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王都?”伏传不可置信。
和想象中城墙巍峨、宫台高筑的堂皇富丽不同, 被谢青鹤指为王都的地方依傍着春山余脉,远处能看见秦廷供奉祖先的太庙,中央四四方方的一圈陈旧建筑就是所谓的皇城, 四面簇拥着破破烂烂的砖瓦土屋……才下了一夜大雨, 满地泥泞,衬得所有建筑都阴湿狼狈无比。
没有整齐高阔的城墙城楼, 没有平整光滑的铺石驰道,王都的门面——南城楼,门口居然有着大大小小的坑洼,积水能映出过往的人影, 竟然都没有花点心思铺些碎石平整一下!
稀稀落落的进城队伍都被这大坑小坑害得灰头土脸, 却也都习惯了, 但凡驱车出行的队伍, 都配备着一两个男仆,满脚泥水跟在车边, 但凡马车遇到绕不开的水坑, 就帮着推车拉车……
“这是专门带着下仆负责推车?”伏传牵着谢青鹤的手, 对眼前的情形瞠目结舌。
“这是……卖石头?”伏传越看越懵逼。
城门口有大大小小的坑, 车轮下陷之后,若是车载比较沉重,基本上很难推得出来。在城门口就有一些布衣客守着公鸡车上的石块叫卖,石头用来垫下陷的坑洞, 多给几个钱,他们还帮忙推车。
几乎所有贩货的车队都会排队去买石头, 哪怕人力充裕、车上带着垫行的工具, 照旧掏钱不误。
伏传多看了一会儿就明白了:“这是城门吏的买卖?”
买过垫车石的商队马车进城非常顺利, 负责验看货物的城门吏态度很和蔼, 说说笑笑就放行了。
若是不懂规矩不肯卖垫车石的货车,大概率被城门吏阴着脸搜检,七八条壮汉将绑货的绳索一抽,堆叠得整整齐齐的货物扔得七零八落……这时候,货主若是懂事马上赔笑,还能囫囵个进去,货主若是发了脾气准备抗争,车上就会出现很多不该私运夹带的小东西。
这时候就有初出茅庐完全不懂事的外地商贩,货车之上被搜出了两把铁匕首,城门吏阴着脸要扣车抓人,那商贩雅言说得不利索,满口西乡土话,急赤白脸地跟城门吏争辩,或是争得急了,伸手欲要推搡城门吏,顷刻间就被扭放在地,附近几十个城门吏都冲了过来,对着商贩一顿拳打脚踢。
好在城门吏中也不都是杀人如麻的恶人,有年长的城门吏上前拉架,到底是救了商贩一命。
城门口发生了这样的骚乱,商贩被打得鼻青脸肿、口吐鲜血,最先搜检他货车的城门吏依然不肯善罢甘休,年长的城门吏出面说和,商贩将身上的银钱都交了出来,货物卸了大半,一匹老马拉着小半车货物,踉踉跄跄地过了关卡,身影消失在南城门。
伏传看得眼睛都红了:“天子是眼瞎了么?守门之人如此欺虐下民,天子也不管?”
