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珂笑道:“对得起, 太对得起了!”说罢,又亲了王怜花两口,然后道:“你刚刚说要用雄黄等物炙烤这两条蛇, 这‘等物’二字,指的都是什么东西?不知道魏无牙这里有没有这些东西。”
王怜花微笑道:“除了雄黄之外, 还要明矾、大黄、甘草和生石灰粉。我想魏无牙既然在这里养了这两条蛇, 以备不时之需,应该也会备下这些东西。即使他备下的东西, 不是我说的这些东西,一定也是能整治这两条蛇的东西。不过他既然将金银血蛇养在了这里, 用来整治金银血蛇的东西, 一定放在离这里至少有二十步远的地方。咱们出去看看。”
两人走出仓库, 顺着密室,来到花厅。除了这间花厅以外, 左右两边都是一模一样的洞室,似乎没什么差别, 他们是从左边过来的,这时便向右边走去。
一路沿着走廊, 向前行去, 每经过一间洞室,都将石门推开, 看看里面有什么东西, 片刻间便已走到走廊的尽头, 见前面和右面都是石壁, 左面是一条走廊,于是转了个弯,向左走去, 仍是每经过一间洞室,都将石门推开,向里面瞄上一眼。
这时两人又一次走到走廊尽头,王怜花略一计算,他们这一路上已经经过二十七八间洞室,想到洞室之中,没有任何生活用品,显然魏无牙门下那些弟子都不住在这里,而且这些洞室的门上,无一例外都挂着铜锁,这可不像是给弟子住的,倒像是给仇人住的。
他不由一笑,说道:“这里可不像是一座地宫,倒像是一座大牢,魏无牙在这里建这么多间屋子,难道他也喜欢绑架,这些屋子是给他绑架来的人住的?”
贾珂笑道:“说不定就是这样。十二星相本就是一伙臭名昭著的强盗,靠打家劫舍、杀人放火为生,魏无牙是这伙人的老大,做惯了这等无本生意。当年他在中原待不下去,逃到这个陌生地方,若不重操旧业,他哪来的钱,过现在这样豪奢的生活?”
略一沉吟,又道:“这里离西方魔教的总坛已经很近了,江琴和西方魔教的高层认识,江玉郎这次过来,应该就是代表风灵霁和西方魔教一起去迷城挖宝。魏无牙敢在西方魔教的总坛附近安家,江玉郎还把他抓来的人放在魏无牙这里,也不怕魏无牙把人带走了,我看魏无牙十有八|九也已投靠了西方魔教。
苏樱说魏无牙对江玉郎的秘密很感兴趣,但不方便自己去问江玉郎,这件事若是真的,我想这个秘密一定和风灵霁有关。魏无牙想要知道这个秘密,但他知道西方魔教的玉教主已与风灵霁结盟,他若是逼问江玉郎,就会得罪风灵霁,玉教主绝不会饶了他,所以只能由苏樱出马,帮他逼问江玉郎。”
王怜花默然半晌,说道:“江小鱼在这里,柴玉关却不在这里,就是因为,柴玉关和江琴都是西方魔教的人。他二人昔日应该有点交情,柴玉关见到江琴以后,愿意给江琴一个说话的机会,江琴便用花言巧语,哄得柴玉关放过了江玉郎,说不定还与柴玉关结为盟友,决定今后共同对付咱俩。”
贾珂缓缓点头,心下恻然,寻思:“镇上那几百人,只怕都已遭到柴玉关的毒手了。”
王怜花望向墙角,那里没有灯光,黑洞洞的,就像他的心情,幽幽地道:“不知我妈现在在哪里,是不是被他带走了。”
贾珂本来牵着王怜花的手,听到这话,便放开王怜花的手,搂住王怜花的肩膀,说道:“一定是被他带走了。他先前把你妈的遗体带到这里来,不就是想在你妈身上做文章,好让你帮他找到白飞飞么。现在他知道江玉郎没有抓住咱们,自然会把你妈这个保命符,牢牢抓在手里的。”
王怜花哈哈一笑,笑容中充满了苦涩的嘲讽之意,说道:“牢牢抓在手里?唉,我妈生前一心只想和他在一起,明知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却还是对他抱有幻想,最后因为这些可笑的幻想,死在了他的手上。现在若是泉下有知,知道柴玉关在她过世以后,竟然把她当成了宝贝,说不定走到哪里,都要把她带到哪里,她一定很欣慰,很开心。”
贾珂侧过头去,亲吻王怜花的脸颊,说道:“谁知道呢。你妈对他一往情深如此,明知邀月已经和他做了十五年的夫妻,还和他生了一个女儿,听他说要和她在一起,就立刻放下所有仇怨,与他重修旧好。无论他做下多么过分的事情,你妈可能都甘之如饴,谁叫她爱他呢?”顿了一顿,望着王怜花的眼睛,柔声道:“就像我爱你一样,除了我自己以外,谁也无法体会,我到底有多么爱你。”
王怜花眼睛一涩,转身站在贾珂面前,抓住贾珂的衣领,恶狠狠地道:“既然你这么爱我,怎么还不过来亲我?难道你不知道,想要安慰一个伤心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做一些能令他开心的事情吗?”
