想一下五条悟因为六眼在五条家的地位,接下来的事情可以说是顺理成章。
他单手抱着小孩在马路上走,周围没有车,月光淋下来,安静的街道只有这孩子慢吞吞地问他:“我们又要搬家吗?”
“差不多。”他记得他是这么回答的,“去个就算你半夜和影子里那条狗把房子拆了也没人敢说话的地方。”
小孩高兴极了,催他快点。
孔时雨向他庆贺终于扔掉了个麻烦,甚尔笑说:“是啊,所以你要请我吃饭吗?就在你平时招待客人的那家店。”
中介又骂了他一句真是个彻头彻尾的无耻混蛋。
伏黑甚尔现在觉得自己比孔时雨还是要差那么一点。
“没记错的话之前让‘我’搞五条的中介就是他?”甚尔问家入,“他们报复人原来还分对象吗?”
夏油杰、卫宫士郎和孔时雨三个人的梦幻队伍坐在离他们有三五桌的位置上,只有士郎避免尴尬点了一杯柠檬水,但等服务生端上来的时候,卫宫士郎觉得这场面更尴尬了。
家入坐在位置上背对着他们,自顾自地小口吃着香蕉船,头也没抬:
“现在不是‘他们’了,五条杀了‘你’和夏油拉拢孔时雨不矛盾?‘你’要是没死说不定……哦那不太能,夏油估计也是想杀了你的。”
对于家入和伏黑甚尔在不远处的对话,卫宫士郎并不知晓,他跟着夏油杰来到这家店面后,还没来得及主动打招呼就被人逮住,按在座位上。
简单的自我介绍只是让面前的诅咒师意味不明的“嚯”了一声,接着旁边又落座了一个身着西装的男人,从坐下就开始上下打量起他来。
士郎正打算重新自我介绍,突然听见夏油杰问:“所以,是谁让你来的?夜蛾正道?”
夏油杰从自己的交际圈里搜刮了一圈。
班上两个人都不是会不撒手的性格,其他人的话还要更陌生一点,一定要找一位还对他抱有希望想让他迷途知返的人——也就只有夜蛾了。
“在这里杀了你的话处理起来会有点麻烦。”他笑得斯文,“所以可以请你自行离开吗?”
并不知道夜蛾正道是谁的卫宫士郎只短暂地纠结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头老实交代:“是伏黑甚尔先生让我来的。”
“……”
这话让一旁的西装男人先笑出了声。
“那家伙现在不是被敲碎了送回禅院了吗?”他摸了摸自己修剪得端正的短胡,有些好奇地问,“恕我冒昧,您看起来不像是能和他扯上关系的人啊。”
“……”卫宫士郎忍住应和的想法,继续说,“其实我也不清楚能来做什么,可能只是单纯的闲聊两句?”
夏油杰瞥了他一眼:“聊什么?”
“聊……”卫宫士郎终于想起了主题,“聊家入硝子先生?”
先是伏黑甚尔,后是家入硝子……
夏油杰冷下脸,怀疑这个红棕色头发的少年是不是刻意来找不痛快。
“这不对。”伏黑甚尔支着下巴看那桌三个人蹩脚的互动,他突然对家入说,“我们把卫宫用错地方了。”
“什么?”
“夏油杰既然能和孔时雨搭上线,说明他不会回心转意。还不如把卫宫送去给家入硝子,说不准两顿饭后他自己就想开了。”他像是胡乱开了一个玩笑,玩笑结束后又扯回了正题,“现在这里要实现的,到底是谁的愿望?”
“是硝子的哦。”
“哪一个?只会咒术的家入硝子,我认识的家入硝子,还是……”甚尔眯起眼,“还是楼顶的那个家入硝子?”
“……”听到他话里的区分意味后,家入停止了进食,他坐直了身体,感叹道,“你真的很敏锐,我开始理解硝子为什么一定要和你绑在一起了,我觉得橙子也是这么想的。”
“别打岔,直接回答问题。”
“不清楚,都有可能。”
伏黑甚尔点点头:“顶楼那个和我认识的那个有什么区别?”
家入伸出手,指尖正对伏黑甚尔:“区别在于你,楼上的硝子当初没有去买那张彩票,也没有拉着你一起进入「观测」。”
甚尔盯着他的指尖,半晌后说:“我知道了。”
说起来讽刺,见到孔时雨,突然想到了惠,再想起生活得轻浮无比的自己。
然后他就想明白了。
如果只是单纯的,在一个没有魔术世界的家入硝子,他不会有这么大的压力,他与人的联系可以是同伴,如果不是也无所谓。
因为他没有那么迫切的,需要依靠锚点来确认自身存在正当性的需求。
比如说夏油杰叛逃,他会不安,但不会因为这件事痛苦。自己性格造成的酸涩只要吞下去就好了。
而夹在咒术和魔术中间的家入硝子,他在不稳定的环境下长大,记忆的缺失让小孩变得敏感,当身为魔术师的养母将他从魔术师的世界往外推的时候,很容易造成他对自己的怀疑——
「我被否定了。」
「所以我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
这是一种溺水的人急需抓住什么东西一样的心理渴求,甚尔很清楚这种渴求,就像是最初在禅院的那几年:为什么,凭什么,我是什么?
同时,身为咒术师的他因为术式的特殊性,比起祓除咒灵带来的能解救他人的广义正义感,更多的其实是医治同伴后内心的纾解。
这是一种见效很快的药剂,会在人感激的眼神中直白的读出一点:「我正被需要着。」
「和同伴在一起的时候,我的存在是有意义的。」
他与人类的联系逐渐完全建立在「同伴」上,这是他唯一能感受到自己价值的地方。
所以,这里的家入硝子其实并没有什么需要他们解决的难题,他拥有能自食恶果的心理状态,不能接受这一点的不是他,是顶楼那个被三方人排斥的“家入硝子”。
咒术师、魔术师、普通人——他成了一个无法在任何一个分类里找到自我意义的幽灵,他摸不到别人,也摸不到自己。
于是他发了疯也要找到与世界的连接。
家入看着突然皱起眉的伏黑甚尔,不解问:“为什么你心情突然就变差了?”
“因为代入感太熟悉了。”伏黑甚尔两根手指摇晃了一下面前的水杯,冰块碰撞杯壁发出清脆的声音,“我其实挺讨厌照镜子的,特别是小时候。”
家入没听懂,于是换了个问题:“卫宫士郎要被他们抛开了,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这挺好办的,顶楼那位想要解决的事情是无解的,我之前就说过,夏油杰不可能回高专,而这里的家入硝子想解决的事……完全不能算作问题。”
“‘解决这件事’这个说法还是太宽泛了。”甚尔将杯子里的凉水一饮而尽,冰块被含在嘴里逐渐将温暖的口腔冷却下来,“我稍微思考了一下。”
“万一是他只是想给自己一巴掌,再走到夏油杰和五条悟面前骂几句你们两个蠢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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