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第 227 章 大争(39)

小说:旧恩 作者:藕香食肆
    谢青鹤与伏传花了一天时间, 从荒原找到了前往秦廷王都的驰道。

    谢青鹤提醒该要遣散随行的狼群了。伏传颇为不舍。

    短短一天时间,他已经给头狼和几头健壮年轻的公狼都起了名字,靠着头狼和狼群中的精英, 把这群狼指挥得团团转——驯兽的乐趣与领导人类完全不一样, 伏传对于新奇的玩法总是很热衷。

    “狼若养在家中, 就成了狗。”谢青鹤摸摸他的脑袋。

    狗原本就是人类先祖所驯养的狼。谢青鹤一句话就打破了伏传对狼群的向往。

    想起家里忠心耿耿的大黑狗, 伏传吹了一声哨, 与狼群作别。

    头狼对伏传也有几分恋恋不舍, 其余几条健壮公狼早就想跑了,群情鼓噪之下, 头狼也只能依依不舍地一步三回头,跑两步看伏传一眼,终究还是带着狼群往回走——它们要回自己的领地。

    “翘毛挺喜欢我。”伏传跟着谢青鹤沿着驰道往北走,“如果它没有八个老婆、三个兄弟、十二个马仔, 它可能会主动跟我一起走。”

    “我们去王都不能带着一条狼惹人注目。把它一条狼放在野外也容易被围攻死掉。所以我也不能跟它商量,让它跟我走。”

    “大师兄,我们从王都回来, 能不能绕到这边来找一找翘毛?”

    “它说不定真的愿意跟我走呢。”

    “它如果实在离不开它的八个老婆、三个兄弟和十二个马仔, 我们可以一起养吗?”

    ……

    谢青鹤含笑听着, 偶尔答应两句,很少反驳小师弟的想法。

    走着走着,前方乌云渐近。

    “前面在下雨, 天也不早了, 我们就在附近做饭休息吧。”谢青鹤说。

    “好。”伏传东张西望寻找扎营的地方。自从学会登云术之后, 他无师自通了真元屏障, 寻找宿营地就方便了许多, 只要靠近水源就行了, 并不强求遮风避雨之处。反正风雨都穿不透真元屏障。

    平时寻找水源都倚靠谢青鹤根据山势与土壤来判断,现在伏传直接飞上天空,看得更远。

    “不能离开驰道。”谢青鹤拉住了正要上天的伏传。

    伏传才突然意识到,他们来驰道是为了堵姜夫人。虽说根据谢青鹤的推测,姜夫人最早也要明后天才会途径此地,可这事不就是怕万一错过了吗?

    “那也没关系,我走远些去找水源,用水囊或是别的法子,把水给大师兄带回来。”伏传说。

    “水囊中还有水,节省些用就是了。”谢青鹤不想折腾。

    伏传也不吭气,在驰道附近找了块相对平缓的地打了草,捡柴升起篝火。

    包袱里的肉干都被谢青鹤喂了狼,伏传拿起装米粉的布囊,想了想那干巴巴的粉末,又默默地放了下去:“大师兄,我去打点野物吃。今天想吃什么呀?”

    谢青鹤与伏传宿营之时,都会点火取暖烹食。

    篝火若是无人看守,一旦烧了起来,加上风助火势,人力几乎不能相抗。

    他二人自幼在寒山长大,信奉仙道贵生,打小就被告诫山中生活要仔细营火。哪怕这地方连年战乱、荒野无人,大火烧死在野原中生存的猛兽动物也很不妙,总要留一个人看着火。

    既然伏传身负修为,谢青鹤很难跟上他的脚程,留下来看守篝火的自然是谢青鹤。

    “撞见什么就是什么吧。辛苦小师弟。”谢青鹤说。

    “不辛苦。”

    眼看着伏传飞身潜入野草之中,很快就不见了踪迹,谢青鹤目光落在了米粉布囊上。

    好在……小师弟不爱吃炒干的米粉。

    谢青鹤现在只盼着姜夫人的马车早些过来。一旦与姜夫人汇合,人多行李也多,想要藏东西就方便多了。如今把尖藏在米粉布囊里,让小师弟每天都背在身上,实在有些冒险。

    没多久伏传就拖着一头肥壮的野猪回来了,谢青鹤有些无语:“这么大一头?”

