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做生意的人最讲究和气生财, 即使是棺材铺的老板,也不会希望客人死在自己店里,何况是酒楼的老板了。

    这酒楼老板本来没去看苏行也, 此时见人人面露异色, 似是发生了什么难以形容的恐怖之事, 不免心头一跳,连忙回过头去, 眼光在苏行也的脸上打了个转,只觉苏行也就算现在没死, 一会儿也会死, 便即向店小二叫道:“快去请大夫!快把大夫请过来!”

    店小二给老板瞧了一眼,登时回过神来, 随即迈开大步, 脚步噔噔,跑下楼去。

    众人瞧见苏行也的模样, 不禁心生怯意,谁也不敢凑到苏行也身边,以免其余人把苏行也的死推到自己头上。过了一会,一个中年大夫背着药箱, 急急地走上二楼, 先前去请大夫的店小二跟在他的身后。

    众人纷纷给大夫让开一条路, 大夫穿过人群, 走到苏行也身边, 只瞧了一眼,便摇了摇头,说:“这人已经没救了,准备后事。”

    老板可不希望有人死在这里, 反驳道:“怎么就没救了?他刚刚还好好的呢!”其实旁观众人趴在苏行也的身上打架的时候,老板刚回酒楼,哪里知道苏行也刚刚是什么模样?他这么说,不过是因为他想否认大夫这句话罢了。

    老板又抓住大夫的手臂,说道:“秦大夫,我知道你医术好,但你们行医,不是最讲究‘望闻问切’吗?你只看了一下他的脸色,就断定他没救了,未免太草率了!你再给他看看!”说着从袖中递过去一张银票。

    秦大夫本想说这人脸色青黑,气息全无,我若看不出他已经死了,那我这些年的医术,岂不是白学了?还没等到开口,他就感到手里多了一张叠成小方块的薄纸。

    秦大夫知道这是银票,不禁心中一喜,当下不动声色地接过银票,伸手搭搭苏行也的脉息,然后打开药箱,装模作样地在苏行也的尸身上扎了几针,说道:“这人的脉息时有时无,一只半脚已经迈入鬼门关了。我这几根银针扎下去,也只能维系他的一线生机。他能否活下来,还是得看他自己的造化。你们把他送去我的医馆,我也好给他煎几服药。”

    老板见秦大夫帮自己把苏行也的尸身搬出酒楼,不免又高兴,又感激,苏行也死在大街上,死在医馆里,和死在酒楼里,对他而言,意义自然大不相同。

    老板连忙让几个口风紧的店小二把苏行也送去医馆,然后话锋一转,问在座众人,他们在自己酒楼里打架斗殴,打坏了二楼几张桌椅,打碎了十几只碗,二十几个盘子,几个茶碗和几个酒坛,打算赔自己多少银子。

    贾珂从酒楼出来,便去客栈拿上行李,然后骑上自己的黄马,大摇大摆地离开了七云镇。

    他向西行了约莫六七里路,确定没人跟在身后,便进到一处树林,跃下马背,解开马鞍和缰绳,挂到树上,然后抬手摸了摸黄马的鼻子,说道:“好孩子,你自己去。”

    这匹黄马似乎能听明白贾珂的意思,恋恋不舍地蹭了一下贾珂的手心,似是在与贾珂告别。

    贾珂向那黄马一笑,然后展开轻功,赶回七云镇。

    贾珂之所以绕这样一个大圈,便是想要探一探苏行也的底细,诸如苏行也是否有同伙也在这七云镇上,苏行也在回去的路上,会与什么人见面,会在什么地方留宿等等。倘若贾珂老老实实地跟着苏行也回去,这些事情,他可不一定能够看见。

    贾珂回到七云镇,心想自己已经离开酒楼这么久了,苏行也应该已经服下解药了,说不定正跟同伙商量,他们接下来的计划呢。苏行也的同伙若是精通医术,亦或是找到了一个医术精湛的大夫,那他们应该已经知道他给苏行也喂下的那枚药丸,不过是一种治疗咳嗽的药丸罢了。

