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灵灵, 地灵灵,夜半鬼出门。 师弟吃得素淡又营养,他自己温了一壶酒, 拿筷子夹毛豆吃。
束寒云完全没有伤病员的自觉, 见切成块的熏鸭面上浮着辣椒面,瞅准了自己最爱的部位,一筷子夹走——下一秒, 那鸭肉就落在了谢青鹤筷尖, 被大师哥啊呜一口吃了。
“我就吃一口。”束寒云低头举筷,再接再厉。
嗑一声。
又是筷子碰撞的轻响。
谢青鹤前一口鸭肉还没吃完,这一块肉就暂时放在了面前的碟子里。
束寒云有些急了:“我就吃一口。这么多, 师哥你又吃不完,搁明天坏啦!”
“师哥炖的山鸡汤不好喝?”谢青鹤问。
“好……好喝。”
“猪油拌饭不好吃?”
“好吃。”
“你不知道自己受伤了得忌口?”
“知道。”
“那你还要吃?”
“要吃。”
“……”
谢青鹤无奈,找了几块靠近鸭尾脊的软骨皮肉, 是束寒云最喜欢的部位。
束寒云高高兴兴要接,就看见谢青鹤扑通扑通把几块肉都扔进鸡汤里, 把面上撒着细细的辣椒面涮了个干干净净,这才让给他:“喏,只有这几块,其他的不许动。”
“哦。”束寒云端碗接了。涮过就涮过吧, 也挺好吃的。
两人吃了饭, 束寒云就要去洗碗,被谢青鹤按了下来:“你是真不知道自己受伤了?”
待谢青鹤收拾停当出来,屋外已经飘起了细碎的雪花。
束寒云看着大师兄炊了水,先泡澡, 再回屋子拿出面脂口脂, 把自己那张俊脸抹了一遍, 居然还要擦手擦脚,说是防冻疮……您早十几年就寒暑不侵了,防冻疮?等到谢青鹤拿着香膏盒子过来,说要给他擦手擦脚防冻疮时,束寒云就不腹诽什么寒暑不侵了。嗯,我也……防冻疮。
谢青鹤拨了拨油灯,怕师弟觉得不够敞亮,又点了几根蜡烛。
火盆里烧着木柴,谢青鹤还往里埋了几个红薯。兄弟俩就围着火盆坐着,赏雪打瞌睡。
“师哥。”
“嗯?”
“雪都下来了,魔气是不是散了?”
“不是。”谢青鹤看了矮橱上的时颜魔花一眼。
那花依然开着,比先前在飞仙草庐更加盛放。可见魔气不是消散了,而是越来越浓厚。至于为什么下雪……谢青鹤不大了解魔气,也不明白是什么原理。
束寒云双手袖着,看着屋外细碎的雪花飘落,略有些茫然:“我跟你们一起下山好不好?”
谢青鹤只是笑,转头去看火盆里的红薯。
他倒是喜欢跟师父了不让束寒云同往,不管束寒云如何措辞说服,他不会再反驳第二遍。不行,就是不行。
待红薯烤熟了,二人也不怎么饿,闻着香甜的焦香分吃了同一个。
“早点睡?”谢青鹤问。
束寒云已决定尾随师父师兄下山,也没了熬更守夜的兴致,当即点头:“嗯。”
——特别讲究的大师兄还拿了青盐来,叫师弟擦牙漱口之后,再上床歇息。
至于夜里怎么睡。
这倒简单。谢青鹤修为精深,早已寒暑不侵,夜里要不要被子都不打紧。束寒云比他是拍马不及,比寻常人则好多了,寒冬腊月穿着薄衫也不觉得很冷。仅有的一床被子就垫在束寒云身下。
他比较艰苦,背上有伤得趴着睡,谢青鹤心疼他,让他垫厚着点趴着也舒服些。
“枕头便归我了。”谢青鹤上床时居然还记得脱了外袍,换上干净中单做寝衣,白天趿着木屐到处跑,晚上泡了澡居然穿上了袜子,把那一双脚保养得可好。
他躺好之后,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师弟趴在我身上睡。枕我胳膊也可。”
“我就这么着,不用枕头也行。”束寒云坚决不肯。
“为何不肯?”谢青鹤皱眉。
束寒云将额头抵在自己双臂上,叹了好大一口气:“今时不同往日。自从前几日买了那本册子,偷着翻了翻,夜里便有绮梦。所幸自幼修心敛气,好险才守住了精关不至外泄。若是趴在师哥身上……只怕明日醒来裤|裆一凉,十多年苦修也跟着凉了。”
谢青鹤忍不住低头看他的脸。
刚才还羞得不行,一会儿脸红一会儿脖子红,话倒说得生猛!