谢青鹤摸摸他的脑袋,权作安抚。
王都城门查验身份并不看什么凭证,天下乱了这么多年,秦廷早已失去了对各州的控制,立朝之初制定的籍册固民制度已经形同虚设。城门吏查验身份完全就是随心所欲,听口音,问来历,觉得你是奸细,就抓起来好好地问一问。若是银钱给得到位,等着过关的时候还能给口热汤喝。
饶是如此,谢青鹤与伏传也没办法顺利进城。
他二人年纪太小,现在城外很难有野民生存,他俩步行入城很难解释自己的来历。就算想要花钱贿赂,身边没有仆从前呼后拥,却有闲钱贿赂城门吏,那就更加无法解释自己的来历了。
“这破城墙……”伏传极其地看不起,“大师兄,我们绕路翻进去。”
秦廷守军比较懒散,大多数守城的士兵都靠在女墙底下打瞌睡,离着城楼比较远的守兵甚至会聚众赌博,这时候通常就安排一两个人监看放风,防的也不是城外的“敌人奸细”,而是城内的督官。
王都的城墙沿着地势修建,时高时低。伏传与谢青鹤沿着墙根找了一段,不出意外,墙矮容易攀爬的地方守卫比较森严,稍微墙高地险的地方,守兵就会开小差。
伏传要背着谢青鹤□□,谢青鹤摇头不肯。不到万不得已,大师兄的尊严不能轻易抛弃。
“那我先去。”伏传申请探路。
谢青鹤点头。
伏传两只手贴在城墙上,大雨之后,城墙湿滑,他看了看满手污泥,回头冲谢青鹤咧咧嘴:“好脏。大师兄,我背你吧。弄脏你手了。”
谢青鹤居然真的迟疑了片刻。
伏传把手扒在墙上死命扒拉了两下,那城墙上积年的苔藓污垢都被他抓了下来:“特别脏。”
谢青鹤略微不适地掏出小帕子给他擦了擦手,厚着老脸爬上了小师弟的背,低声说:“辛苦你了小师弟。”
“不辛苦不辛苦,我这不是……”伏传背着谢青鹤横蹿二丈之外,人已经悬在了湿滑的强撑之上,然而,他那只被谢青鹤擦过的小手白生生的,再不曾沾上半点污垢,“有真元屏垫着。”
谢青鹤听着他低声窃窃的得意,两只胳膊挂在他纤弱的肩背上,有些无奈又特别好笑。
小师弟能修行,小师弟有修为,就是这么了不起。大师兄不服气也得憋着。
何况,大师兄也没有不服气。
谢青鹤听着小师弟匀净平缓的呼吸声,享受着被小师弟带飞的福气。
伏传悄悄□□纯粹就是欺负守城士兵,过程中没有一丝悬念。他通过六识判断出城墙上士兵们的分布站位,找到对方的视觉死角,再用最快的速度翻过去,很快就隐藏在无人的藏兵洞附近。
这地方仍旧不够安全。任何城池的城墙都是禁区,普通百姓不能随意靠近。
伏传背着谢青鹤小心翼翼地顺着墙根往外溜,走着走着,他与谢青鹤都同时皱眉。
不远处是个死角,不与藏兵洞想通,守城士兵应该也不会往那边行走。伏传判断那地方可能是什么禁地,凭着他的身手,不大可能被人抓住,正好可以借机行险绕到城里去。哪晓得走得近了,居然发现那里情况不大妙。
伏传回头询问谢青鹤:管吗?
谢青鹤没有犹豫,即刻点头:管。
伏传就改了方向,朝着听见动静的方向快速奔去。
那死角里已经停了十多辆马车,前面没有路可供通行,管事的似乎在向家主人汇报情况,很快就有一个中年男子从马车上下来,问道:“此地管事……”
话音未落,四散在各处的城门吏已经缩到了远处,一通箭雨急射,跟着车队的壮年男仆、护卫,全都中箭身亡。伏传与谢青鹤堪堪赶到,箭雨已经射了一波。
解决了车队的主要战力之后,躲在四周的城门吏如饿狼扑出,把马车上的妇孺拖出来一一刺死。
这是屠杀。
十几辆马车堵在一起,箭雨惊马之后,马车互相碰撞,竟没有一辆车脱困。
这么混乱的场面下,伏传与谢青鹤也无法周全。他二人各自瞄准了自己力所能及的马车,将城门吏利刃下的妇孺抢救下来。
谢青鹤救下两个仆妇之后,她们守着的马车里滚出来一个首饰盒子,骨碌碌撒出一地金珠。
凭着这一把金珠,谢青鹤以不修之身,瞬间放倒了八辆车附近杀人的城门吏。伏传解决掉其他几辆车的凶徒之后,恰好抽身回来,把被谢青鹤放倒的城门吏解决干净。
几乎是在一瞬间,混乱的局势就变得一片死寂。
就在此时,高处再次爆发出凶悍箭雨,尽数射向了谢青鹤与伏传二人。
“小师弟!”