贾珂哈哈一笑,伸手搂住王怜花,亲吻王怜花的嘴唇,亲得王怜花身子发软,靠在他的怀里,这才离开王怜花的嘴唇,笑道:“能令你开心的事情?只这么亲亲你,就能令你开心吗?我还以为这一招只在三年前有用,自从咱们开始‘练武功’以后,你就再也不吃我这一招了。”
王怜花笑道:“好像是这样。这地宫里虽然有几个活人,但他们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你若是想在这里,我也没有意见。”
贾珂噗嗤一笑,知道王怜花只是在开玩笑,顺着王怜花的话道:“其实润滑膏就在我怀里,你若是想要开心,我随时随地都能让你开心一下。但是这个地方,实在有些不好,你知道哪里不好吗?”
王怜花笑道:“嗯,哪里不好?”
贾珂叹了口气,说道:“它哪里都好,只有一点不好,就是它的主人是魏无牙。你想魏无牙走到哪里,他养的那些老鼠就会跟到哪里。咱们现在站的地方,说不定他养的那些老鼠就曾经成群结队地走过,这些洞室里摆着的床,说不定他养的那些老鼠就曾经成群结队地睡过,你只要想想这样的场面,你还有性趣继续做下去吗?”
王怜花脸色铁青,越听越恶心,忍不住咬了一口贾珂的耳朵,然后道:“贾珂,你说的很对,但我只想跟你说一句话。”
贾珂笑道:“什么话?”
王怜花悠悠道:“你是不是不行了?”
贾珂也不生气,笑道:“我行不行,你不应该最清楚吗?”
王怜花悠悠道:“你从前行不行,我确实很清楚,但这两天,咱俩一次都没有做过,你突然不行了,也不是不可能。”
跟着伸手过去,笑道:“你若不是不行了,又怎会找出这些理由,推三阻四,不肯跟我亲热呢?贾珂,你若是不行了,就老实跟我说,没什么好害羞的。你早一刻告诉我,我早一刻给你医治,你也早一刻康复,不是吗?”
王怜花说话之时,右手一直乱动。贾珂右手持灯,左手去挡王怜花伸来的右手。
两人站得实在太近,手指稍微一翘,就能碰到对方,王怜花占据了天然的优势,转瞬间便已得手二十几下。他放下了手,嘻嘻一笑,说道:“还好我身后是一面墙壁,若是一个洞口,我现在一定已经被你顶的掉进洞里去了。”
贾珂脸上一红,将油灯挂在墙上,然后把王怜花扛到肩头,打了一下王怜花的屁股,笑道:“现在好了,你身后是墙壁也好,洞口也好,只要你乖乖待在我的肩上,你都不会掉进去了。”说完这话,忍不住闷哼一声,急忙将王怜花放了下来。
原来王怜花被贾珂扛到肩上以后,小腿就继承了右手的工作,继续在贾珂身上乱动,贾珂实在忍受不住,只能将他放到地上。
王怜花在地上站稳,哈哈大笑,说道:“贾珂珂,你刚刚不是很神气吗?要我乖乖地待在你的肩上,还打我屁股。怎的这么快就把我放下来了?”
贾珂“哼”了一声,说道:“因为你不乖啊!我只把乖小孩扛在肩上,只打乖小孩的屁股,像你这样的坏小孩,”说着上前一步,将王怜花打横抱起,笑道,“我只会把你抱在手上,让你再也不能捣乱了!”
王怜花大笑道:“你觉得我这样就不能捣乱了?贾珂珂,你未免也太小看我了!我甚至都不用碰你,就能让你比现在高上一截。”然后伸手搂住贾珂的脖子,笑眯眯地道:“你现在不难受吗?需不需要我帮你啊?”
贾珂做了个鬼脸,说道:“多谢你了!不过我用不着你帮我。我只要多想几遍魏无牙那张丑脸,就不会多么难受了。”
王怜花登时不高兴了,说道:“呸!不许想他!你只许想我!”
贾珂哭笑不得,说道:“我一想起他那张老鼠脸,还有他养的那些老鼠,就恶心的想要吐出来。我想他是为了降火,想你,那不是火上浇油吗?”