    这种药丸叫作“胡乐丸”,贾珂先前去一家药材铺买易容用的药材,顺便看了看药材铺里卖的成药。他见这种药丸味道苦涩,入口即化,最重要的是,是在那药店坐诊的胡大夫自己研制出来的,因为药效微弱,还可能会引起服用者腹泻,这药一直卖不出去,除了当地的百姓以外,再没人吃过这种药丸,他便买了一大包,专用来吓唬别人。

    贾珂心想,苏行也二人,一来没有性命之忧,二来跟丢了自己,那他们当务之急,就是回去禀告主人,自己贪生怕死,不愿跟他们走,然后利用小鱼儿,制定下一个邀请自己的计划。苏行也又受伤,又中毒,十有八|九是他的同伙去酒楼找他,而不是他去找他的同伙,于是向酒楼走去。

    贾珂一路上听到众百姓纷纷议论,说的都是有人在南钟楼打架,还死了一个人,这南钟楼便是贾珂先前去的那家酒楼。

    这时那中年大夫刚到南钟楼,南钟楼二楼的客人,一个都没有离开,这件事得能在七云镇上传开,还是那些在南钟楼一楼吃放的客人的功劳。他们一直待在一楼,只听得上面哐当乓咚一阵巨响,显然是好些人在楼上打架,至于这些人为什么打架,打架双方是谁,他们却是一概不知了。

    不过不知道归不知道,看热闹、说闲话本就是人的天性,先前他们听说楼上打架死了人,担心这件事会连累到自己,连忙跑出南钟楼,连账也没有付。待他们离开南钟楼,觉得自己安全了,便迫不及待地把这件事说给每一个好奇的人听。所以众百姓都以为有人在南钟楼上打死了人,却不知那人其实是被人压死的。

    贾珂心中一凛,暗道:“有人打架?死了一个人?凶手难道是苏行也的同伙亦或是主人?他见苏行也没有请到我,一怒之下,便将苏行也杀了?”当下放缓脚步,去听众人的话。

    贾珂听了一会儿,便发现众百姓只知道有人在南钟楼上打架,还死了一个人,却不知道死的人是谁,杀人的又是谁,甚至连他们为什么要打架都不知道。他很快失去了兴趣,越走越快,来到南钟楼门外,就见许多百姓聚在南钟楼门外,伸长脖子,议论纷纷,都在看南钟楼的热闹。

    贾珂穿过人群,站在前面,透过前面两人的肩膀,正好瞧见一个中年男人走在前面,肩上背了一个药箱,几个店小二抬着一个人走了出来,贾珂向这人的脸蛋看了一眼,果然就是苏行也。

    只见苏行也穿着一件月白的长袍,几乎已经烂成布条,露出白色的里衣、他身上这件里衣也皱皱巴巴,到处都是破洞,勉强搭在他的身上,可真是狼狈不堪。

    苏行也这副打扮虽然引人注目,但贾珂只向他的衣服瞧了一眼,便移开目光,去看他的四肢。他的手脚直直地垂了下来,这僵硬的姿势,绝不是一个活人该有的。

    贾珂早就料到那个死在南钟楼上的人可能是苏行也,这时瞧见苏行也的尸身被人抬了出来,他自然不觉意外。他想过苏行也可能死在剧毒之下,可能死在利刃之下,却从没想过,苏行也的死相竟会如此狼狈,就好像他去世之前,曾被无数人抓住衣服殴打似的。这可真叫贾珂老大纳闷。

    贾珂看着苏行也的尸身,连带想起苏行也先前向自己吹嘘他的主人如何厉害,黄药师、小鱼儿和黄蓉都栽在了他的手上。贾珂本已对苏行也的话深信不疑,然则这样一个厉害的人物,却找了一个连死法都如此滑稽可笑的手下,怎么想都叫贾珂觉得不可思议,贾珂忍不住再一次怀疑,苏行也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吗?