谢青鹤自问指力不足,将一盒金珠洒向伏传。
然而,伏传已经从紫府中斥出二十一道剑气,刷刷刺向守在城墙上的士兵。
城墙上手持弓箭的士兵一个不落,尽数被剑气所杀。
与此同时,伏传被谢青鹤洒来的金珠砸了满脸,七手八脚地接着珠子,咧着嘴回头看了谢青鹤一眼,竟然有些心虚。按照他和谢青鹤的默契,就应该是他接了金珠,用暗器打弓箭手。
这不是……曾经的默契被他最新的心头好蹉跎没了么……他没接到大师兄给的招。
谢青鹤将救下的两个仆妇放下,摸了摸小师弟的脸:“砸疼了没有?”
伏传乖乖地摇头。
“此地不宜久留。”谢青鹤既不想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也不想接受任何感恩戴德。
这场屠杀撞得太紧急,他和伏传为了救人都来不及遮掩面容,为了此后能在王都顺利行走,这时候自然是能快跑就快跑。
哪晓得他俩才转过身,背后就有暗器砸了过来。
伏传顺手拔了地上死去城门吏的长刀,叮地将那“暗器”削成两半,飞了出去。
也不是什么飞针匕首,而是一块洁白无瑕的玉佩,在没有被削成两半之前,可谓价值不菲。照着伏传砸出这块玉佩的,也不是还未死去的城门吏,而是刚刚被伏传救了命的锦衣少年。
这少年额上撞破,鲜血遮了半张脸,他怀里抱着一个死去的妇人,仇恨地盯着伏传:“你这贱人!为何不救我阿母,去救贱妇!”
伏传看了他和他怀里的妇人一眼,想了起来。
他救人不分贵贱,只求效率。一瞬间的事情,自然是相邻能救的人多,就往哪里去救。
仆妇们身份低微,好几个人挤在一起,贵妇则通常独坐一车,撑死了带个贴身仆妇。毕竟马车不如家中宽敞,一个小空间里挤的人多了很容易气闷不适。
这就导致了一个问题。
伏传和谢青鹤最先救的都是身份比较低微的仆妇,最尊贵的主母和小姐们,都要慢一步。
谢青鹤用金珠救了八车人,伏传救了七车,唯独就是死去的那妇人实在离得太远,城门吏又仿佛知道车中贵妇的身份,最先将她拉出车厢来杀死。取舍之中,人多的仆妇活了下来,贵妇死了。
伏传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皱眉说:“你的命也是我救下来的。你若不满意,还给我。”
这时候就有几个略年长的男女去劝说锦衣少年,还有人想要近前与谢青鹤伏传叙话。
伏传知道大师兄想要尽快脱身,他也不想与骤失至亲的少年计较一句臭话,谢青鹤拉住他的手,他就转身要跟大师兄走。哪晓得他俩才走了两步,背后的锦衣少年就从人群中冲了出来,从地上捡起一把沉甸甸的钢刀,朝着刚刚死里逃生跪在地上的仆妇疯狂砍杀!
城门吏的钢刀少说也有十来斤重,那锦衣少年手无缚鸡之力,提着刀非常勉强。
然而,这无损于他癫狂时的杀伤力。
跪在地上的仆妇明知道他发疯砍人,却连动都不敢动,任凭他笨拙疯狂地提刀砍杀,颈上、额上很快就出现狰狞恐怖的伤口。仆妇不敢呼喊,锦衣少年却红着眼怒吼:“还给你!还给你!我母已死,贱妇岂能苟活!尔等都要死!”