    “大师兄不是说撞见什么就是什么么?我出去最先找到几条蛇,蛇身上都是骨头,咱们若是有水有锅炖锅汤吃了也罢了,烤蛇吃得啃到大半夜。我就继续找,喏,就发现它了。”

    伏传把野猪拖到篝火前,谢青鹤才发现这头猪已经被开膛破肚洗干净了,只皮还没有剥下来。

    “打量我个儿矮人小,它还想拱我呢。”伏传麻利地削树枝串肉,“我就把它捉来吃了。大师兄,你看它的牙!挺粗。”

    谢青鹤想的是野猪太大,他和伏传根本吃不完,没必要杀这么大的兽。

    听说野猪想攻击伏传,谢青鹤就挺想尝尝这蠢猪的肉,跟伏传一起削树枝串肉。伏传把二人唯一携带的匕首递给谢青鹤,说:“大师兄,你别把手弄脏了,你来削树枝,我来串肉。”

    “串肉不要匕首吗?”谢青鹤问。

    伏传得意地从紫府中唤出一道剑气,咻地切向野猪内膛,肉都切出花来了。

    谢青鹤:“……”

    伏传总喜欢在他跟前卖弄他的剑气,谢青鹤的心情很复杂。

    两人吃了烤肉之后,伏传把剩下的野猪提到了水源处,回来时小心翼翼地托着一大块冰,哐地放在了距离篝火比较远的地方:“大师兄,我就跑了一趟。这么大一块冰,能用到明天早上。”

    谢青鹤被他的奇思妙想弄得哭笑不得,看着小师弟哐哐用剑气凿石头准备炊水,又有些感动。

    他说一切从简,节省着用水囊的水,是因为他知道水源比较远。若是凿石取水,或是用水囊取水,伏传跑上三五趟,太费功夫。伏传也知道他在顾虑什么,直接把水冻成了冰,一次带了回来。

    伏传凿好石锅,马上就架在篝火上,转身敲下一块冰扔了进去。

    “不过,我看这边的水不大干净,煮茶恐怕不好喝。”伏传去找小包袱里的茶叶,叹了口气,“还是带少了。这就要喝完了,别处也买不到。”

    谢青鹤心中一动,忍不住将他搂在怀里,静静地挨着。

    伏传这时候也不爱煞风景地叨叨,就乖乖地让他抱着,两人什么都不想,看着篝火发呆。

    “什么时候学会滴水成冰的法术?”谢青鹤突然问。

    “刚才。”伏传被问及此事也一丝得意,“大师兄不想让我多跑几趟,我虽然觉得大师兄太过客气,我服侍大师兄起居洗浴不是本份么?不过,大师兄不想我辛苦,我也得知道好歹。反正我要去河边丢剩下的野猪,顺便洗手,就想想怎么能多带一点水回来——一次就带够。”

    “就和登云术与我才琢磨会的真元屏一样,化水为冰我也是想着登云术那儿举一反三,不过,我感觉也很奇怪……我好像知道水和冰是什么样子的,说也说不出来,反正水是这样的,冰是这样的,弄一弄就把水变成冰了……大师兄,我写个密字给你看?”伏传强烈想要分享他的见识。

    谢青鹤很早就掌握了五行阴阳之术,并不需要小师弟来教。

    不过,他不说自己全都懂得,反而带了些期盼地轻笑道:“以后教我吧。我如今看一个密字,马上精力不济。”说着将下巴抵在伏传肩上,“你上回给我写了一封信,可知道我连着读了多少天?”