    不过这怀疑也只瞬息间的事,贾珂知道倘若苏行也不是独自一人来的七云镇,那么他的同伙十有八|九也在这条街上,当下不再去看苏行也,装出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向街上众人打量。

    便在此时,忽听得一个孩子“啊”的一声,叫道:“死人!这是死人!喂,他已经死了,你们要把他抬到哪里去?”

    秦大夫转过头来,只见一个十二三岁的女童站在街上看着他们,皮肤雪白,模样清秀可爱,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睁得很大,长相甚是陌生,绝不是七云镇的人。

    这女童与他目光一触,便即缩在柱子后面,叫道:“你看我做什么?你是盗墓贼吗?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抬着人家的尸身招摇于市。你就不怕官府过来抓你吗?你的胆子也太大了!”

    秦大夫收了老板的钱,谎称苏行也虽然进气少,出气多,但还没有死。这时他们刚从南钟楼出来,不过走了七八步,身后就是南钟楼。倘若他顺着这女童的话,说苏行也已经死了,那就是瞎子也能看出来,苏行也是死在了南钟楼上。且不说老板会不会找他算账,适才他搭着苏行也的尸身的手腕,说苏行也还活着,假如他承认苏行也已经死了,那这庸医的名头,他可就再也摆脱不了了。

    秦大夫心中一烦,暗道:“哪来的野孩子,这么爱多管闲事!”然后对那女童道:“小姑娘,你医书都没读过几本,就不要在这里高谈阔论,指手画脚了!我是个大夫,专给人治伤看病的,他如今身受重伤,虽然离死不远了,但毕竟还没死呢。他急需大夫给他治伤,而我就是要带他回我的医馆,看看能否想个法子出来,治好他身上的伤,这和盗墓贼有什么干系?”

    岂知那小女孩说哭就哭,哇的一声,泪珠滚滚落下,说道:“你骗人!你骗人!我家就是开棺材铺的,我自小跟着爷爷,见过好多死人。活人昏迷不醒的时候,虽然手脚无力,但决计不会像他的腿这么僵硬!只有死人的腿才是这个模样!

    啊,我知道了!你一定就是爷爷说的那种坏道士,哪里有人死了,你就出现在哪里。你要偷走人家的尸身,在人家身上挖几个洞,然后把人家炼成尸油。呜呜,你有了尸油,那可厉害了!要是你看谁不顺眼了,就在人家的饭里和水里,各自放上三滴尸油,还有你自己的三滴鲜血。

    到得晚上,你就点着尸油做的蜡烛,然后开始叽里咕噜,咕噜咕噜地开始念咒,人家就被你诅咒了。到时人家是各种倒霉不幸的事情接踵而来,你却是各种幸运之极的事情接踵而来。你……你就是要这样做,所以学那赵高指鹿为马,指着一个死人说他还活着。

    因为你也知道,要是大家都知道你把一个死人搬去了你的医馆,那大家一定会怀疑你打算利用死人做什么坏事的!你也是因为这样,所以听到我指出他已经死了,就说我没读过医书,还说我不要高谈阔论,指手画脚,仿佛没有读过医书,就没有说话的资格了似的。呜呜,我年纪比你小,看的书比你少,那有怎样?我不认识字的时候,就见过死人了!呜呜!”

    这秦大夫不过是七云镇上的大夫,自小到大,去过的最远的地方,也不过是与七云镇相距二百余里的快活林,像现在这样的难堪场面,他可从来没有遇到过。

    眼见数百道目光都射向自己,目中均有诧异、怀疑、鄙夷甚至敌视之色,秦大夫不由得又惊又怒,说道:“你这孩子,胡说什么?炼尸油这种邪术,我怎么会做?我在七云镇做了二十多年的大夫,给那么多人看过病,我是不是用尸体炼制尸油的坏道士,大家都比你清楚多了!你在这里胡说八道,没人会相信你的!”