伏传嘴里骂了句脏话,谢青鹤猛地一脚踢出,地上城门吏所遗佩刀横着飞了出去。
那锦衣少年就像是被横杆击中的马球,凌空飞了起来。
原本围在少年身边看着他砍杀仆妇的亲人们大惊失色,这时候才真的着急了,几个女眷冲上去照顾被钢刀殴得倒地不起、口喷鲜血的锦衣少年,几个男人则上前欲拦住谢青鹤再次“行凶”:“小君子息怒,小君子海涵……”
见谢青鹤转身,伏传当先一步将涌上来的几个男人推开,谢青鹤径直走向被砍杀的仆妇。
“好了别围着了。念着你家公子骤失至亲,今日饶他一命。以后再作践下仆,自有天收。”
伏传是真想一刀剁死这个神经病,死了亲娘难过发疯也正常,气不过就砍无辜仆妇是什么贵族脾气?不过,大师兄在几把佩刀里挑了一把带鞘的踢出去,那就是不想杀人,伏传也不会上前补刀。
谢青鹤检查了仆妇的伤口,那锦衣少年不会拿刀也没什么力气,伤口看着狰狞却不深重,也没砍重要害,他解开小包袱取药替仆妇裹了伤,心里想的却是,这伤药会暴露他的身份。
相州有能止血救命的外伤药,这是天下皆知的秘密,哪怕管控得再是严密,药也流出了一些。
所以,相州之外,也不是没有止血膏的存在。只是这药太过稀少珍贵,价值千金。
——除了相州之人,谁会把价值千金的止血膏,用在仆妇身上?
谢青鹤画蛇添足地用布带缠了仆妇的伤口,不让外人查看她的伤处,说:“你家小郎君如此仇恨此妇,让她继续留在此地服侍,只怕难逃一死。叫她跟我走吧。”
他是商量的口吻,然而,他与伏传如神兵天降,救了在场所有人,谁又能拒绝他的处置?
不管是从于情或是摄于力,这家人都没有任何异议:“就叫她随了君子去吧。”
这群人很想倾诉自己的遭遇,也有脑袋灵光的想要聘这两个穿得比较破烂的小孩当护卫,嘴上说得非常体面风光,称为家老客卿,甘愿重金供奉。
伏传不耐烦地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已!没空给你们当保镖。别再缠着我。看见你家那个脾气古怪的小郎君就想砍死他!叫我跟你们一路,就不怕我半夜把他杀了挂在树上!”
这句话吓住了所有人。
谢青鹤已经给受伤的仆妇为了些补充体力的药丸,确认她能行走之后,说:“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即刻就要离开,你们也趁早离了此地,恐防再被守城的士兵找来。”
就有一个中年男子愁眉苦脸地说道:“我等本要出城,花了重金才找到门路,说是可以带我们悄悄地离开……谁曾想被拉到这条死路里堵住,险些屠了全家。如今人在城中,这里又是遍地死尸……唉,灭门之祸终究难免。”
伏传听得稀奇:“你家险被城门吏屠灭,去官衙诉苦状告却难免灭门之祸?”
这家人听得面面相觑,半晌才问道:“两位小君子莫不是……”
有几个机灵地抬头望向城墙。刚刚翻进来的?
伏传马上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这中年男子举手作揖,也不提那个“你俩才翻进来是不是奸细”的敏感话题,解释说:“如今王都许进不许出。唉,说来也是两头不堵,没什么家资的贫民小户出去了也就出去了,世家巨贾在朝中能找到门路,也能大摇大摆地出城,唯独我们这样上下不靠的人家,想要出去是犯天条的……”
伏传秒懂。
去年陈家攻打王都,若没有燕城王出山救命,天下已经易主。
然而,就算有燕城王给秦廷续了一命,秦廷的局势也不怎么好。一来陈起绝地反击重创了秦廷,二来光看如今王都防务的松懈,就知道燕城王并没有一直掌握着兵权。
全天下都知道,陈起打仗时若是顺风顺水,他损失小心情好,就不会屠城发泄。但是,他要是打得很辛苦,损失很大,打进城之后多半都要纵容陈家士兵烧杀抢掠。生活在秦廷王都的百姓,由上至下都人心惶惶,对不靠谱的皇室没多少指望——大家都想逃到相对安全的地方去。
这股出逃风让秦廷皇室深为愤怒,天子颁旨,禁绝百姓出逃,逃亡者立斩。
所以,这家人的所作所为,按照目前天子的旨意,确实难逃灭门之罪。
“花了很大一笔钱,很不容易才找到这条门路,郎主还送了两个貌美年少的女郎予那齐城管做妾……”中年男子说起来老泪纵横,“谁曾想人家看不上‘重金’,只想一网打尽。”
这是真的没处说理。
偷偷摸摸地想要花钱买条逃亡的门路,哪晓得被城门吏和守城士兵联手黑吃黑。
这家人的男仆护卫基本上都死光了,本该做主的男主人也先一步下车,死在了箭雨之下。剩下几个男人明显身份都不如那锦衣少年尊贵,只怕也没有领导家族的能力。
谢青鹤想了想,还是指点了几句:“若是甘愿舍弃家财,化整为零,应该也能逃出去。”
这家人面面相觑。想着要放弃十几车的财产,又实在难以抉择。
伏传则依在谢青鹤身边,说:“偌大的王都难道就没有好心人能救命了?我听说东宫仁爱,荆王公正,素长公主最爱财,你们还有这么多财物,拿出一半来去找一找门路,总能活下来。”
“走吧。”谢青鹤只怕伏传用力过猛,牵着他的手,带上那受伤的仆妇匆匆告辞。
这家人还想追着不放,伏传回头恐吓道:“你们还不快走?仔细被捉起来!”
