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2章 第一百八十三章

    贾珂噗嗤一笑, 伸手搂住王怜花,说道:“瞎说什么,我怎会和你分手。”

    王怜花斜睨贾珂一眼, 理直气壮,说道:“你忘了我跟你发过毒誓,往后我再和别人说话轻薄, 和别人眉来眼去, 对别人动手动脚, 就会永远失去你了吗?我给黄蓉脱衣服, 便是对她动手动脚,便是违背了誓言。你在这里看着我违背誓言,却不阻止我,难道不是要和我分手吗?”

    贾珂又是一笑, 说道:“你是为了救人,又不是为了吃人豆腐, 占人便宜, 这怎能算是动手动脚?”侧头在王怜花的耳垂上咬了一口, 微笑道:“怜花, 你也知道我这人最喜欢胡思乱想,明明知道你很爱我,还是忍不住担心你移情别恋,喜欢别人,不喜欢我了。自从发现你是被你妈强行带走的, 而不是自己离开的, 我就一直在想,咱俩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王怜花立时失了气势,靠在贾珂怀里, 将脸埋在贾珂的肩头,说道:“都是我不好。”

    贾珂低下了头,握住王怜花的手,在他的戒指上轻轻一吻,说道:“我本来也觉得都是你不好,你总欺负我,但是这几天,我思来想去,觉得这件事不能只怪你,你有错,我也不好。

    你对我缺乏信任,明知我爱的一直是真正的你,却不敢将真正的你交付给我,我对你何尝不是缺乏信任?我明知你从小就爱我,为了这份爱,你和你妈对抗,和你的欲望对抗,为了让我活下来,你甘愿放弃自己的性命,我却总觉得你受不了诱惑,总觉得你会变心,总觉得你会对我厌烦。

    那天我从酒店回家,见你不在家里,我就该察觉不对的,因为咱俩从前发生口角,你都会过来哄我的,何况咱俩前一天晚上多好啊,怎么可能这次你就不理我了。

    可我对你的爱不够信任,我觉得那都是你的真心话,觉得在你心里,我已经微不足道了,加上我心里正难过呢,就把所有的不合理当成合理,咬定这些事情都是你做得出来的。这是我不好。”

    王怜花越听越惭愧,手指在贾珂背上抓来挠去,听到最后,忍不住笑道:“贾珂,你这是在以圣人的标准要求自己啊。”

    贾珂笑道:“我可不要做圣人。圣人一听就性冷淡,我要是变成圣人,每天晚上在床头给你念《论语》《道德经》,我们王公子后半辈子岂不得守活寡了?”

    王怜花哈哈大笑,说道:“你也太小看你家相公了!你想在床头给我念《论语》《道德经》,尽管去念,我就坐在你面前,两条腿搭在你肩头,把你的脸埋在这里,你能念完三十个字,我就跟着你姓。”

    贾珂吃吃一笑,说道:“你也太高看我了,你若是这样做,我一个字都念不出来。看来我这辈子都做不成圣人了。”

    王怜花叹了口气,说道:“我也不希望你做圣人。我倒希望你坏一点,像我从前那样坏,往后我来让着你。”

    贾珂的心都要化了,笑容都快从脸上飞出去了,抚摸着王怜花的脊背,说道:“我对你好,你一样可以让着我啊。怜花,我就想啊,往后我要多信任你一点。咱俩今天就说好了,我再也不跟你玩你骗我猜的游戏了,往后你说什么话,我都相信,只要是你说的话,我就相信。”

    王怜花愣了一下,直起身来,去吻贾珂的嘴唇。

    动作轻柔了,如何告诉贾珂,他有多么爱他?

    动作激烈了,他又忍不住担心,贾珂会被他弄疼。

    贾珂忍不住笑道:“蓉儿还躺在这里呢。”

    王怜花恋恋不舍地离开了贾珂的嘴唇,最后没有忍住,伸出舌头,在贾珂的嘴唇上舔了一下,这才放开贾珂,转过身,面向黄蓉。

    王怜花解开黄蓉的衣扣,将黄蓉身子一翻,黄蓉已趴在几件衣服临时铺的床上。

    他脱下黄蓉的短袄,留下黄蓉的肚兜,然后拿出一只小瓶,取出那三枚金针,用火烧了一下针尖,交给贾珂两枚,余下一枚伸入瓶中,蘸了一点豆绿色的药粉。

    他将金针取了出来,手臂颤动,犹如蜻蜓点水,向黄蓉背上的穴道刺了过去。一刺即离,快捷无伦,每一针刺下去,都流出不多不少,正好一滴暗红的血珠,倏忽之间,竟已流出十七滴血珠来。

