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青鹤备着凶兽再次来袭, 接下来的行程却很消停,三人平安顺遂地到了杏城。
杏城刚刚下了一场雪,地上结了一层薄冰, 吐气便成白雾,城中百姓都穿上了厚棉袍, 家资殷实的行人披裘戴毛, 手套暖筒护耳,全副武装下来,个个都显臃肿。
谢青鹤一路察看,心情很好, 跟伏传说:“行人少见单衣布鞋, 可见此地生活富足。”
伏传则东张西望,说:“咱们也加件斗篷。”
此次下山匆忙, 临行时谢青鹤与伏传都有事待办,行李便交由云朝整理。
云朝是方方面面都顾及到了, 就是没给他俩收拾厚衣裳。以云朝想来,主人和小主人都有寒暑不侵的修为,寒山的观星台都冻不着他俩,难道下了山还怕冷么?
郇城气温还算暖和, 杏城位置偏北,路人百姓都习惯了棉衣大氅,尤其是雪后天寒, 到处都是烧炭取暖、热汤驱寒的普通人,谢青鹤三人牵马进城俱是轻衣薄袖, 引来无数人侧目。
“前面有间客栈, 先安置吧。”谢青鹤也不喜欢被人围观。
三人在小客栈住了下来, 要了相邻的两间房, 云朝牵着马跟着店中伙计去马厩吩咐豆料保暖,谢青鹤与伏传则回屋收拾起居日用。在客栈里吃了一顿饭,席间向店小二打听了裁缝铺子的位置。
店小二介绍说:“前面大街上就有杨二娘的裁缝铺子,她家针线好,用料也实在,就是价钱上略金贵些。往南边还有福记裁缝、安记布庄,也都有现成的厚衣裳铺在柜上,做工用料价钱都是很合宜的,在杏城也是有口皆碑,贵客可以多看看,货比三家不为贵嘛。”
伏传问道:“这安记布庄是安仙姑家的买卖么?”
店小二惊讶地看着他,说:“贵客也知道我们杏城的安仙姑吗?早前安记布庄正是安家的买卖,如今虽挂着故旧的招牌,前些年就过给了戴家经营,掌柜倒还是从前的掌柜,一应规矩都照从前,货物也和从前一样的好。都说仙姑福泽犹在呢!”
伏传又问:“那戴家为何不改了招牌呢?难道是安家卖铺时约定不许改了?”
店小二被问了一愣,笑道:“贵客说的倒也有理,只是两家买卖铺面时的约定,小的也不知内情。街坊传说,一是说戴家念旧。两家本是姻亲,戴家是安老爷的岳家,那卖铺子的银钱是安太太回娘家周旋来给安家应急。也有说法是,安仙姑只保佑本家的产业,布庄若是改了字号,只怕仙姑不认得了,是以戴家不肯改。”
伏传先给了店小二一角银子,得到店小二越发殷勤和善的笑脸,方才继续问道:“仙姑这些年还显灵么?”
店小二摇头:“穿凿附会的传闻比比皆是,小的倒也不好拿市井传闻哄您几位。这要说真显灵啊,还得是在五年前。”他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东门制酱王家的小女儿,想与自家铺上的伙计夏初八私奔,偷摸去河边求了仙姑照应,你道怎么着?”
伏传在外门记录里没有见过此事记载,听上去还有几分奇怪:“我听说仙姑除了照拂本家,只管保护妇孺。如妇人产子、久不成孕,或是被家中胡乱许婚,仙姑都要出手搭救。怎么现在连私奔的事都要管了吗?”
“贵客您得听小的往下说呀!这王姑娘不是去河边求了仙姑保佑吗?拿着筊杯哐哐一顿扔,得了圣杯便心满意足地回了家,收拾行囊准备出逃。这边细软还没收拾妥当,外边就传来消息,说那夏初八得了绞肠痧,直呼肚痛,不及送医就暴亡街市!”