这处死角一直以来都是城门吏与守城士兵用来屠杀逃亡小家族的地方,四周都被打点过,很少会有人途经此地。走出去就是一片荒废的烧窑厂,战时被改成了烧金汁的地方,囤了不少粪便,臭气熏天,正常人都不愿意靠近。
谢青鹤与伏传带着那个叫林姑的仆妇走了不远,就在废弃的烧窑厂找地方躲了起来。
林姑昏沉沉地看着那两个少年脱下外袍,一会儿外翻,一会儿撕扯,分明是一件很普通的衣裳,扭来扭曲就变成了截然不同的装扮,穿上去气质都不同了。那年长的少年又从包袱里拿出几个扁平的铜盒子,用刷子沾着粉儿往脸上扑,干脆连眉眼都变得不同了!
等他俩把发髻拆开,用木梳重新梳了一遍,原本昏沉沉的林姑顿时给刺激精神了!
刚刚还是英气勃勃的两位少年郎,这就变成畏畏缩缩、满脸愁苦的俩小姑娘了?
伏传拿着铜镜看大师兄给自己弄的易容。
有了伏草娘的经历,他对女装毫无抵触心理。至于说大师兄的女装么……他也适应良好。准确来说,这是陈丛的女装。也许,再过十年之后,大师兄再用陈丛的皮囊扮个女装,他才能激动一下。
谢青鹤则拿起笔刷,对林姑说:“姑姑,为了安全着想,你也稍微装扮一番。”
他对刚刚救下的那家人,毫无信任可言。为了活命,那家人有九成的可能出卖他与伏传。
被带走的林姑是最好的线索,谢青鹤与伏传的年龄组合也很好辨认。然而,有了谢青鹤的易容术加持,受伤妇人带着一大一小两兄弟,变成了生病妇人带着两个女儿,就可以让他们彻底消失。
谢青鹤带走林姑固然是不想暴露用在她伤处的药,也是出于隐藏身份的考虑。
有他的医术和易容术,林姑的特征不是问题,很容易被隐藏。然而,他与伏传都是小孩儿这件事却是很不好遮掩的硬伤——必须有一个成年人在身边,才能将他们的一切行动合理化,变得不起眼。
林姑没有太多的想法,脑子一片空白,谢青鹤要给她化妆,她就乖乖地让化妆。
谢青鹤揭开林姑额上与颈上裹伤的布条,止血膏已经将伤口黏合。谢青鹤很小心地替林姑梳理伤口处的头发,清理掉发间的鲜血,重新缠了一条更精细的绷带,裁了伏传的一件衣裳,给林姑做了个遮挡额上伤口的布帽。
“姑姑,你现在就是我们的娘亲。你有头晕的毛病,额上不小心撞了一下,正在病中。我是你的大女儿,你想叫我什么名字?”谢青鹤没有自己起名字,他怕林姑不熟悉不顺口,会露出破绽。
林姑想了想,说:“大女。”
谢青鹤:“……”
伏传将铜镜塞进包袱深处,露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那,我是小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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