    王怜花将金针递给贾珂,取来另一枚金针,一样伸入小瓶,蘸了一点药粉,然后向黄蓉右臂上的穴道刺了下去。

    金针刺入“间使穴”时,黄蓉突然闷哼一声,声音中颇有痛楚之意。王怜花收回金针,伸手在她在右臂上连推三下,她手臂轻轻一颤,五根手指的指肚同时流出一滴暗红的血珠。

    王怜花又换了一枚金针,向她左臂上的穴道刺了下去。

    和右臂一样,金针刺入“间使穴”时,左手五根手指的指肚也同时流出一滴暗红的血珠。

    王怜花放下金针,让贾珂扶着黄蓉坐起来,他也站起身来,走到黄蓉身后,伸指缓缓点她头顶穴道。

    黄蓉双颊如火,额上汗珠滚滚而下,须臾间全身都是汗水,仿佛她现在不是坐在冰天雪地里,而是坐在桑拿房里蒸桑拿,眉头紧皱,脸上露出痛苦之意,牙齿紧紧咬在一起,发出格格的声音。

    突然之间,王怜花左手伸了过来,捏住贾珂的鼻子。

    贾珂一怔,看向黄蓉,就见王怜花用金针在她身上刺过的地方,又都流出一滴紫黑的血珠。

    王怜花松开了手,说道:“放开她。”

    贾珂“嗯”了一声,轻轻将黄蓉放在衣服上,又拿起黄蓉自己的衣服,盖在黄蓉身上。

    王怜花向旁边一株堆满了雪的梅树瞧了一眼,说道:“她得在这里躺一会儿,咱们去那边说话。”

    贾珂站起身来,和王怜花向那株梅树走去。

    两人在梅树下面站定,王怜花终于松开贾珂的鼻子,给他揉了一揉,解释道:“黄蓉中的毒药有点邪门,我一时也不知如何解毒,只能强行将她体内的毒素逼了出来。最后她体内的毒素随着血液流了出来,来到体外,可能会生成毒气。她自己将毒气吸入体内,转眼就会流出来,没什么影响,咱们还是不要吸了。”

    贾珂点了点头,将王怜花搂在怀里,看向那座大殿,又去看黄蓉,只见她身上的污血都没入冰雪之中,脸上红晕越来越淡,最后消失不见。

    过了一会儿,黄蓉发出了一声梦呓,睁开双眼,看看四周,连着看了好几眼,猛地坐起身来。

    她一坐起来,盖在身上的衣服就从身上滑了下来,落到腿上。

    贾珂连忙移开目光,再过一会儿,向黄蓉瞧了一眼,见她已经穿好衣服,便拍了拍王怜花的后背。

    王怜花睁开眼睛,咬了贾珂的耳朵一口,然后从贾珂怀中离开。

    两人携手走到黄蓉面前,还没说话,就见黄蓉双手抱膝,抬起头来,向他们怯生生地一笑,问道:“两位哥哥,这里是哪里啊?”

    王怜花噗嗤一笑,说道:“装什么像?这毒药应该没有把人毒傻的效用。”

    黄蓉大喜,说道:“原来是你们俩啊!你们脸上戴着面具,我都没认出来。”

    她本想站起来说话,但是浑身懒洋洋的,一点力气都没有,只好继续坐在地上,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啊?小鱼儿?我爹爹呢?其他人呢?我怎会躺在这里?”

    贾珂当下说了他和王怜花过来以后,做了什么事情,又道:“我们只在大殿里见到了一个你,除此以外,再没有任何线索。蓉儿,你仔细回忆一下,你昏迷以前,最后做的事情是什么?”

    黄蓉脸色煞白,担心小鱼儿和黄药师的安危,心中着实焦虑。她顺手抓了一把冰雪,在手中揉捏,回忆一会儿,说道:“那天晚上,我和小鱼儿偷溜到横梁上说话。我俩说的有点口渴,小鱼儿下去拿水,然后……然后……然后我就想不起来了。”

    王怜花道:“你们应该就是那时中的毒。你们中毒以后,下毒之人走进大殿,将殿里的人,通通搬去了别的地方,只有你在毒发之时,坐在横梁上,昏迷以后,也没有掉下去,他们没有找到你,便将你留在了这里。

    当时你坐在横梁上,横梁那么高,殿里每个人的举动,应该都逃不过你的眼睛,你仔细回忆一下,大伙儿关上门窗,睡下以后,有没有人做了什么奇怪的事情,比如在大殿里转来转去,或者将东西扔来扔去?”