    伏传尴尬地说:“我总是忘记。信寄出去好几天我才回过味来,又不能再写一封信后悔。”

    谢青鹤拿着小师弟的密文情书津津有味读了很多天,若不是被陈起战败的消息打断,这应该是他与伏传相处的经验中最好笑又甜蜜的一段往事。这会儿听着小师弟说后悔,谢青鹤也不禁微笑。

    ——在小师弟的心目中,他总是无所不能,战无不胜。

    谢青鹤不是虚荣之人,从心爱的小师弟未出口的言辞中听出了这番隐晦的仰赖与崇拜,也不免暗暗得意。只是,现实是小师弟弄错了,他确实被密文情书累倒了,细想起来又有些可笑。

    伏传叹了口气。

    “怎么了?”谢青鹤摸了摸他的耳朵,“何事不开心?”

    “日子过得太慢了。”伏传坐在谢青鹤的怀里,肚子里还有没消化的野猪肉,暖融融懒洋洋地浑身提不起劲儿,想的事情就不大对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长大……若是和那段记忆的世界一样,直接可以刷地拉到十年后就好了……二十年也行啊。”

    谢青鹤知道他在想什么,不过这事实在没办法,只得捏了捏他的脸蛋:“睡了吧。”

    “我在想,大师兄那几十年是怎么过的?”伏传突然又提到了他不曾参与的那辈子。

    两人为了这事闹过不痛快,伏传不依不饶地跟谢青鹤闹了大半天,谢青鹤都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这会儿突然故事重提,素来从容不迫的谢青鹤竟有了一丝心慌。

    对谢青鹤来说,跟小师弟闹别扭的那半个下午,实在是太使人烦躁、痛苦了。

    好在伏传并没有翻旧账的意思,懒洋洋地窝在他怀里,还挽着他的胳膊将脸靠上去蹭了蹭:“我这六年都要憋死了……大师兄附身蒋英洲的时候,那皮囊正是风华正茂,就一点儿都不想我么?”

    “蒋英洲也是不修之身,大师兄不能炼精化气,那么多年都怎么办?”

    “会不会太多了直接……嘿嘿嘿……”

    伏传前后历世也有近百年了,平时也不是不跟谢青鹤说荤话,尤其是二人离开现世共同入魔的时候,脱去了师门诫条训诲,身份与生活环境与现世截然不同,伏传有跟谢青鹤开玩笑就很没心没肺。

    但是,现在伏传没什么小屁孩的自觉,谢青鹤看着他矮短的身形,婴儿肥的脸庞,实在受不了。

    这感觉太诡异了。

    谢青鹤默默地转身。

    伏传坐在他怀里,被他转身的动作弄得不大舒服,问道:“大师兄做什么啊?”

    话音刚落,一面磨得光可鉴人的小铜镜出现在他面前,衬着篝火的红光,映出他粉嘟嘟的小脸。

    伏传张了张嘴。

    “你再说?”谢青鹤问。

    伏传叹了口气,低头认输:“水沸了,我给大师兄煮茶。”

    谢青鹤并不肯放他离开,一手抱着他,一手举着铜镜,对准伏传满脸稚气的脸庞:“把你刚才调戏大师兄的话都再说一遍。”

    伏传就是仗着谢青鹤在背后,反正也看不清大师兄的模样,就敢饱暖思淫|欲,嘴里说荤话。

    现在看着铜镜里婴儿肥都没褪去的自己,那些荤话是真的说不出来:“我不。”不等谢青鹤说话,他伸手捂住脸,可怜巴巴地说,“要脸。大师兄,你饶了我吧。”