昏暗的灯光下,瞥见束寒云依旧泛红的耳根,谢青鹤就偏头闷着笑了。敢情师弟只是嘴上利索,脸皮还是这么薄。
他将枕头扯出来让给束寒云,说:“喏。你受伤了,给你睡。”
束寒云又给他推回去:“我趴着就行了。师哥,你习惯睡枕头,耽误你休息了。”
“那便一半一半吧。待我下山回来,买几斤棉花到镇上弹棉花的铺子给你置办好寝具,你在檀香小筑的寝具倒也不必搬。翌日我再弄些木材,重新打一张宽松些的床榻。师弟喜欢睡什么样的枕芯?到时候也到镇上置办好……”谢青鹤歪着头,沾了一点枕头,跟师弟絮絮地说着以后。
束寒云见面前横着的大半个枕头,也小心翼翼地挨了过去,侧脸歪着。
大师兄在人前喜欢板着脸装凶,一旦松懈了心防,遇到高兴的事就喜欢念叨。这个可以这么办呀,那个可以那么办呀,非常猛烈热情地给人出主意,且不吝惜精力,甘愿亲自去执行。
束寒云一直都很喜欢大师兄。大师兄又高又帅,功夫好,人聪明,对他更是特别好。
他没想过可以和师兄这么亲密地躺在一张床上,毫无顾忌地商量着以后。
屋内火盆中的木柴烧得啵啵作响。
门外小雪未停。
谢青鹤说了寝具说床,说了床又说要给师弟打新书柜。
束寒云打小喜欢写字看书,谢青鹤显然很明白师弟的习惯。他还问束寒云,山下镇子里的孙秀才,书房里还养着一缸睡莲几尾金鱼,师弟要不要也附庸风雅一下?
束寒云差点喷笑出声:“我不养鱼。养什么死什么。”
养什么死什么?谢青鹤有些奇怪。
束寒云七岁上山,年少无知时一心一意要“追赶”大师兄,每天练武跟不要命似的,要不是谢青鹤亲自带他玩儿,他能每天吃饭睡觉练武,日复一日绝不停歇。
在谢青鹤印象中,二师弟连花花草草都不曾侍弄过,何曾养过什么东西?
也许,是师弟没上山之前,在家中养过猫猫狗狗?
这也不是很要紧的事。眼见着天色不早,谢青鹤回头轻拍了师弟脑袋一下:“睡了。”
束寒云丝毫没发现自己的记忆已经混淆了,他既然决定跟着师哥下山,心中也没什么离愁别绪,只盘算着带什么行李盘缠,再者,再是欢喜甜蜜,背上的伤也怪疼的,一时半会儿倒也睡不着。
谢青鹤打小静功就好,数息就能入定,闭眼就能安眠。意存于心,神游其外。
今天情况有些特殊。
他已经摆好了最舒适的睡眠姿势,双眼一闭,眼前就浮现起飞仙草庐地上那本《圣人语》。
以他的本事,要驾驭心猿意马也不困难。可闭眼想起的一切都太可爱,竟舍不得去收摄心神。
顺着飞扬的思绪想起师弟的身影,师弟的脸庞,不独是今天,还有从前许多时候师弟可可爱爱的模样……越想越觉得心痒。师弟就在身边,师弟偷偷去买|春宫图,师弟可真是蠢得可爱……
又想起师弟腰臀处那一个可爱的小窝。
那时候师弟薄薄的春裤近在咫尺,也不知道,再往下三寸,会是怎样美丽的风景……嗯,对,每年夏天都去深涧戏水,可从前都没想过这个事,哪里会猥琐地去偷看师弟这里那里啊?