    黄蓉想了一会儿,摇头道:“当时大家赶了一天的路,都十分疲惫。灯烛熄灭以后,就都睡下了。除了我和小鱼儿以外,应该没人在殿里走动,毕竟小鱼儿的眼睛,在黑暗里也能视物,若是有人做了什么奇怪的事情,他应该会告诉我的。”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一事,说道:“难道是她?”

    贾珂道:“她?”

    黄蓉点了点头,说道:“其实那天晚上,第一个来到这里的人,不是我们,而是另一个人。她说她姓李,叫莫愁,和你们认识。我想她说的应该是真话,她一开始还把玉大哥认成贾大哥你了。”

    贾珂和王怜花听了,皆是大吃一惊。

    李莫愁不是跟着沈浪走了吗?

    她不和沈浪在中原待着,怎会一个人跑到昆仑山来?

    王怜花纳闷道:“她怎会在这里?”

    贾珂突然想起白飞飞在洛阳拍卖,用的身份,是沈天君的私生女,干笑了两声,说道:“沈浪是沈天君的儿子,白飞飞当时自称是沈天君的女儿,哥哥听说妹妹卖身妓院,老鸨还要当众拍卖妹妹,就赶去洛阳,想将妹妹救出来……”

    王怜花接着道:“……却没想到这是一个陷阱,他自投罗网,落到我妈手上,然后我妈把他和他的女人一起带到了这里?”

    他说这句话时,脸上都是不以为意的神色,显然不认为沈浪中了王云梦的算计,或是王云梦将沈浪带来了这里,是什么要紧的事情。

    这句话说完,他还纳闷地瞧了贾珂一眼,问道:“贾珂,你的脸色怎么这样难看?”

    贾珂叹了口气,说道:“但愿是我想多了。我只是想,柴玉关对白飞飞情有独钟,打算与她成亲这件事,早就不是秘密。我能知道这件事,你妈当然也能知道这件事。

    你妈对柴玉关如何旧情难忘,这件事不用我说,你也清楚。她见柴玉关对白飞飞如痴如醉,尤其她当年苦求不得的婚礼,柴玉关都愿意给白飞飞,你说她现在会是何等的嫉妒怨恨?

    如今白飞飞名义上是沈天君的女儿,我真担心,她妒火中烧之下,为了跟柴玉关较劲,就去跟沈浪这个沈天君的儿子成亲了。”

    王怜花脸色微变,沉默片刻,忽然摇了摇头,正待说“我妈再怎么妒火中烧,也不至于做出这种事来。她从前看上江玉郎,十有八九是因为江玉郎的移花宫,沈浪就是个一穷二白的穷小子,能给她带来什么?她偷偷跟柴玉关说也就是了,为了一时意气,就将这件事公之于众,我妈绝不会这么做的。”黄蓉又道:“贾大哥,你好厉害!李莫愁也是这么说的!”

    黄蓉说这句话之时,侧头看向贾珂,脸上颇有惊讶和佩服之色,声音并不怎么响亮,但传入王怜花耳中,无异于半空中忽喇喇地打了个霹雳,打得他头也晕了,身子也软了。

    贾珂本来牵着王怜花的手,这时见他身子一晃,宛如一个喝得酩酊大醉的醉汉,连站也站不稳了,连忙伸手将他搂住。

    王怜花靠在贾珂怀里,目瞪口呆地看着黄蓉,过了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说道:“李莫愁说什么?说我妈嫁给沈浪了?她疯了?把这件事就这么说出来?”

    黄蓉点了点头,将李莫愁说的沈浪和王云梦成亲的经过,复述了一遍,说到最后,真想跟王怜花说一句“你节哀”,但这句话实在不妥,犹豫再三,还是忍住没说。

    王怜花听到第一句话,就已涨红了脸,左脚无意识地在地上划来划去,似是想要挖出一个地洞,然后他和贾珂钻进洞里,再不出来见人了。

    贾珂见王怜花满脸窘迫,安慰他道:“‘十四五,闲抱琵琶寻。恁时相见早留心,何况到如今。’这句词不就是欧阳修写给他外甥女的吗?自古至今,不知有多少男人,娶了年纪可以做自己女儿,甚至孙女的小姑娘当老婆,也没人觉得这有多么不好。沈浪又不是你妈的亲儿子,男未婚,女未嫁,你妈找他做老公,不过是做了一件这世上很多男人做过的事情,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黄蓉暗暗吃惊,寻思:“江湖上的人,总说我爹爹做事邪里邪气,不将这世上的礼法规矩放在眼里。但是我爹爹听说王云梦的所作所为以后,都惊愕不已,觉得她做事太过荒唐,贾大哥却觉得这件事没什么大惊小怪的?我爹爹‘东邪’这个名号,今天可得让出去了!”