    谢青鹤见他脸颊微微发红,是真的害羞了,才把铜镜放回地上,低头亲了亲他。

    伏传连忙起身去煮茶,谢青鹤看着篝火前小师弟老实不作妖的侧影,心里也很困惑,不知道小师弟这爱撩的脾性是怎么养出来了……人前分明很正经。背着人就这么顽皮。

    若不是困在这么幼弱的皮囊里,倒也是……有些可爱。谢青鹤不禁想起了小师弟的真身模样。

    二人与从前一样喝茶洗漱,铺床休息。伏传也就是嘴里嚷嚷,两个小屁孩互相看着对方的幼稚模样都很难有什么想法,夜里搂着睡在一起,呼吸都纯洁无比。

    睡到半夜,突然被雨点砸醒,伏传马上睁开眼睛,拉起一道真元屏障。

    谢青鹤也已经醒了过来:“下雨了?”

    “那片大乌云飘过来了。”伏传抬头看了看早已失去踪影的星月,难得一回能用修为在大师兄跟前献宝,口吻比较骄傲,“大师兄继续睡吧,我的真元屏可以持续到天荒地老。”

    谢青鹤拉着他躺下,看着雨点砸在无形无色的真元屏障上,说:“你就不能睡了。”

    “我也不累啊。”伏传趴在他耳边,“我看着大师兄睡。”

    “那你岂不是很无聊很可怜?”谢青鹤摸摸他的耳朵,就像是抚摸某种可爱的小动物,“我们现在要守在驰道边上不能去避雨,这场雨也不知道会下多久……大师兄陪你说话。”

    “这会儿还不到子时,大师兄没睡多久。这些日子在山脊行走,露宿荒郊,大师兄休息得不好,总得睡足了时辰。我闭眼调息片刻就能养足精神,大师兄为何总要跟我这么客气?”伏传问。

    谢青鹤无奈地伸手在身边摸了摸,又摸出了那把小铜镜,对着伏传的脸。

    伏传哑然。

    “你再长十岁,我就不与你客气了。我睡觉就叫你站在门口守着。”谢青鹤说。

    伏传眨眨眼,一把将铜镜按在包袱皮上,小声说:“我若再长十岁,大师兄怎么会自己睡?”不等谢青鹤治他,他又自己把铜镜拿了起来,对准自己的脸,“姜夫人肯定给大兄聘娶妻室了。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姐姐陪着大兄呢?”

    谢青鹤被他逗得哭笑不得,说:“肯定得考虑同姓族子,亲上加亲,堂兄弟就最好。”

    伏传也憋不住了,趴在谢青鹤怀里笑了好久,歪着躺在谢青鹤肚子上,看着满天砸在真元屏障上变得朦胧模糊的雨点,有些憧憬地想了想,问:“那我们真的要成亲吗?”

    谢青鹤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但是,他也很无所谓:“小师弟想成亲就成亲。”

    “大师兄不想吗?”伏传耳朵竖了起来,“师父会来,他是同意我与大师兄结侣的。待他拿了陈起的皮囊,就是世俗的皇帝,也是大师兄的爹爹,他说可以成亲,两个男子就可以成亲了。”

    伏传的态度已经这么明显了,谢青鹤摸了摸他伏在耳后的软毛:“想。大师兄也想和小师弟成亲。到时候我们就……把三郎抱来当储君。”

    “那不行。万一他很蠢呢?”伏传已经在想后面的事了,“年纪也不合适。我们要小一点的孩子,从小养,多养几个,挑好的,还不能长歪了的……我还是想要阿母的孩子,那才是我的弟弟。”

    谢青鹤心想,就目前照常夫人和姜夫人的情谊来看,你只怕是不可能再有弟弟了。

    “还早呢。”谢青鹤有些想笑,天下都没打下来,他俩已经在想三代储君了。

    伏传也叹了口气:“对啊,也不知道师父什么时候才来。我现在又希望时间过得慢一些。”

    这才是最坑徒弟的事。如果谢青鹤成年之后,上官时宜还没有接管陈起的皮囊,谢青鹤和伏传恐怕就只能包袱款款离家出走了——总不能真的听安排娶一位名门淑女,再养一屋子小妾吧?