    那女童哭道:“这人既不是我杀死的,也不是我叫你带走的,更不是我叫你说他没有死的,你老羞成怒,凶我做什么?你要当真觉得自己有理,那你跟我们说说,你为什么要把一个死人说成是活人,还要把一个死人带去医馆啊!我竟不知道,原来医馆已经变成了义庄,是供人停放尸体的地方,而不是给人看病治伤的地方!”

    贾珂见这小姑娘当着众人的面说哭就哭,丝毫不觉害臊,倒像是一个天真烂漫的七八岁孩童,但这小姑娘看模样已有十二三岁年纪,说的每一句话都有条有理,咄咄逼人,实在不像一个十二三岁的孩童会说的话。

    贾珂不禁心下起疑,暗道:“难道这个小姑娘,就是苏行也的同伙?亦或是苏行也的同伙,不敢自己露面,就派这个小姑娘过来代他说话?可是她想搞清楚苏行也的死因,何必在大街上露面呢?她直接去医馆,从秦大夫手中抢走苏行也的尸身,难道不更简单吗?她为何要在街上闹这么一出?”

    众人见这女童明明对秦大夫害怕得很,却也一直与秦大夫据理力争,无不对她生出怜惜和赞赏之意,又见秦大夫满脸怒容,眼中却流露出慌乱之意,这一副色厉内荏的模样,当真惹恼了大家、

    人群中有几人已喝了起来:“这小孩说的没错!秦大夫,你别以为只有你见过死人,我也见过的!看他现在这副模样,他绝不可能还活着!”“不错,我也见过死人!你带死人回去做什么?”“老秦,你今天不给我们一个交代,我们可不让你好过!”

    秦大夫活了三十多年,还头一回体会到过街老鼠的滋味。他狼狈之极,自然不敢嘴硬,从怀中拿出一张银票,说道:“这、这是南钟楼的老板让我这么做的,他不希望有人死在了酒楼,所以要问配合他说几句假话,再在戏台上演一出戏,这可不关我的事!”

    那女童忽然噗嗤一笑,说道:“我就知道他是死人!我就知道我才不会看错!老伯,你早点儿承认你在撒谎,我才不会在这里和你啰嗦这么多话呢!”

    她仰起头,向太阳看了一眼,然后打了个呵欠,脸颊上犹有几滴晶莹泪珠,神情却已变得懒洋洋的,说道:“时候不早了,我要回去睡午觉了!”说完这话,看也不看秦大夫一眼,径自转过身,向东北角行去。她走过两条街道,走进一家客店,贾珂疑心她就是苏行也的同伙,自然悄悄跟在后面。

    过了一会儿,那女童走到大门口,店小二牵过一匹红色的骏马,她翻身上了马背,纵马出镇,向西疾驰。贾珂跟在后面,虽不能骑马,但他衣袖飘飘,随在马后,始终和红马相距十余丈的距离,红马快他就快,红马慢他就慢。

    这时他们行走在一望无际的原野,芳草萋萋,黄沙无边,那红马的四只蹄子扬得泥土飞扬,碎石飞溅,贾珂脚下却尘土不扬,轻飘飘的犹如御风而行,不论是走草地、沙地、泥地、河道还是山地,他始终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那女童驰了一日,途中经过一个小小的村落,在一户农家投宿,贾珂便在树上过了一夜。次日一早,那女童继续向西赶道,贾珂和昨天一样跟在她的后面。

    将到中午时分,那女童转过两座山峰,进了一个山谷。只见山谷中一团绿,一团蓝,一团白,一团粉,一团紫,花团锦簇,郁郁葱葱,当真是难得一见的美景。

    贾珂经过花丛,见那些花朵色作深蓝,形状颇为奇特,宛若一只小鞋。他从没见过这种花,也不知这蓝花叫作什么名字,只觉金黄的阳光落在这蓝汪汪的花朵上,宛若一片金光闪闪的海洋,甚是辉煌华美。