王怜花理直气壮地道:“那也不行!你现在这个样子,想他叫什么事?我才不管你是要降火,还是要点火,反正你只许想我,不许想别人!”说着凑到贾珂面前,眯着眼睛,伸出舌头,去舔贾珂的嘴唇,说道:“小鬼,你只许想我,你知不知道?”
贾珂正觉意乱情迷,还未回答,就见王怜花忽然一怔,随即哈哈大笑,然后强忍笑意,装出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说道:“贾哥哥,你怎么又跟我玩起举高高来了?”
贾珂只觉自己的脸都要烧着了,但想到小鱼儿他们如今身中剧毒,需要找到雄黄、明矾等物来给他们驱毒,终于还是镇定下来。
贾珂抱着王怜花拐了个弯,来到一条新的走廊,踹开一间洞室的石门,打算把王怜花放到桌上,好让自己冷静下来。
室内光线昏暗,什么也看不清楚,但隐约可见一个黑黝黝的庞然大物,横在室内,贾珂不由大吃一惊,说道:“这……这是!”
王怜花本来一直搂着贾珂的脖子,笑眯眯地看着贾珂,这时听到贾珂声音有异,转过头来,看到那个庞然大物,不禁怔住了,呆呆地望着它。
适才贾珂为了打王怜花的屁股,把油灯挂在了墙上,之后双手始终不得空闲,就没有将油灯取下来。
这间洞室内外都没有点灯,什么也看不清楚,贾珂一惊之下,抱着王怜花,回到那条走廊上,王怜花伸手从墙壁上取下油灯,两人又回到那间洞室。
淡黄的灯光之下,只见一口黑黝黝的棺材,横在两人面前。
这口棺材所在的地方,本来应该放着一张桌子,贾珂向旁边一看,原来从前放在这里的桌子,被人扔到了床上。
王怜花怔怔地望着棺材,发了一会儿呆,然后叹了口气,说道:“贾珂,放我下来。”
贾珂“嗯”了一声,将王怜花放了下来,然后伸手接过王怜花手里的油灯。
王怜花走到棺材旁边,伸出左手,指尖轻轻搭在棺盖上,双手不住颤抖,隔了一会,涩声道:“你说我妈会是什么模样?他们不是说,她被柴玉关用珠花捅了脖子,还被柴玉关踹到墙壁上,脑袋都变形了吗?她死的这么惨,现在的模样,一定很不好看?
她最是爱惜自己的容貌,每天都要在身上花上一两个时辰,以求驻颜不老,永葆青春,她若是看见自己现在的模样,一定气得发狂,不肯承认这是自己。”说到最后,紧咬牙关,咬的太过用力,发出咯咯的轻响。
贾珂心中一酸,搂住王怜花,说道:“怜花,你靠在我身上,哭一会儿,别折磨自己的牙齿。”
王怜花恨恨地道:“我不哭!我干吗要哭!这都是她自找的!明明上次柴玉关就是这样从背后偷袭的她,把她打成重伤,差点就死了!就算是傻子,也该知道,决不能把后背给柴玉关,她居然又把后背给柴玉关了!她这不是自己找死,又是什么?
明明从我三岁起,她就一直跟我说,柴玉关如何的可恶,如何的对不起她,说她要找柴玉关报仇,说就这样杀死柴玉关,未免太便宜柴玉关了,她要折磨柴玉关,让柴玉关一辈子都不痛快。
后来她发现我心里有你,还一直跟我说,这世上的男人都和柴玉关一样薄情寡义,你虽然现在喜欢我,但早晚有一天,你会厌弃我的,我若是对你死心塌地,日后定会和她一样,被你伤透了心,说不定还会送了性命。
明明什么道理,她都明白,柴玉关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她也清楚,她怎么还会相信柴玉关那些花言巧语?她是怎么想的!她就这么想死在柴玉关手上吗?”说到最后,泪水在眼眶中滚来滚去,但到底没有落下来。
贾珂不知如何安慰王怜花,轻轻的叹了口气,说道:“开棺。”
王怜花点了点头,手指用力,抓住棺盖,想要将它掀开。
刚掀开一条细缝,王怜花就闻到一阵尸臭和血腥气,想到棺盖掀开,会看到什么景象,登时心中一阵酸痛,身上的力气,也跟着消失得无影无踪。
王怜花放下棺盖,转过身去,说道:“贾珂,你来做。”
贾珂知道王怜花这是不敢去看母亲的遗体,点头道:“好啊。”然后放开王怜花,走到棺材前面,伸手掀开棺材盖,定睛一看,忍不住“啊”的一声,惊呼出来。
王怜花心头一惊,肩膀颤了两下,问道:“贾珂,怎么啦?”顿了一顿,又道:“是我妈现在的样子,很……”后面的“可怕吗”到了嘴边,还未说出来,便改口道:“很不好看吗?”