“王姑娘听了心痛啊,正要出去哭自家的情郎,被她亲娘绊在了家中,去迟了一步。”
“夏初八家里人来收尸,乡下居然有个婆娘,再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拖家带口来哭死人,把尸体放在王家酱铺门口哭闹不休。王老汉是个实在人,怜惜夏初八家里孤儿寡母日子难过,便盘算着卖些家底凑三十两银子予了他家。”
“王姑娘自知受了哄骗,对夏初八恨之入骨,”店小二说着啧了一声,“这王姑娘也是善妒无情,前头还要与人私奔,知道人家有了婆娘,情啊爱啊都一概抵消了,正是最毒妇人心呐。”
伏传瞅了他一眼。
店小二意识到这番话说得客人不满意了,即刻改口:“王姑娘就把事情向王老汉和盘托出,说一切都是仙姑显灵,仙姑赐死了哄骗良家的夏初八,不忍看她误入歧途。她宁可绞了头发去做姑子,也绝不肯让家里筹钱给夏初八抚恤。”
“这事到这里还没完呢。王老汉是个厚道人,直骂女儿不知羞,将女儿痛打了一顿。原本盘算给夏初八家三十两银子做抚恤,听了王姑娘的陈情,竟然又砸锅卖铁多加了十两,凑足四十两,给了夏家寡妇。”
“夏家寡妇拿了银钱之后,家里就开始出事。先是寡妇起夜绊在门槛上,直接就摔死了。两口子丧事没办完,大儿子带着小女儿去提水,小女儿不慎坠井,大儿子心急去救,两个都淹死在井里。只剩个独苗苗,跟着叔伯过活,没多久也得病死了。”
伏传不禁问道:“你又如何得知王家父女私下说的话呢?”
店小二嗐了一声,替伏传斟茶,说道:“那王老汉是位极其实在厚道的良善人家,自认是家中姑娘无耻下贱祸害了夏初八,害了伙计一条性命,便花大钱偿了夏初八的命,又把姑娘打发到城郊的尼姑庵落发出家。贵客您想想啊,这好端端的姑娘,怎么就突然要去当尼姑呢?街坊邻居都很是不解。王家也不是多致密的人家,亲戚、邻居、伙计……各处口风一对,真相不就出来了么?”
伏传又给了他些赏钱,店小二便知机地退了下去。
“王姑娘想必还活着。”伏传说。
“先去买衣裳,再去安仙姑当年落水的河道看看。”谢青鹤对王姑娘兴趣不大,“这些年杏城与那位安仙姑扯上关系的人家不少,先在城里转一转吧。”
云朝便起身去柜上压了些银子,叮嘱照顾好马匹。客栈掌柜看着大银锭笑得满面春风。
离开客栈之后,三人先去了安记布庄。
这时候入冬已久,并不是换季裁换衣裳的时候,布庄生意略显冷淡,掌柜不在,伙计也在烤火打盹,见客人上门便殷勤地迎了上来,询问来意。听说要买成衣,伙计便把柜上的棉袍都摆了出来,热情地介绍说:“尊客挑挑款式,衣裳或是宽了窄了,小店便有裁缝,马上就能改。”
谢青鹤挺认真地看着棉袍,都是上好的布料缝制,夹棉也做得细密厚实。因是成衣贩售,裁缝还在袍子上下各处留了几个未彻底缝合的小口子,方便顾客查看夹棉内芯。
伏传不大看得上,觉得款式老旧,棉袍穿着更是臃肿难看,问道:“只有棉衣么?”
伙计含笑道:“尊客是要看毛皮衣裳吗?小店主营布匹生意,成衣也是搭着稍做一些。店里金贵的布帛太多,不好与毛皮堆放一处,打小店开业起就不做毛皮生意。对门福记裁缝铺就有毛料子衣裳,您也可以去西门那边的皮货铺子转一转,那边毛皮衣裳多。”
“这件试试。”谢青鹤拎起一件褚纱夹袍,在伏传肩上比了比颜色。
伏传表情微妙。大师兄的眼光是怎么了?