    不过贾珂从前在金波旬花上跌过跟头,遇到这种不明底细的花卉草木,他向来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这时他也只在心中称赞一句,这蓝色小花真是漂亮,便即屏住呼吸,从花丛中穿了过去。

    过了花丛,眼前是条小径,贾珂跟在那女童身后,曲曲折折地走了好一会儿,远远望见一所大庄院。他们在这山谷里走了这么久,贾珂还是头一回看到屋舍,又见这所大庄院附近再没有屋舍,心想:“看来这处山谷,其实是她的主人的私有物。”

    这时那女童已经来到庄子前面,朱漆大门关着,门口空无一人。

    她走到门口,伸出手,在朱漆大门上轻轻一推,大门便即打开,原来大门没有上锁。

    那女童牵着红马走进庄子,然后顺手将门关上。贾珂瞧着朱漆大门,心下踌躇:“我是堂堂正正地进去拜访呢,还是先进去转一圈,看看里面是什么情形?”

    随即自嘲一笑,暗道:“我在想什么呢?倘若苏行也说的都是真话,这宅子的主人,能当着老黄的面重伤蓉儿,可见他的武功要胜过老黄好几筹。这样的高手,我怎么会是他的对手?倘若他现下就在这座庄子里,想来他已经察觉,我这个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的天下第一不识趣的客人,就在他家门口站着!”

    贾珂除去脸上的化装,整了整衣服,然后走上前去,抓住门上的大铜环,在门上敲了两声。

    过了片刻,大门缓缓打开,走出一个年轻姑娘。

    这姑娘约莫二十来岁年纪,身穿一件纯白丝袍。虽然她的颧骨很高,嘴巴很大,但她无疑是一个美女。她的皮肤雪白晶莹,眼中泛着绿宝石的碧绿色,一头乌发随随便便挽了个髻,全身上下,一块珠宝也没有。她向贾珂福了一福,神色甚是腼腆,嫣然道:“贱妾素素,见过贾公子。”

    贾珂见素素看到自己,半点儿也不意外,心想:“那小姑娘在街上演那一出戏,果然是为了吸引我的注意,好叫我知道,她就是苏行也的同伙,倘若我想见到小鱼儿,就跟她过来。”当下微微一笑,明知故问:“你认得我?”

    素素微笑道:“江公子现下正在寒舍做客,公子和江公子长得很像,贱妾见过江公子,自然一眼便能认出公子是谁了。

    贾公子,你在江湖上威名赫赫,我家主人心仪已久,只恨不能与你相见,今日终于得偿所愿,心中当真不胜欢喜。只可惜我家主人有一件急事要做,暂时脱不开身,没法亲自招待公子,特命我等准备一桌酒菜,为公子接风洗尘。荒僻之地,难免招待不周,还请公子见谅。公子请随我来!”然后让到一旁。

    贾珂微笑道:“贵上如此盛情相待,贾某却之不恭,自当造访贵庄。说起来,我和小鱼儿好久不见,我对他甚是想念,既然他就在贵庄,可否叫他出来一见?”

    素素迟疑道:“这……恕贱妾难以从命。公子有所不知,江公子近来多了一个怪癖。他每次睡觉,都得睡到自然醒,若是有人在他睡觉的时候打扰他,那可就要倒大霉了。

    若是公子早来一会儿,贱妾自当去告诉江公子,公子也过来了。可是江公子早已用过午饭,回房休息了,贱妾实在不敢去打扰他。要不这样,公子先在厅里吃饭,然后去厢房小睡一会儿。等公子睡醒了,料来江公子也该醒了,到时你们两位养足精神,把酒言欢,岂不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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