贾珂干巴巴地道:“不……不是。不,你妈的模样,确实不太好看。嗯,他们说的没错,你妈确实是先被柴玉关捅了脖子,然后踹到墙上了。但是……但是……我……我不知道应该怎么说。”顿了一顿,说道:“怜花,我很抱歉。”
王怜花初时听贾珂语无伦次地说了这么多句话,显然是见到了一件完全出乎他意料的事情,而且这件事可能有些可怕,心中就生出一阵害怕。
待得听到贾珂突然向他道歉,王怜花一怔之下,心下不禁异常不安,回过身来,问道:“你抱歉什么?”然后向棺材看去,还未来得及看清,棺中的景象,忽觉眼前一黑,眼上一热,却是贾珂伸出手去,捂住了他的眼睛。
王怜花更加惴惴不安,全身出了一阵冷汗,问道:“怎么了?你看见什么了?”
贾珂叹了口气,说道:“柴玉关。”
王怜花霎时间全身冰凉,明明已经明白贾珂这句话了,大脑却好像屏蔽了这句话似的,不让他明白这句话。
他茫然地呆在原地,问道:“你说什么?”
贾珂低声道:“这口棺材里躺着两个人,一个是你妈,一个是柴玉关。”说着松开了手,搂住了王怜花的身子。
王怜花重见光明,却没有立即去看棺材,而是侧过头去,向贾珂瞧了一眼,见贾珂目不转睛地望着他,眼中充满了怜惜和歉疚之意,这才有了真实的感觉。
王怜花移开目光,缓缓地向棺材望去,就见棺中躺着一男一女。
女人穿着件白衣,已被鲜血染红,头骨粉碎,脑浆和血液混在一起,凝固在脸上和头发上,面目已经不可辨认,身子像蛇一样微微扭曲,显然是尾椎骨断了。
男人双眼大张,脸上神情扭曲,似乎在临死之前,曾经看见了什么异常可怕的事情,上身隐约可见血迹,长袍松松垮垮地敞开,似乎后背被利刃划破,长袍也几乎破城两半,长袍下摆和裤子已被鲜血浸透,时间太久,鲜血已经变成发黑的暗红色。
他的脸上没有受伤,虽然已经死去几天,但如今天气寒冷,尸体一时半会儿,不会腐烂,因此面目仍然清清楚楚,却不是柴玉关又是谁?
王怜花怔怔地看着棺材里这两个人,眼泪一滴滴地流了下来,落在了地上,过了一会儿,突然间手掌紧握成拳,恨恨地向旁边的石壁砸去。
这面石壁虽然十分坚硬,但王怜花愤恨之下,用力挥出的一拳,力道何止千斤?
只听得“轰隆”一声巨响,石壁碎成数十块石块,火星四溅,石块乱飞,有几块石头向他们飞来,都被贾珂挡住。幸而魏无牙在这里建了许多间洞室,这面石壁并不是承重墙,王怜花将这面石壁打成碎块,只是将这间洞室和相邻的一间洞室打通了,洞窟并没有因此坍塌。
贾珂心中一惊,去看王怜花,见他手掌外侧鲜血直流,连忙抓住他的手,说道:“你的手流血了,我给你包一下伤口,好不好?”
王怜花面无表情地看着棺材,也不看贾珂,喃喃道:“流血了吗?我怎么一点感觉也没有?”
贾珂叹了口气,将油灯放在旁边的椅子上,然后从怀中取出伤药,给王怜花涂在伤口上,再用绷带裹好。
绷带裹好以后,他就没什么事做了,但这时他竟不知如何面对王怜花,只想拖延时间,又不知该做什么,便将绷带拆开,重新裹了一遍,然后系了一个蝴蝶结,若不是身上没有笔,他甚至还想在绷带上画上几幅画。
蝴蝶结系好以后,贾珂无事可做,只得硬着头皮,抬起头来,向王怜花看去,就见王怜花站在棺材前面,面无表情地看着棺材里的两个人,看也不看自己。
贾珂长叹一口气,伸出手去,想要搭在王怜花的肩膀上。
此时油灯放在椅子上,椅子刚刚到他们膝盖,加上灯光昏暗,大半个洞室,还是罩在昏暗之中。
贾珂侧头看去,就见王怜花的背影在灯光下朦胧不清,仿佛和自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和王怜花认识以来,还是头一回生出这种感觉,一时心头茫然,竟不敢去碰王怜花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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