“不着急么。改一改就好看了。”谢青鹤将这件夹袍放在一边,又继续看其他的款式。
伏传就发现谢青鹤并不怎么挑拣款式,他只看用料的质地配色,安记布庄的成衣本来也不多,谢青鹤居然也能刷刷刷拎出七八件,几乎把最值钱的男式夹袄都包圆了。
伙计是高兴得合不拢嘴,连忙奉茶待客,又把火盆挪了过来,请伏传和云朝烤火。
谢青鹤挑好了衣裳,使云朝会账,那伙计一边支使小徒弟去找掌柜,一边殷勤地询问:“小的先给尊客几位量一量尺寸,这衣裳要怎么改,待会儿裁缝就来,保管给您改得宽窄合宜。”至于好不好看……你自己挑的,你觉得好看就好看!
谢青鹤也不要裁缝来改,叫伙计把剪刀针线送来,他要自己动手。
这伙计都被他弄懵逼了,堂堂大男人跑来裁衣服?不是故意来碰瓷的吧?
没多会儿见多识广的掌柜来了,客客气气地过来说话,会账时做主给抹了个零头,又说库房清点一时不得闲,交代伙计好好奉茶伺候。掌柜离开之后,伙计就遵命把裁缝那一套吃饭的家伙搬了来。
谢青鹤剪刀入手先裁伏传的衣裳,又叫伏传给云朝量身。
这事让伏传默默地爽了一把。谢青鹤熟知他的身量,徒手就能给他裁衣裳。拿着软尺给云朝量身的时候,伏传都在偷笑。伙计就跟在伏传身边,把云朝的身量尺寸都记录下来。
谢青鹤裁剪缝补衣裳也是熟练工,他既然精通各种炼法,裁件夹袍更不在话下。
相比起普通裁缝做工时的小心谨慎,谢青鹤眼到手即到,裁剪时分毫无差,飞针走线更是毫不迟疑,很快就把最先看中的褚纱夹袍裁剪重制完毕。考虑到小师弟嫌弃棉袍臃肿,他还用丝线在袍子上下飞了一遍,绣出薄薄的卿云纹样,腰间扎出两只腾云飞鹤,将腰线收了出来。
这不是“改”衣裳,简直是彻彻底底重新做了一遍。手艺精湛不说,速度如此之快!
伙计看得瞠目结舌,这会儿倒不怀疑他们来碰瓷了,这明显是来砸店的!
“你来试一试。”谢青鹤招呼伏传。
伏传穿得单薄,直接就把这件褚纱夹袍裹在身上,只觉得无处不合身。好不好看他自己也看不着,反正看云朝和伙计的眼神,应该是很不错。伏传伸手摸了摸腰间的飞鹤,嘿嘿一笑。
谢青鹤看着也挺喜欢,说:“就穿着吧。”
“嗯。”伏传美滋滋地坐下,还伸手提了提袍子,向云朝打听,“没压着鹤屁股吧?”
伏传是得了新衣裳开心得说话不过脑子,云朝说话本来也不怎么过脑子:“鹤哪有屁……”
两人都僵了一瞬。
云朝马上改口:“没压着。”
伏传也假装无事发生。
谢青鹤含笑摇头。他不在乎名讳,何况青鹤是他的道号,也不是本名。不说小师弟说的是衣服上的绣文,真拿他的道号开个玩笑,他也觉得无伤大雅。
谢青鹤连着把挑给伏传的三件夹袍都裁了出来,每一件伏传都要穿一遍,美滋滋地给云朝看。
待谢青鹤开始裁云朝的衣裳时,伏传才消停了下来,喝着伙计沏好的茶,吃着伙计送来的点心,开始跟伙计东拉西扯:“听说穿了你们家铺子卖的布料、衣裳,轻易不倒霉,有……神仙保佑?”