往日很寻常的景色,一旦戳破了那一层纸,心中绮念不断,莫名其妙就特别想看。
——就算碍于修行不能吃,先看一遍不行么?摸一摸不行么?
这个念头一旦兴起,就再也控制不住了。谢青鹤也是个雷厉风行的脾气,霍地坐了起来,一手持了烛台,从床头放在靠墙的床围上,霎时间就将帐内一览无余。
束寒云也没睡着,灯光换了位置,他马上就睁开眼:“师哥?”
就算师哥要持灯出恭,也不必把烛台放在里边的床围上吧?火星子落在被褥上,万一烧起来呢?
谢青鹤便凑近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
束寒云耳根瞬间就红了。见师弟害羞,谢青鹤还待哄上两句,束寒云已慢慢解了腰带,口中还要抱歉:“我今日挨了鞭子,不大好看……师哥,莫嫌我。”
屋外细雪纷纷。
屋内谢青鹤灯下窥美人。
虽不能吃,摸一摸总可以吧?
“不能摸了!”
“嗯?”
“童子功要保不住了!”束寒云有些气急。
没有了拇指,做什么都不方便。和尚两只手都缠着纱布,笨拙地用筷子搅着砂锅。
谢青鹤就闻着味儿不对:“你在面汤里放什么了?”
和尚用布裹着砂锅,把刚煮好的面从茶炉上端下来,放在托盘里。
大约是怕烫着谢青鹤,和尚端起托盘又放下,先上前扶谢青鹤起身斜靠在床上,确认谢青鹤不会体力不支滑到之后,又拆了靠窗榻上摆着棋盘的小茶几,挨着谢青鹤放在了禅床上。
谢青鹤看着他忙前忙后,终于把那碗煮得滚烫的砂锅面,安安稳稳地送到了自己的面前。
很漂亮的一碗面。
雪白的面条,翠莹莹的青菜,配着两筷子切得均匀的冬笋,两朵香菇。
近在咫尺闻着味儿,谢青鹤肯定,汤里绝对还有一勺猪油!
和尚念了一句佛号:“贫僧素知谢施主不求锦衣玉食,只求衣净食美。戒是贫僧的戒,不是施主的戒。”他看上去情绪很平和,一双宁静漆黑的双眸望着谢青鹤,看不见半点戾气与仇恨,“施主身吞群魔,命不久矣。贫僧岂能吝啬一勺油?”
谢青鹤不止肌骨寸裂,五脏六腑也都是伤痕累累。从咽、喉、食道、胃到肠子,都是出血伤口。
他这样的情况,根本吃不了任何东西。
可,除了疼,就是饥渴。皮囊的负担太大,身体本能地渴求能量,想要自愈。
一碗热气腾腾的砂锅面,香喷喷地放在面前,谢青鹤只能闻闻味儿解馋。
“你倒是很想得开。”谢青鹤捂住自己的喉咙,咽喉里的血在凝固,结块,说话时难免触动,痒呼呼地吭吭咳了出来。多半吐在了谢青鹤手里,也有些遮掩不及飞溅在茶桌上。
和尚起身拿干净的毛巾将桌面擦干净,还端了一盆清水来替谢青鹤擦手。
对于谢青鹤的不解,他的回答很平静:“皮囊而已。”
“何况,”将沾着谢青鹤鲜血的毛巾投入水盆,和尚双手带伤,也不能如何清理,只静静地看着毛巾上的血渍在水中晕开:“凭你修为惊天,经此一役,你也活不了几个月了。”
谢青鹤看着从窗棂透进来的几缕顽皮阳光,笑道:“几个月时间,差不多也够了。”
和尚放下水盆回来,见谢青鹤不动筷子,问:“我喂你?”