    她想到下落不明的黄药师,心中忧虑又增了三分,定了定神,略一琢磨,也觉得贾珂说的有理。

    找一个和自己儿女年纪相仿的情人。

    这件事天下男人都做得,凭什么女人就做不得呢?

    但她随即转念,又想:“但这件事的重点,不是沈浪的年纪很小,可以做王云梦的儿子啊!即使沈浪的年纪很大,可以做王云梦的爷爷了,王云梦故意当着李莫愁的面,和沈浪拜堂成亲,洞房花烛,也够可怕的。贾大哥只挑这件事来安慰王大哥,能有什么用?倘若我妈是王云梦,哪怕只有她一半可怕,我也要羞的绞了头发,去做姑子了。”

    王怜花很小的时候,王云梦和情人亲热,就不会避开他了。

    王怜花早就对这种事习以为常,甚至有些厌恶,压根没把王云梦当着李莫愁的面和沈浪亲热这件事放在心上,他甚至都没那么在意王云梦给他找了一个和他年纪相仿,还和他认识的小爹,但是……但是……她怎么能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和贾珂多了一个这样的小爹呢?他可以不要面子,贾珂在官场上岂不是要被人取笑?

    他又气又急,恨死王云梦和沈浪了,这时听了贾珂的话,想说“以后你可要沦为笑柄了”,又不想当着黄蓉的面说,只能苦笑道:“她疯了!

    贾珂微微一笑,安慰道:“她早就疯了。”

    王怜花叹了口气,笑道:“你说这件事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那你刚刚的脸色怎么那么难看?”

    贾珂耸了耸肩,说道:“你妈和沈浪成亲,是她自己的事,我确实不怎么在意,但是李莫愁出现在这里,就很奇怪了。”

    王怜花适才惊吓过度,竟将数千人失踪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这时听到贾珂的话,终于想起这件事来,说道:“你怀疑下毒的人是李莫愁?”

    黄蓉秀眉微蹙,说道:“但是她为什么要给我们下毒啊?我看她说起这件事时,咬牙切齿,脸上肌肉扭曲,声音中充满了怨恨,不像是演出来的。”

    王怜花点了点头,说道:“倘若她恨屋及乌,因为我妈,将我也恨上了,她给我下毒就是了,没必要为了泄愤,就将几千人一起放倒。要将这几千人和他们的行李运走,得动用多少人手,只这一件事,就不是李莫愁自己一个人就做得了的。”

    贾珂略一沉吟,问道:“蓉儿,那天晚上,李莫愁还说什么话了?”

    黄蓉当下将那天晚上,李莫愁在殿里殿外说过的话,一一复述出来。

    贾珂听到李莫愁说“现在我倒羡慕起朱七七来了。朱七七没有经历过这些不堪的事情,她还和从前一样,以为天上地下,只有沈浪一个好男人,日后沈浪若是和那个大恶人分开了,他一定不会来找我,只会去找朱七七。我想朱七七一定会如获至宝,高高兴兴地和沈浪在一起”,登时脸色大变,眼望天空,倒吸一口冷气。

    王怜花心下纳闷,问道:“你想到什么了?”

    黄蓉也停下复述,看向贾珂。

    贾珂一时不知应该如何解释,他想到了什么事情,或者说,他为什么会想到这件事。毕竟他之所以能发现李莫愁这一番话不对,是因为他看过电视剧和一部分原著,知道李莫愁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而不是因为他和李莫愁经常来往,所以对李莫愁的性格了如指掌。

    贾珂略一琢磨,说道:“李莫愁从前因为沈浪要帮朱七七调查凶手,整日和朱七七待在一起,没时间和她待在一起,就打伤无数百姓,命他们去朱府找沈浪,跟沈浪说,他想要解药,就得自己过去找她。因为这件事,我一直觉得,她是一个偏激刚烈,唯我独尊的人。她自己心里不痛快了,就要所有人跟她一起痛苦。

    她亲眼目睹心爱之人和我岳母拜堂成亲,洞房花烛,此时此刻,她心中最恨的人,应该就是我岳母。她从前感情不顺,就迁怒于她在路上遇到的无辜百姓,现在遇到怜花,她心中最恨的人的儿子,以她的性格,岂会不迁怒于怜花?岂会不迁怒于我?岂能如此心平气和地跟我和怜花说话,还说什么真羡慕我们?她这时又怎会有心情,说她羡慕朱七七一无所知?

    俗语说的好:‘事若反常必有妖。’她的态度实在太古怪了。她假装和我们十分亲近,对我们没有任何怨恨,可以说是为了接近我们,给我们下毒。但是明明没有人提到朱七七,她却主动提到了朱七七,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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