他几人登门已经有一段时间,挑衣裳、买衣裳,再有谢青鹤神乎其技的改衣裳,早把伙计眼花缭乱,对这几位客人也失去了大半的戒备心。伏传八卦兮兮地找他打听消息,伙计便得意地说道:“尊客也是买着了。小店是仙姑娘娘在家时亲自打理的铺子,早年还有仙姑娘娘手缝的衣裳呢。她老人家就不管其他,也必得先紧着咱们这间铺子。您这袍子穿在身上,保管福运连连!”
“正是冲着安仙姑才来的呢。”伏传啃了一口桃酥,压低声音,“我听说,得罪了仙姑的人家,全都……”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伙计嘴上打哈哈:“可不敢这么说!仙姑最是慈悲心善,别的事可与她老人家无干!”脸上又露出一个“你懂的”的表情。
“我是外地人,这事听得隐隐绰绰的,也不周全。小哥儿,你是仙姑家的伙计,大概是知晓内情的吧?听说剑湖庄的人在郑家找到了仙姑的遗蜕,这是真的吗?”伏传好奇地问。
“那都是胡说八道!仙姑娘娘清清白白的女儿家,怎么会去那满门死绝的地方?”伙计竟然生气了,看着伏传的眼神也带了几分责怪,“尊客既在我家门上说话,总得懂几分敬畏。这可是仙姑娘娘的地方!惹恼了仙姑娘娘,尊客出门要仔细看路!”
谢青鹤裁布料的剪刀停了下来。
伏传马上笑道:“我知道,是我说错了,打嘴打嘴。仙姑娘娘大人大量,不要与我一般见识。”
云朝则默默走到谢青鹤裁缝的桌前,毫无意义地替他理了理针线。
谢青鹤方才继续剪布料。
伙计见伏传服了软,才继续说道:“倒也不是小的存心冒犯尊客。前头说过了,这铺子是仙姑娘娘在家时亲自打理的买卖,她老人家常来常往的地方。”说着便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后边还供着她老人家的香堂呢——嘘,可不敢胡说八道啊,她老人家都听得见呢。”
伏传是真有些惊讶了:“这里供着呢?”
这就是被朝廷三令五申禁绝的野祠淫祀!安家是当真胆大包天。
伙计得意又神秘地做了个肯定的表情,小声叮嘱伏传:“可不敢出去说啊!”
“我肯定不说,就我这嘴,紧。哎呀,你看,小哥儿,我原本是想去河边拜拜,你这里既然有香堂,又是仙姑娘家,想必是比河边灵验。你行行好,引我去给仙姑上柱香?”伏传说着就翻自己的荷包。
他那荷包里除了装着几角散碎银子,还有大把金叶子。被他扒拉出来翻翻,伙计咽了咽。
然后,伏传直接把荷包整个塞给了伙计:“好小哥儿,拜托你了!必使我如愿。”
这一包金叶子早把伙计晃花了眼,万万没想到,得的不是碎银子,也不是一张两张金叶子,而是整整一荷包!全部到手!意外之喜闹得伙计心花怒放,理智就不剩多少了:“这……这……唉,好!原本这香堂也是隔三差五就让街坊邻里来拜的,尊客既是顶好的主顾,想必仙姑娘娘也乐得见您!”