谢青鹤连摇头都累:“吃不了。里边都坏了。你若将门关上,让我闭眼歇上一刻钟,比吃龙肉都好。”
和尚要收那碗面。
“等一等。”谢青鹤又阻止。
和尚不解。
“望梅止渴,懂?”
谢青鹤叹了口气,也有些可惜:“这可是你替我煮过的最好吃的一碗面了。”
从前和尚煮的面,没有葱姜蒜,更不会有猪油。
和尚便起身走到门前,将门关上。让谢青鹤意外的是,和尚很不懂眼色,门倒是如愿替他关上了,和尚却留在了门内,又在东面做静功的蒲团上坐了下来。
谢青鹤不得已睁眼看他:“我想歇一会儿。”
和尚双手握着佛珠,轻声说:“今日一别,后会无期。”
“所以呢?”
“所以,我想多看看你。”和尚声音温和,声调平静,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话。
谢青鹤沉默片刻,说:“你不吃荤腥。”
常年茹素的人身上的味道和荤腥不忌的人有差别。常人或许闻不出来,谢青鹤什么样的修为?跟和尚故人重逢的第一面起,他就知道和尚并未破戒。说和尚不老实,无非嘴里占个便宜。
和尚不知道他这句话究竟是何用意,想了想,说:“我不吃。你可以吃。”
“你既然不吃荤腥,禅房里为何能找出来一勺猪油?”谢青鹤问。
和尚的禅房里,为何会有猪油罐子?
束寒云知道偷偷摸摸去□□|宫册子,谢青鹤比他老练一些,年轻时行走江湖见惯了市井之事,下九流里各种花样都接触过。男子之间,闺事不谐,买罐猪油就好了。
毕竟是借住在安国寺里,猪油罐子被和尚藏得挺好,谢青鹤翻箱倒柜时没找出来。
但是,他先前来和尚禅房喝茶时,翻到了一根卿云纹样的金簪。
安国寺里全都是光头,谁用得上束发的簪子?何况还是卿云纹样的金簪?
——想来只有那位被和尚收归门下,学习佛法的“僧殿下”了。
礼者,衣冠也。
什么样的亲密关系,才会让身为皇子的僧殿下,把自己的簪子留在了和尚的禅房里?
谢青鹤不爱多管闲事。
和尚跟皇子是什么关系,和尚犯不犯戒,他都管不着。
想着和尚都拼着犯戒把那勺猪油给他煮面里了,谢青鹤还挺感动的,倒也不计较那勺猪油计划中的用途。
可是。
煮面就煮面,和尚非要给他开一朵烂桃花,谢青鹤就不能忍了。
你一边艹着年轻可爱堕了魔的皇子殿下,一边在奄奄一息的我面前装个痴情人设,这不对啊!
合着你一罐猪油还有两种用法?一勺喂小皇子下边的嘴,一勺喂我谢青鹤上边的嘴?好你个花和尚,你是两不耽误啊?!