    谢青鹤安慰伏传:“也还早呢。”

    雨,下了一夜。

    谢青鹤和伏传躺在真元屏障里,东拉西扯地聊到天光大亮,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

    “这雨也不大,就是绵绵不停。也太讨厌了。”伏传肚子有点饿了,不过,他更恼恨的是,这种情况下,大师兄必须要在淋雨守道和挨饿之中做选择,“我昨天没把剩下的野猪拖去扔了就好了。”

    “留着血食容易招惹野物来袭。”谢青鹤看了看天色,“再等等吧,看着快停了。”

    “大师兄你饿不饿?要不吃点米粉?”伏传转头想要去翻米粉布囊。

    谢青鹤开始考虑怎么阻止他。

    伏传把米粉布囊拿起来,左手倒右手翻了一遍,又深深叹气,重新掼了回去:“算了算了,看那样子就不好吃。我昨天弄回来的冰块也化没了……”

    谢青鹤不动声色:“嗯,再等等。”

    此时天已经亮了,伏传低头很好奇地看着真元屏障之外,地上黄泥被雨水打湿顺着沟壑流淌。

    仗着有真元屏障隔绝,泥浆不能弄脏弄湿他的身体,他的脸都差点贴在了泥地上。雨水把藏在泥土里的蚯蚓翻了出来,伏传突发奇想,用驯书对狼狈翻滚的蚯蚓进行了驯化,那只在雨水中舒展的蚯蚓很容易就回应了他的念头,伏传惊喜地说:“蚯蚓也可以驯!”

    谢青鹤微笑不语。

    伏传马上就反应了过来:“好像也没什么用……”训练蚯蚓去翻土松泥吗?

    两人正说着话,远远地几辆马车冒着雨逶迤行来,伏传马上从地上坐了起来,回头问:“是阿母她们吗?怎么冒着雨赶路?……也不能让她们看见我俩这个样子吧?”

    在夜雨绵绵的路边趴了一晚上,两人浑身上下干燥洁净,能把正常人吓掉下巴。

    “不是那个方向。”谢青鹤说。

    伏传一直盼着姜夫人的马车出现,下意识地认为出现的马车就是姜夫人,被提醒之后才发现方向不对——那不是去秦廷王都的方向,而是从秦廷王都出来的方向。

    “要不我们避一避?”伏传不大想把大师兄身上弄湿,也不想节外生枝。

    谢青鹤点头。

    二人马上把地上的东西收拾好,伏传拉住谢青鹤的手,他俩年幼个儿矮,很容易藏在荒草之中。

    一场大雨让原本荒草丛生的驰道越发不好辨认,远处出来的几辆马车走得不快,也没有完全照着车辙前行——实在是不好认路。这些年秦廷也无力加固修葺驰道,在驰道上走着走着就掉坑里的可能也不比荒地上少。

    几辆马车慢慢悠悠地从远处路过,谢青鹤低声道:“只怕不好。”

    “怎么不好?”伏传没看出不妥来,“几辆车都很轻,坐的应该是贵人。若是王都派出来的杀手,骑马就行了,何必坐车?”

    “车太轻了。只有第一辆车上有人,后边两辆都是空车。”谢青鹤说。

    “不带行李箱笼,还空着两辆车……这是去接人?那也与咱们的计划不相干啊。”伏传说。

    “如今恕州、青州、东州、献州、恩州都在陈家手里,王都往东举世皆敌,纵然有世家姻亲可以买通情面自由往来,彼此也都相熟相识。”谢青鹤解释。

    伏传马上就明白了:“大师兄是担心,在这个节骨眼上,这家人去接回来的‘客人’,根本不认识同样找门路前往王都投奔的阿母她们。”