“尊客稍等片刻,小的这就去张罗一下,把不相干的人……”伙计做了个遮挡的动作。
伏传点头:“明白明白。”
这类野祠淫祀历朝历代都管得比较严格,若是被朝廷抓住了,必要捣毁祠堂,砸烂神像。安记布庄想必也不敢公然祭祀,这伙计贪图伏传的贿赂,想要赚这一笔钱财,只怕也得瞒着布庄其他人。
谢青鹤已经把云朝的衣裳也裁了出来,也叫云朝试穿。
云朝明知道谢青鹤对他不坏,得了这件衣裳还是忍不住抿嘴偷笑了一下,美滋滋地套在身上。
伏传转身过来大肆赞叹:“身若青松,气盖苍梧。兄长好风流!——大师兄好手艺。”
云朝被夸得隐约得意,低头摸了摸身上月白色的锦袍,喃喃地说:“仆许久不曾穿这么鲜亮的颜色了……”说着便要下拜,“谢主人赐衣。”
谢青鹤扶了他一把:“刚裁的新衣,也别弄脏了。”
伏传附和道:“正是。黑色固然显瘦,兄长也不胖啊,实在不必每天都穿得黑漆漆的。安安有一回问我,说云爷是不是不换衣裳啊?每天都是同一件吗?不会长虱子吗?她还想替你洗衣裳呢。”
云朝摸了摸自己细窄却结实柔韧的小腰,若有所思:“嗯。我也该多备几件衣裳。”
伏传惊呆了:“不是,你真的不换衣裳吗?!”
云朝奇怪地看着他:“我虽然不换衣裳,也会洗衣裳的。洗干净了就穿上。衣裳没有穿坏,为什么要多备几件?”出门都要帮主人背行李,哪有空给自己扛换洗衣服?还动不动就被迫搬家!
伏传想起在记忆世界里,云朝目无表情认真铺床的样子,一时失语。
云朝在人前一直装着很正常的样子,维持了所有为人的体面,但,他本质上并不正常。
——傀儡不需要很多件衣裳。衣裳脏了,洗一洗,再穿上。穿坏了,才换一件新衣裳。这就是镌刻在云朝行为轨迹里的惯性,哪怕他不再是傀儡了,他也已经习惯了这种更简单的生活方式。
伏传把自己刚得的衣裳挑了挑,总共三件夹袍,他只留下绣了鹤纹的第一件。
“都送给你。”伏传把另外两件袍子捧给云朝,“兄长要每天都换衣裳。”
云朝硬邦邦地拒绝:“穿不了。我矮。”
按照正常的标准来看,云朝并不算矮。但是,他少年时便被九幽冥君诱哄失身、受尽磋磨,单论身量,绝不能与从小营养富足、锻炼得宜的伏传相比。
伏传转身去看谢青鹤。
谢青鹤已经把第二件挑给云朝的衣裳裁好了:“再给他裁就是了。杏城也不止一家布庄,这里的衣裳挑光了,再去别家看看罢了。我给你做的衣裳,就算穿得合适,他敢要么?”
伏传要把自己的衣裳送给云朝,就是不想再劳动谢青鹤动手,哪晓得谢青鹤也没有抬着主仆之间的架子,直接允诺再给云朝裁衣裳。
云朝也很惊喜意外,话都有些说不清楚:“主楞,主人,还、还要给仆做衣裳吗?”
“你要不要?”谢青鹤问。
云朝高兴得几步走到他面前:“要!主人,仆还想……要一件!”
谢青鹤便把刚裁好的衣裳给他:“肯换就好。一年四季都是黑衫黑袍,我当你嗜黑如命。原来还知道什么叫体面。”不管云朝如何开心,谢青鹤皱眉问伏传,“安安真问他是不是长虱子?”
堂堂寒江剑派掌门谢青鹤的剑仆,竟然被小姑娘怀疑不爱干净到长虱子?!
伏传装傻:“她就是开个玩笑。哈哈,小丫头嘛。”
正说着话,匆匆离开的伙计又匆匆地回来。
他夹了一袭深灰色的袍子在手上,跟伏传打招呼:“尊客可以进去了,请先换上这件袍子。这是小的衣裳,浆洗干净还未上身。里面……”他做了个闭耳塞听的手势,“换身衣裳不扎眼。”
谢青鹤放下剪刀,说:“烦请再弄一身衣裳来,我也进去。”
伙计面露难色。
云朝马上送上自己的钱袋,沉甸甸的一包子金叶子。
伙计马上咬牙:“行,小的就行个险,尊客也不必更换衣裳了,直接进去吧!只是到了香堂千万不要耽搁,咱们快去快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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