聪明人说话不用彻底撕破脸。
谢青鹤轻描淡写问了一句,和尚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到底还是站了起来,落荒而逃。
可惜这碗面。
谢青鹤合上眼,任凭温暖的阳光落在苍白皲裂的脸上。
时间珍贵。说了歇一刻钟,就歇一刻钟。
※
和尚断言,谢青鹤只剩几个月的性命。
究竟能活多久,谢青鹤自己都说不好。他如今的身体负荷很重,随时都有崩溃的可能。
熬过这一两日,修为能让体内五脏六腑朝着好的方向自愈,他才有活下去的希望。毕竟他还没到能辟谷不食的地步,光靠着餐虹饮霞怎么顶饱?他又不属龙。
若体内伤势积压,脏腑无法自愈,他也确实就剩下三两个月的时间。
谢青鹤对活下去心存希望,也做好了不得不去死的准备,已暗中将大罗灭生经回想了好几遍。
想要做的事,一件件列下来,也分不得轻重缓急,只能由近及远地办。
——离开了心魔池,他可没有瞬息千里的本事了。一旦离开龙城,或许就没命再回来。
所以,只能就近办理。还得给自己离了龙城之后的路程规划好路线,避免绕道耽误。
从安国寺离开之后,谢青鹤循着记忆找到了秦逊家中,他要把秦逊丢失的地魂还回去。
不管秦逊做人如何失败,谢青鹤听他抱怨也很是看不起他的为人,可这人就是无端卷入魔尊害人事件的酒客,失了地魂一辈子痴傻的下场,委实太过无辜。谢青鹤赶到秦家时,秦家已经乱作一团,进进出出的全都是和尚道士神婆大夫,府里还在敲罄打锣,诵经打醮,热闹非凡。
秦逊曾抱怨子孙不肖。谢青鹤看他昏迷之后的秦氏门庭,确实没有能顶事的人才。
他打开药瓶塞子,释出秦逊的地魂,那道地魂又要往屋顶上爬。谢青鹤好气又好笑:“你还蹲上瘾了?”这道地魂在魔穴里就喜欢蹲在自家的房顶上,那时候是被困魔穴回不去,现在算怎么回事?
谢青鹤如今自顾不暇,实在没空解决秦逊的麻烦,强行提气送了一个安神咒,好歹是把爬在屋顶上发呆的那道地魂塞进了秦逊的皮囊里。
魂魄刚刚归位,沉睡中的秦逊就睁开了眼,恰好被神婆喷了一脸符水。
大妇小妾还在床边拍手惊叫:“哎呀!神了,醒了!”
气得秦逊一骨碌坐了起来:“成何体统?还不快快打发了出去!”
谢青鹤才从屋顶上顺着出溜下来。他如今委实体弱,想像从前那么高来高去也不容易。
正盘算着这么走着也不是个事儿,离京之前,总得寻个代步的脚力。马也好,驴也好,叫他走着出去,只怕如今体力支撑不住。迎面两个人走过来,竟是李钱与卢渊。
“仙师吉祥。”两人都作揖施礼,姿态很恭敬。
“李钱在此等我也罢,你怎么也在这里?”谢青鹤问卢渊。
李钱想抱大腿,谢青鹤也允诺了给他抱,那一日走得匆忙,李钱心中忐忑又想转来找他,谢青鹤也不奇怪。二人都凑在秦家门口,这是守株待兔等着他了。
他介入了李钱与卢渊的人生,李钱与卢渊又何尝没有共享他的人生?
李钱与卢渊二人从他入魔时的行事判断出他的心性做法,选择到秦家来守着,可谓相知甚深。
卢渊解释说:“我本是想即刻就走的。找门路也得花费些时间。过了两天,听说秦家这边还在闹腾,秦老爷也还没有醒来……这也不是您的行事做派。我便想,您是不是遇上不方便的事了。”
所以,卢渊就暂时决定不走了。
秦逊的官做得不大,家里没资格两面开门,盯起来倒也不麻烦。
既然只有一扇门出入,李钱要盯,卢渊也要盯,理所当然就撞在了一起。
因谢青鹤之故,二人也算有些“兄弟情”,李钱是个会捧人的帮闲,卢渊也常常拍姐夫原配嫡子的马屁,都是会客套场面的人,干脆搭了伙一齐坐在附近的茶摊上,一边盯着秦家各色品流来去,顺便聊天吹牛。
谢青鹤也是惯会支使人,当即吩咐卢渊:“我没事,你既然要接长姐,快去办你的事。”
不等卢渊回话,他又吩咐李钱:“你倒是恰好撞上来了。我如今身体不大好,你替我准备一辆车,车上要有清水净衣……唔,你会赶车么?”说着,将从和尚禅房里顺出来的银票递给李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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