    谢青鹤点头:“阿母明面上借的是东州妘家遗孀的身份。”

    “阿父应该会安排妥当吧?”伏传对陈起颇有信心。

    谢青鹤沉默不语。

    “雨好像停了。”伏传伸出一只手,感觉到空中湿漉漉的空气,“真的停了。”

    谢青鹤早就听见了伏传肚子咕咕叫的声音,接过伏传拎着的小包袱,说:“你去找吃的吧,我就在暗处守着驰道。”

    “万一待会儿再下雨呢?”伏传不大放心。

    “也不过是淋湿罢了。你如今修为不弱,将真元屏拉开一点,篝火点起来烤一烤衣裳就好了。”

    “那我快去快回。”

    伏传不能忍受挨饿,踏着泥泞飞身而去,连一点儿水花都没溅起。

    好在天气越来越晴朗,谢青鹤甚至在天边看见了两道彩虹。热气逐渐蒸腾,待在水汽丰沛的草丛中就不大好受,谢青鹤回到打过草比较平整的宿营地,这地方到处湿漉漉的也没法儿坐下,他干脆打了一套拳活动筋骨。

    做完动功之后,伏传还没回来,谢青鹤就站在原地,双眼微合,静心养神。

    虽说陈丛的身体无法修行,做静功也能强身健体、延年益寿,而且,能保持心情愉悦。谢青鹤一生少有百无聊赖之时,皆是因为修行使人快乐。

    入定不知过了多久,谢青鹤感觉到顶上有烈日中天,便睁开了双眼。

    如他这样太懂得修行之人,穿上了不修的皮囊就不肯在子午时修行。不修的皮囊根本受不了这份纯阳罡气。修行时感觉不到时光流逝,谢青鹤很意外伏传还没回来。

    正心动是不是冒险去找一找伏传,远处就出现了伏传的身影,跑得特别快。

    “怎么了?”谢青鹤接住了从野草中飞来的伏传,“也没人追你。”

    “大师兄,你想都想不到……”伏传摇头道,“我们要自己进王都了。”

    谢青鹤不解。

    “这附近最近的水源在三十里外,我刚才打了两只鬣狗,准备去河边剖洗干净了直接带肉回来,我就发现……河里好多绑着石头的尸体。河边还有宿营过的痕迹。算了,我就直接说吧,我觉得昨天在我扔了野猪之后,阿母她们宿在了河边,然后今天她们把一些人杀了绑上石头沉进了河里。”伏传说。

    “你怎么知道是她们杀了人?”谢青鹤不怀疑姜夫人的狠辣。

    “因为我看见她上了上午从我们眼前过去的马车,自称死了爹娘丈夫的寡妇崔氏,要去王都拜见投奔她的姐夫韩丞相。大师兄不是说过,她的身份应该是东州妘家遗孀吗?妘家跟崔氏不通婚啊!”伏传说。

    谢青鹤也没弄清楚怎么回事,但,目前的情况,肯定是不能贸然与姜夫人相认了。

    “阿母现在安全么?”谢青鹤问。

    伏传点头:“丞相府派去接姜夫人和阿母她们的下人很恭敬,夫人与对方寒暄也对答如流。再说,阿父派给她的奸细都在身边,还有舅父守着呢。”

    “进了城再说。”谢青鹤已经习惯了计划流产。

    不管事先计划得再好,执行起来总是会有各种各样的意外,只能随机应变。

    “我们自己走吗?要不要跟着阿母她们的车?”伏传问道。

    “不必跟着。上午从我们眼前过去的马车队伍里没什么高手,常九阳一个人就应付得了。真正的危险在王都之内。”谢青鹤看了看伏传,“没带吃的回来呢?”

    伏传气鼓鼓地说:“那河里都是尸体!水还怎么用!而且,下了一晚上雨,水都是浑的!”

    谢青鹤安慰他:“那咱们紧赶一步,去王都食肆吃顿好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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